第六十六章 惊返
更新时间:2013-10-27
搞定油三只是插曲,紧张的生活才开始,好看的小说:。
这天,夜色已深,在叶挽的别堂里,一碟煤油上探着一枚灯芯绒,上面摇曳着豆花大小的灯火。
叶挽掂着一只瓷碗,放七份天然橡胶汁液、三份硫黄入碗,取一木杵使劲研磨椿搅,还不时用手指抠上来一点捏压细品,感受着混合物的温度、弹性与韧性。或许配比结果不能尽如人意,只见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
“笃笃笃”就在叶挽实验之时,传来了叩击院门的声音。顾老夫子年纪比较大,晚上一般不接诊,当然偶尔也有例外的,毕竟有些得了急症的病人也没法等。雪莲嫂怀孕了,现在夜间有人叩门,都是叶挽去开。
门一开,叶挽惊喜地发现门外竟站着陆玄卿与小张蔓。
“兄弟——”陆玄卿才张开口迸出俩字,张蔓已经一阵风似的扑向叶挽怀里来。欣喜地叫唤道:“兄长!兄长!”。
叶挽张大手臂,紧紧地揽着张蔓娇小的的身躯,一阵心悸与激动。过了一会儿,他控制住情绪,拍拍小张蔓的肩膀,右手使力将她掰到右侧,贴在自己身体右侧腋下,扬起头来,感激地对陆玄卿笑道:“谢谢陆兄,请进屋来——”说完引着二人进了别堂。
“这么晚承蒙陆大哥送舍妹前来,不知是何缘故?”
陆玄卿张开嘴,露出他那尚未补的龋牙,带着很难看的笑容:“这个什么并无要事,嗯,咳,咳——就是令妹对岛上生活并不习惯,最近出了些事……”陆玄卿用怪异的目光斜睨了一下张蔓。然后也不避讳,一五一十地历数小张蔓最近的怪异表现。
比如,如厕时看到蛆虫大喊大叫,不肯出恭,结果经常溺或便在裤子里;还有睡眠时与其他婢仆同室同床无论如何睡不着,说是习惯单间睡眠;未到饭时人已先饥,待到饭时又只能吃一点点食物……
叶挽唯唯诺诺地听着,嘴上连称应着“嗯嗯,这样呀,是是,这又如何使得……”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海岛人家大都将公用茅厕垒于海岸边礁石之上,直接排泄入海,几户人家公用一厕。大户大院则有私用的,条件也好些,一般座落于后院或侧院落,不过仍然是非密闭的露天茅厕。
这种茅厕是这样的,中间挖一深坑蓄生物粪便,大坑半边外露供取用生物肥之用,半边之上盖有茅舍避雨遮羞,茅舍之内的坑面上横有几根木板或石板,供蹲踞落脚之用,中间留有一大缝供落粪之需。
由于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自觉,因此有人便时未对准,落粪于木板之上,时久便会长出蛆虫四处乱爬。粪坑内长久积有生物分解物,也会滋生蛆虫与苍蝇。如果设计不好,有些虫子还会顺坑壁爬出来。卫生状况实在不能算太好,尤其对于小张蔓这种宰辅之家的小公主,如何过得惯这般生活情境,低头便见坑中蛆虫攘攘,不是要吓晕过去?
可怜的孩子,闻着小张蔓身上的酸臭味,叶挽无比自责!
作为豪族的小公主,在一两年前那是天上的星辰,寻常人哪敢昂视。就算张府遭逢刑狱,依然处在众人的羽翼之下,没有吃得什么大苦头。而今到了南澳岛,小张蔓却成了林家的婢女,待遇变化必是天翻地覆。
估计是几个婢女凑一张床将就,不习惯入眠也在情理之中。海贼窝粮食想必紧缺,小张蔓从小衣食无忧,少一餐的饥饿又如何忍得。
她一直生活在江陵,海岛吃食可能也无法适应……
虽然想起这般种种,叶挽却不能当着陆玄卿的面说出来。他一边用手用力拢着小张蔓的肩膀,一边爱怜交织地抚着她的头,心道:“可怜!可怜!”
