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到南地那天

390天一晃而过，无论我接受与否，属于我的真正的人生都要重新启程了，仅以此献给这偏航的一年，也祝愿我能有新的征程。

晚上去小老任家吃米线的时候，刚好赶上苗条哥过来，他夸我说我的发型很可爱。我笑着接受，既是为我，此时此刻的愿愿，也是为两年前的我，那时候的初初。以下所提到的所有的关于初初的回忆，亦全部出自两年之前。

我现在留着和两年前那个夏天时一模一样的发型，额前的刘海连同碎发弯折，像一棵葳蕤的小树迎着骄阳茁壮。如果忽略掉期间这两年所带给我的教育意义，我大概能接上曾经的人生继续往下走。

首先，还是要回过头来再次感谢我们市组织的大学生暑期实践，是在文旅局实习的那一个月让我坚定去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我也是在那个阶段真正意识到我以后愿意变成怎样的存在，并重新握住一些险些错失的机会，企图原原本本地写出在我看来的标准答案。

就像我们打电话时候，樹告诉我的那样，人生没有参考答案，我的情绪就是评分标准。我想，此时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份答案。

实习结束的那天，我在报告上如斯写道，“总体来说，收获是大于体验的，一开始疑虑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也都得到了有效的解决。同时，更坚定了一些选择。能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光散热是件很难得并值得一直坚持的大事。”

现在，我依旧坚定这个想法，并将沿着这条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在过去的这一年零一个月里，我拾起曾丢弃的利剑，在文学这条艰难的路上重新开辟疆土。

第一次参赛的时候，我在作者简介中编辑“作者热爱一切盛大辽阔的事物，认为文学创作就是构建自己内在宇宙的过程。也坚信文学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和穿衣吃饭一样重要的存在。同时，写作是一件值得坚定的大事。在人生最好的阶段，作者也曾迷茫，走过弯路，但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被文学坚定地选择。不是作者选择了写作，是写作选择了作者，以至于她能在间隔年里继续那些未完成的梦。未来二十年，作者也将笔耕不辍。”

这个阶段是我和许久不见的朋友们对于创作和文学观有着最深刻体悟的阶段。樹说，一部好的作品的完成，就像一间漂亮的屋子的建造。是你的遣词造句决定了这间屋子的结构是钢筋混凝土还是木头和泡沫。同样，属于你所独有的那些奇思妙想，又构成了内部空间的独特组合。当你付出了心血，你的屋子也便有了灵魂，此时，别人是可以通过阅读你的房间来洞见你的心灵的。

我很赞同他的观点。当我着手去写《连江日记》的时候，我便赋予了自己超越时间和阅历的生命力，同样，我也愿意浪费我的时间去聆听属于主人公的故事。甚至，在很多个我愤慨别人的无能为力的瞬间，我也会下意识去想，如果这一切交给书里的时愿来做，她会不会让结果变得更好?

出于我在她身上浪费的五十个日夜的所做出的判断，我宁愿答案是肯定的。但这一切也仅仅是我的奢望。因为我知道，当小说照进现实的那一刻的，人是会下意识地做出最无能的反馈的，很多时候，我也不能例外。那她亦自难幸免。我在这里提到小说照进现实，是为了接下来故事的讲述。

因为同我所愤慨的一切一样，在大部分时候， 我的勇敢和理解力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我在《连江日记》里指导那个时愿如何处理和父母的关系，亦在生活里告诉我的朋友们怎样和爸妈缓和关系，但实际上，在过去的这一年里，我和我爸心平气和所说的话不会超过两句。

说实话，我爸是挺失败的父母，和我是失败的子女一样失败。但很多时候他并不愿意像我一样坦然承认这一切。所以我们的关系才会如此僵硬。前段时间，遇到一位在我看来很开明的阿姨。她和我说，到一定年纪之后，父母也要调整自己，以适应孩子。而不是一味地希望孩子通过不断调整来适应自己。这是不合理的，时代潮流已然证实了封建大家长是要被淘汰的。

只是，无论我愿意与否，当我踏上回程的动车的那一刻，就注定意味着我和他还是要再见面的。时隔半年，历经12个节气之后，我终究要回去面对曾经处理不了的僵局。正如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我在雨水时节播种的种子，已然迎来了它的立秋。而这一次，我也找到了解决方法。

再次回到南地，其实源于一个很偶然的决定。那时，连江仍飘着细密的雪花，我和我爸又莫名地吵了一架。那就回去吧，我说。于是，我就回来了。回来之前，我在微信上找了份工作，没有经济来源的独立就像是真空环境下自欺欺人的呼号。

我之前说过，那份工作是在某知名高中的食堂的后厨打杂。工资不高，但是包吃包住。除了最后没收我，在我看来，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我以前很推崇一句话，叫“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但我现在已经没那么相信这句话了，这就像鼓励人们吃苦一样，过分宣传了苦难的价值，实际上苦难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苦难除了哄骗正在受难的人过分顺从地接受命运的残忍和欺骗我们之外，没有任何普世价值，也不具备任何指导意义。内心世界的强大与否，绝不是通过一个人所经受的苦难来评定的。

但不置可否，每一个不经意间的决定，都把我们推向了更多的选择。被高中食堂拒绝的那个中午，我看到了我现在的老板发布的招聘指南。此后，长达半年直至今日的生活，也都将围绕这件事情展开。只是，在那之前，我想再去回顾一些细节。

最能打动人心的，无往不是细节。

顺着海沧公园往回走的那个午后，抬头是碧空如洗，远处眺望，沧海万里无垠。最后，我坐在曾弄丢房卡处的石阶上，和散落天南地北的朋友们畅想着也许不会存在的未来。也是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应试教育于我们而言的意义。

这里有两件事情，先说丢房卡。去高中食堂面试之前，我在海沧找了间颇按文艺青年风格装修的民宿。盘树而上的空中悬廊上，垂着两架秋千，背树望去，海景尽收眼底。树下，小巧别致的石桌倚靠假山，流水潺潺，薄雾缭绕，于此抚琴饮茶倒不失为雅趣一桩。

说到雅趣，忽然忆起，五一期间，我和学姐跟她同事去庄园团建的时候，见过一方石磨砌的茶桌，蜿蜒水道，清汤流淌。我定定地瞧着，直到一位不修边幅的大爷走过来，洋洋得意道，“没见过吧，我这可是独此一家。”我客套了两句，收住心底的感慨。我们盛时的曲水流觞，是能够竹渠流杯的。但无论如何，那样的日子都在记忆里腐朽了，随着泯然众人般的现状而至。

小时候，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大言不惭，那个时候我曾幻想过改变世界，直至在和世界的碰撞中，渐渐收起笨拙的棱角。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已经能接受了很多曾经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包括成为一个无趣的大人。但某些时候，我亦不可避免地被心底的小兽支配着张牙舞爪。只要那只小兽还能在阳光下露出獠牙，我也就不算被生活打败。我便依旧能做小孩。

从无病呻吟里抽离，入住的那晚，我和对床的水瓶姐姐一起去海沧湾看了蓝眼泪。

后面的，我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