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将军之死
这里,常年刮着西风,人们叫他西风大陆。
相传,在一千多年前,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其中,以雪帜,玄墨,云海三国实力为最,渐有鼎立之势。
是时,太乙族横空出世,以奇门遁甲之术制霸天下,所过之处莫不俯首,一时风光无两。雪帜国在太乙族人的帮助下,仅仅数年时间便打破平衡,成为西风大陆之上的唯一霸主。
然而,世事无常,上古凶兽烛龙骤然降临大陆最东端的沧溟雪原。
雪帜领诸国,率百万雄师征讨之。一时之间山河破碎,天地齐喑,连浩渺无际的沧溟雪原都被染成了红色。
但毫无征兆的,烛龙竟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天下莫敌的太乙族。从此,大陆之上再无太乙族人的音讯,就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西风呼啸,日月既往,终将沧溟雪原重覆雪白……
·
雨,倾盆而下,许久才停下来。
天未全暗,余晖染红了半边江天,一抹彩虹挂在皇城的边缘。
正所谓,“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忽有两个未脱稚气的孩子在夕阳的余晖中洒下长长的影子。
“哈哈,你又输了。”女孩儿一袭白衣,看着比她矮半头的男孩儿,一脸骄傲。
“……我们再比。”男孩扭头哼道。
“再比也没用,你这辈子都……”
“……”
“好啦,阿夜哥哥,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
“你剑术那么厉害,还不许我玄术超过你吗?”
“……”
“好啦。这样好吧?只要你玄术胜了我,我……我就……嫁给你……”
?
“千夜哥哥,太阳都落山了,你又躲在这里睡大觉啊?”轻灵悦耳的声音飘来,让人丝毫无法对这扰人清梦的家伙生出半点怒意。
梦千夜揉了揉眼坐起身来,一袭粉衣近前,抱膝坐到了他身边。
这粉衣少女是梦千夜的妹妹,唤作如熙。
然而梦如熙并不是他的亲妹妹。三年前她出现在梦家的时候,还是衣衫褴褛形容消瘦,不曾想竟在不知不觉间出落的光彩夺目。加之她聪明乖巧,不论琴棋书画还是剑术女工都是一学便会,繁事琐物亦处之有序,早就被梦家视为己出,梦千夜也将她当亲妹妹看待。
“又在想穆姐姐?”梦如熙望向远处,轻轻问道。她听他讲过很多次,他跟那个穆姐姐——也就是雪帜国的五公主穆倾泽,他们从小最喜欢在这里玩耍,看这连成片的四叶草在阳光下镶上金边,看火红妖艳的彼岸花点缀了这一片绿意盎然……
他每次讲起他们的故事,眼睛里都放出异样的光彩,让梦如熙很是羡慕。
也很是惋惜。
“穆倾泽……”梦千夜莞尔一笑,这个熟悉的名字,他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可如今从嘴里说出来,却是那样的陌生。
六年了,如今彼岸花又开,她却永远的留在了彼岸,留在了那茫茫的白色间……
?
白。满世界的白。
雪已飘洒了整夜,满城的砖瓦琉璃都披覆了纯白。
男孩站在白衣少女身后,默默地看着她收拾行囊。
“倾泽,你要去巫月山?”几次欲言又止,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嗯,菱月娘娘要去省亲,我跟去看看。”
“那蛮荒之地,有什么好看?”
“娘娘说巫月山有很多异术的,让我学来欺负你。”她轻描淡写的说,一脸狡黠的笑着。
“……”
“喂,干嘛那么惨兮兮的看着人家,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怪煞风景的。”
“多久回来?”
“最多月余吧……”她认真的看了梦千夜一眼就离开了。
梦千夜望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便开始了他等待的日子。
一个月后,又是一个漫天飞雪的日子,他看到大家风尘仆仆的回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让梦千夜开心的笑了。他拼命的在人群中找啊找,忽然瞥见一抹妖艳的火红色。
那是一朵彼岸花,正安静的躺在熟睡的她的胸前。
他擦擦不知为何挂上眼角的泪水,挤到她身前,微笑着温柔的说道:“倾泽,睁眼看看啊,大家都穿上了你喜欢的白色……”
“快看啊,都是为了你啊……”
“求求你,睁开眼看看啊!”
……
瑟瑟西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他的呼喊。
在苍茫的白色世界,唯有她胸前那一朵火红妖艳的彼岸花,在盛放着……
·
“啊——”
一声凄厉的喊声远远传来,撕开了梦千夜的思绪。
声音大约来自梦府的前庭!
梦千夜不容分说拉起梦如熙,催动起“御风术”,往前庭方向飞去……
梦府的前庭有一株大树,名曰苍泽。树干之粗至少要数十人合抱,可高度却仅有五丈有余。树冠亭亭如盖,向四周不断延伸,几乎荫蔽了百余丈见方的院落。据说这棵树已有千年之久,梦家落地此处的时候,它便存在了。千年来,梦家将其视作神灵,世代相守。
而梦府的正殿,亦被叫做苍泽殿。
那喊声,就来自苍泽殿后的校武场。
说起校武场,就不得不提起一千年前与梦家先辈交好的太乙族。他们用极为高深的奇门遁甲之术,将天地灵气汇聚施以结界,用以消弭波及到建筑本身的冲击力量,使得校武场不会因打斗而损毁分毫。不仅如此,其内里另成一个世界,有山水、日月,甚至有昼夜和天气的变化,虽是幻境却与外界无异。而最为神奇的,是它的环境可以随进入者的心意而改变,亦可以幻化出进入者心间所想的任何没有生命的事物。
因其术法诡秘,怕知之者多了会生事端,太乙族人又同时设下了另一个结界——只有掌握月华剑诀的人才可以进入。亦是说,只有梦家的传人才可以进入。时光转瞬,白驹过隙,千年的时光坍圮了无数的宫城墙垣,却并没有给这校武场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结界的力量亦没有被削弱多少。
此时,夜幕已降临,百步一盏的聚灵灯照亮着府邸的每一寸角落。三十余名丫鬟和护卫,将校武场的大门团团围住,充斥满眼的,皆是惊恐和难以置信。更是有几个丫鬟,正吓得跌坐在地上,一时间忘了动作。
看见梦千夜和梦如熙,他们缓缓的让出了一条路。
一条长长的影子便撒在他们的脚下……
仿佛世界就此定格……
他抬起头,便看到一道魁梧的身影立于校武场敞开的大门内,正静静的望着他。
只是那双眼睛,空洞而诡异,像是穿透了梦千夜的身体,望向遥远的虚无。
他静静的立在那里,右手手臂无力的低垂着,左手一柄长剑撑着地,身子微微向前倾斜,如一只断掉线的木偶。他脖颈处细细的伤痕落下一道血痕,血痕向下延伸,爬过脖颈、手臂,最终顺着剑身落在地上,留下一摊干涸的如蛛网般的血迹。
他像是被施了最恶毒的咒术一般,被瞬间夺走了所有的生命迹象,甚至在那苍白如纸的脸上,都不肯留下一丝一毫的表情!
梦千夜踉跄退后跌坐在地上,一声嘶喊如鲠在喉,他无助的张着嘴,却终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眼前这人,分明是雪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也是他的父亲——梦天靖。
梦千夜的胸口忽而传来阵阵剧痛,一股温热顺着嘴角涌出……
他的眼前忽然模糊,世界也开始变得暗淡,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