他感激地看向陆玄卿道:“陆兄受累了,舍妹从小娇养,乃是官宦人家千金,无法适应族堂生活,可否请陆兄转禀公子,让舍妹随某生活,由兄弟亲自照顾调教于她,好看的小说:。”
“咳!咳!”陆玄卿干咳两下道,“为兄正是由此而来。观令妹生活艰难,为兄向伯纪公子建言将令妹送来,先行适应岛上生活。公子开恩,特许她三月调整期限,届时会派人前来将令妹接回。”
说到这里,陆玄卿担心叶挽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压低声音补充道:“小兄弟,这三月你兄妹相处,可要好好调适。并非没有先例,府中难驯之婢被贩为营妓,亦曾发生……”
“这,这如何使得!”叶挽直接被吓傻了。
“便是这样!”陆玄卿拍拍叶挽的肩膀,继续悄声道,“为兄乃是自己人,不然这些话怎能坦言相告。”
“谢谢陆兄,真是感恩莫铭!小弟一定配合好好教育舍妹,若有差迟,请公子乱棍责打于我。但舍妹仅有十岁,万万不可操此贱业!”
“兄弟,莫要天真呀!此地并非王道乐土?人心之中有何禁忌?即便令妹尚小,亦可先行调教、恃之成人方才迎客。总之,此事务必谨重对待!”
叶挽的头就象被雷击中了,闪着一道道幽冷的光弧,好半晌才回过神,忙不迭应道:“小弟一定教育好舍妹,一定利用好三月光荫,使其适应岛上生活!”
叶挽说着,心里一阵阵地发冷,他更紧地楼着张蔓,将头埋在她乌黑的头发里,贪婪地嗅着头发上的霉味。看来这孩子的处境相当之险恶,自己必须努力设法进行营救。在无法将人顺利救出之人,一时居留林府,也许反倒是更安全。
“嗯,保重呀,往后有需要为兄之处,但讲无妨。”说完,陆玄卿欲待转身离去。
“陆兄!陆兄!”叶挽急忙叫道。这陆玄卿是他上岛后搂住的第一根大腿,而今看这人还是够义气的,不过感情这东西要有个容器来盛放,不然就会很快消逝。叶挽决定更用心地经营这层关系。
他扶扶小张蔓的肩,将她挪到一边,伸手拉着陆玄卿道:“净说舍妹之事,小弟差点忘了,这补牙材料已然配好,陆兄几时有空来前来医馆让小弟诊治?”
“是吗?好好,小兄弟神技,为兄早已领教,你看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恰好有空,明日辰时前来可好?”
“好,便与陆兄明日相见。”
约毕,林莫二人拜别。
叶挽恭送陆玄卿离开后,用充满忧郁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小张蔓,小家伙甫见叶挽激动的心情早已平静了下来,正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回望着叶挽,脸上淡淡的绒毛在稀微的煤油火,既象金色又象白色的花粉敷在俏丽的小脸上。
“咯——咯——咯——”小张蔓看着想得半死的叶挽,终于又见得着、摸得着了,不由幸福地笑了起来,
“还笑,这都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别担心,在林府慢慢适应就行了。”
“兄长还真相信呀?小妹不如此,又怎么能找到兄长,骗他们的啦!”
“啊——”这孩子连孙膑瞒庞娟的计谋都会使,这才不见几天。不过这样也好,在这海贼窝里,会些心思才能更好地生存,叶挽转念这么一想也就不忍责怪她了,不仅如此,还甩了一下响指,赞声“历害!”
不过他又不放心地插话道:“三月后,若再回林伯纪府中,莫要不再玩此招了,会出人命的!”想起林伯纪儒雅外表之下的残忍与血腥,叶挽深为惧惮。
他编了一个其他的理由,转口道:“知否?兄长极不情愿我家漂漂亮亮的张蔓妹妹,变成个馊人,其他书友正在看:!”
