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张签名照
周末，宁大后街的小店老板们早早就把小吃摊支起来了，烧烤店门口摆满了可折叠的桌子和小马扎，卖水果的大哥正用力剖着一个又大又香甜的菠萝蜜，沪笙河点心铺的店员刚把厨师烤好的一整盘麻薯放进玻璃柜。
诶？清补凉的小姐姐今天没出摊，也许是最近天冷没什么客流量，又或者忙着相亲去了，反正今晚是买不到喽。
周霁和李诗雨今儿不是来觅食的，是来买醉的。刚开学那会，宿舍搞卧谈会，周霁跟几个舍友说，她人生最不能缺的三个东西就是：酒、色、钱。
钱么，她是真的不缺。酒么，她总说自己从没喝醉过，实际应该说是没有多喝过。色么，她脑子里的废料不少，但目前还没用武之地。至于过去嘛，她没提，咱也不知道。
后街的酒吧太多了，俩人想着随性一回，打开手机的抽签软件，屏幕出现几，就进左手边第几家。
好嘛，第二家HedgeHog Bar。
说起来这家店也挺特别的，大门在外面看是个红色电话亭，估计也是学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禁酒令那会来着。
酒吧整体空间不大，对着门的角落有个舞台，放着立麦、吉他架和非洲鼓。吧台前有大概五六个高脚椅，其余构造跟餐厅差不多。
“看来这是一家民谣bar啊。”李诗雨跟周霁说道。
“啊…我能说我有点欣赏不来民谣吗？”周霁小心翼翼地问。
李诗雨连忙说： “中国人那三句话怎么说的？他还是个孩子、大过年的、来都来了。来都来了老周，先听听再说呗。”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现在走我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听听就听听。”说完，周霁就搂着诗雨的肩膀，向酒吧里正对着舞台的位置走去。
看过酒水单，李诗雨把服务生叫来点了六罐风花雪月和两大份薯格。“哦对了，那个麻烦多给点番茄酱哈。”她补充道。
周霁抬起头看着李诗雨笑：“老李，还得是你，懂我喜欢吃什么下酒菜。”
“那必须的”李诗雨对着周霁来了个wink。
“这风花雪月是？”周霁问。
“昂，我之前去丽江玩喝过的一种啤酒，味道不错，度数也不高。”李诗雨一本正经地回答。
正聊着，一个胡子拉碴还有点微胖的男人走了过来：“非常抱歉两位美女，今天我们店的驻唱请了病假，可能不能过来了。这样吧，你们今天的酒水我请了，您看可以吗？”
正好周霁也不想听，还碰上酒水还免费喝的好事，她快要开心死。反倒是李诗雨有点失望。结果就是，两个人在一家民谣吧，听了一晚上的周杰伦。
聊到宿舍快关门，她们才叫了个车往回赶。宁市的夜晚是真的舒服，昏黄的街灯、混着初春味道的晚风、令人上头的酒精以及出租车上的深夜广播。
周霁摇下车窗，把头靠在车门上，风吹得她脸上痒痒的。“老周，你为什么不喜欢民谣啊？”李诗雨发起了话题。
“嗯……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矫情。很多所谓的民谣歌手，整天满嘴的远方啊、姑娘啊，会弹个53231323就开始出来骗人了。还有的歌词就纯属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真喜欢不来。”
“那你心里的民谣是什么样子？”诗雨继续问。“哈哈哈哈老李，你这个问题问的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我没太想过…但最起码要真实吧。”
到了校门口，周霁伸了个懒腰说道：“有酒精助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周霁的几个舍友一早就去图书馆学习了，诗雨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把保温杯碰倒了都没把她吵醒。这睡眠质量谁不羡慕啊？
她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12:40。见怪不怪，周末的日子一般都是从吃午饭开始的。起来洗脸、刷牙、护肤，一套SOP下来之后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外卖点的是牛肉塔可，配大杯可乐，勉强算个宿醉午餐吧。
周霁右手戴着一次性手套吃塔可，左手划拉着屏幕刷微博。这个时代大数据的精准投送永远不会缺席，昨晚在车上跟朋友就聊了那么两句民谣的事儿，今天微博推荐的都是一些名字带着浓重的文艺范儿的音乐人，没错，就是周霁最看不惯的那种。
在这堆人里周霁挑了个名字相对顺眼的，想点进主页看看。他叫贰拾柒，头像看上去应该是他的背影，穿着厚重的北面羽绒服，戴了个黑色针织帽，照片里的风景是日照金山。
简介里写着“经常出没在Hedgehog的乞丐”。