“谁是馊人,兄长才是馊人,臭人!你闻闻,你闻闻”,她将小胳膊抬起来给叶挽闻了一下,见他皱眉,自己也闻了一下,不由着急起来,“还真有点臭,浑身都是嗖味,兄长此处有水否?小妹欲要清洗一番!”
“有!有!”妹妹提出这么正常的要求,证明切实没有变傻,叶挽也不担心了。刚才的紧张悲凄,化为了欣慰与欢乐。
问顾老夫子借来大木盆,同时要向他禀告一下妹妹的事,这是基本的礼节问题。借来木盆,放到里屋。灶膛上正预热着一锅水,叶挽将煤球灶的挡板移走,等着水开然后倒给小张蔓洗澡。灶膛旁边比较温暖,兄妹二人找来两个小木凳,围着灶膛聊着上岛以后的各种事,难得享受这一时的轻松与安全。
叶挽问:“族堂生活可有煎熬?”
张蔓答:“林伯纪……”
“莫再叫林伯纪,要叫公子了,先得慢慢习惯这一称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待兄长将小妹接出来之后,再行不迟——”想到三月后张蔓得重返囹圄,叶挽很谨慎地谆谆善诱道。
“嗯,小妹遵命便是。不是小妹不喜——不喜装作下人模样!不喜以‘奴婢奴婢’自称!”
“兄长知晓,知晓!”叶挽心内很是沉重,但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说,“只是暂且隐忍,兄长现下太弱了。这海岛上均是海贼,一个个杀人越货、凶残毒辣,你我兄妹若熬不过这一难关,又如何择机逃出,奔赴京畿寻祖父、父亲,还有娘亲!你可曾听过卧薪尝胆典故?”
“听娘亲讲过,莫不是越王勾践为吴所败,卧薪堆、尝苦胆,矢志东山再起的典故。兄长是否欲言,方今无计可施,唯有暂时隐忍待机?”
“正是如此!”叶挽很欣慰,小张蔓的领悟与分析能力非常好,“你我如今正是在卧薪尝胆,兄长知晓小妹乃是大学士府千金,岂是下人。兄长正在努力,必要将你救出方好,到时我兄妹二人再也不分离。兄长发誓:宁身死,毋相弃!一定会保护好张蔓妹妹!”
“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攥紧拳头的叶挽,张蔓也感受到了力量与信心,也捏着小拳头挥了一下:“张蔓勇敢,不惧匪寇,每日卧薪苦胆,只待兄长将小妹接回!”
说完小张蔓又想起了个事,“还有,绿玉杖亦要抢回,此物我张府亦未曾见过,必是价值连城,莫要落入贼人之手——”
这个财迷,命在哪儿还不知道呢,竟然记挂着绿玉杖。
“嗯,为兄一定将张蔓与绿玉杖一同抢回!莫要难过,为兄一定设法带张蔓一同回家。你在族堂每餐吃的什么?”
感受到小张蔓难过想家的心情,叶挽的心刺痛了一下后,偷偷转了一个话题。
“吃米、面和各种海鲜,螃蟹、虾菇、马面鱼、鱿鱼、还有海虾,有点腥,不过不难吃,但小妹不敢食用太多,会腹泻。啊呕!”
似是回想起当婢女时装作怕蛆虫又内急时的窘迫,小张蔓嫩嫩的小脸竟然红了起来。
“呵呵,海鲜适量食用,营养非常丰富,用了身材也不易发胖,适合女子食吃。”叶挽鼓励道,然后又不确定地问,“你果真不怕茅厕内的虫子?”
“有一点点,肥肥白白的,不过小妹并不十分惊慌!偷偷告诉兄长,小妹还用脚踩死过虫子!”
“咦,光脚?”
“才不是,凭鞋履踩之!”
“呵呵——”叶挽不由哑然失笑,还以为这小女孩子真的不怕蛆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