往下翻翻，最新的一条：“生日快乐，感谢大雨送我一场重感冒。”这么巧的嘛？这是那个酒吧驻唱的个人账号？
周霁点开这条在下面评论：“你就是Hedgehog昨晚请假的歌手？” 然后就返回主页继续看他以前的微博：
【最近心态好差，我该逃离这个地方了。”
只能写词但谱不出曲子的，那是诗人；只会谱曲肚子里没俩词的，那是作曲家。
来酒吧的人在拍照、在八卦、在摇骰子，就是没有人静静地听我唱歌。
家里人开心，我就开心。】
还没翻完就被手机上弹出的“您有新的回复”打断了。点开一看，是贰拾柒的回复：“是啊，这么巧。很抱歉，昨晚演出没看成。”
周霁没有继续回复他，反手点了个关注，想着万一这人有一天火了呢？我还能算最早的一批亲妈粉。不过，对方可没有回关她。
周日上午十点多，周霁还在梦里游迪士尼的时候，被一个语音电话吵醒，是校学生会的学姐：“周霁，生活平台公众号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更新？要活跃起来才能有热度啊！以后，每天晚上跟我汇报第二天要发的内容。”
“好的，知道了。”周霁放下手机，又眯了一会儿。其实她和另一个同学约定好一人一天的，今天是张萌萌负责。
睡醒之后她就在微信上兴师问罪了：“刚被学姐骂了，你怎么不更新啊。”
“这不是今天要去参加个路演忙着呢嘛！本来想让你帮忙的，忘说了。我的锅。”张萌萌回了条三十秒的语音，背景是各种乐器的声音。
“路演？在哪啊？”周霁原本的话题被成功岔开了。
“昂，你来看嘛？在鼓楼这边儿。”萌萌直接发出了邀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逛逛也行。周霁坐在桌子前开始梳妆打扮起来，去好朋友的路演别穿的太显眼，朴素一点好了，扎个马尾辫，穿上牛仔裤和匡威帆布鞋，天还有点冷，出门的时候又顺手拿了一件白色针织开衫。
人真的很多，周霁到鼓楼大街的时候，舞台前面已经有几十个人了，想挤进前排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她给张萌发了个微信：“萌姐，我到了，人好多。我好矮，看不到啊。”
“姐带你走后门！”萌萌秒回。
“你到舞台侧面来，我这有张多余的工作证，带你来后台。” 周霁踮起脚后跟就看见不远处的张萌萌正在向这边招手。她伸直胳膊比了个OK，然后小跑着去了后台。
“以前玩儿过吉他吗？”张萌萌弹着吉他挑了下眉问道。
“没啊。”
“来，背上，我教你玩。”萌姐直接把吉他挂在了周霁肩上，也就过了几秒，她直接开始感叹：“哎呀，这一背上吉他，你的民谣气质就更明显了！”
周霁听到这句话，一时不知道萌萌是在夸她还是骂她，但是看到乐队里其他人表示赞同的目光之后，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被夸了。
虽然之前听枪花上瘾的那段时间了解过一些吉他知识，但是刚把手指按在弦上，周霁就意识到吉他并没有那么好弹。因为她手劲真的很小，把稍微装了点东西的塑料袋从超市提回宿舍手都会抖好一会儿的那种。
张萌萌见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手劲，先爬格子吧。不然我怕你弹不出音来。诶，对了。等会演出开始之后我比较忙。你自己在这儿玩会儿。那边的架子上有不少有意思的海报画册什么的可以看看。”
周霁把吉他还回去后就自己在棚子里转悠。书架上有本看上去被翻过很多遍，连封面的字都模糊了的编曲书。这么有年代感，是祖传的吧，拿下来看看。
刚从书架上抽出来，一张照片背面朝上地掉在了地上，捡起来发现上面有个艺术签名，没看错的话写的是肖霆。把正面翻过来一看，周霁脱口而出两个字：“大叔？” 张萌萌来后台喝水，正巧看见了拿着肖霆照片的周霁。
张：“哦呦？对着帅哥照片发呆呢？”
周：“别闹，拿书的时候刚好掉下来的。”
张：“所以他帅不帅？”
周：“没觉得帅，流里流气的。”
张：“没眼光。不过吧，就算觉得帅你也没机会！”
周：“怎么说？这里面有故事？”
萌萌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他在岭北路Summer酒吧驻唱，从第一次听他唱歌，我就觉得他和其他的民谣歌手不一样。”
周霁带着听八卦的笑容打算张萌萌：“这就喜欢上了？”
张不耐烦地说：“你这哪跟哪啊？我的意思是他的歌儿很特别，然后有一次我就打印了这张照片让他签名来着。不过可以告诉你一个小八卦，他一直喜欢咱学校乐团的指导老师—姜珊姐。比他大八岁。”
周霁听到这儿还有点小惊讶：“所以他？多大？”
“二十八。”
【原来他叫肖霆啊，今晚回去可以改备注了。emmmm 比我大整整十岁，叫他大叔应该不算过分。】周霁想着这些事，都没听见一旁张萌萌跟她说话。
“喂！想什么呢！！我又要上台了，先过去了啊！”张萌萌边往舞台那边跑，边回头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