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间烟火气

忽然很想吃米线，于是换衣出门。

我们这里米线店还是蛮多的，独家配方，各有不同。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靠近地下通道的那家。

只需花上六元钱，就可点上一大份点缀着蒜苗叶和绿豆芽、小盐豆的米线。米线筋道，汤汁浓郁。因着我是吃不了细糠的山猪，其他的，我也说不上来了。个中滋味，唯有自品。

我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 店里没有旁人，两位店长正坐那聊天。据悉，她们是姐俩，姐姐负责煮米线，妹妹则做卷饼。姐妹合伙，生意红火。

我找了张相对干净的桌子坐下，等待我的米线。期间，进来了一位全黑着装的中年男子，停在我座位斜后方，点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和老板说“下碗面皮吧”“是砂锅面吗?”“那也行，再卷一块烤饼吧”我看到老板的手在烧饼和肉夹馍之间犹豫，他的眉头也微蹙。也许他想要的是凉皮和卷饼，我猜。

最开始的几年，我每次自己去外地，都只敢选择那些熟悉的餐馆，比如某某水饺，哪哪牛肉面这种全国连锁的，在我看来会给我很多安全感的地方。后面慢慢习惯了那种只身在外的窘迫，我才慢慢踏足属于当地人的那些餐馆，以一种当地人的姿态去体验在我之外的生活。

店里忽然安静下来，仅剩油锅翻滚与沸水翻腾的细小声响，和老板手机里传来的富家女爱上穷小子后相约私奔的烂俗剧情交响合奏。吃饭，追剧，这是属于人间的平凡日常。

唢呐忽高，店外骤然响起的哀乐打断了我酝酿的美好感慨。透过供餐窗口远眺，对面不知何时早已摆好花圈，竟在来时被我忽略了。躺在那里的会是谁的父母子女或亲戚朋友呢，我不知道。但那个外地口音的男人知道，因为他发信息说自己来我的城市奔丧，我看到了。我还知道他已经饿了一天了。

以后，每每提起我的城市，他大概都只能想起自己曾千里奔赴，却只能随意找家餐馆填饱肚子，看不见熟悉的烟火升腾吧。就像，我曾经跨过半个中国去见外公最后一面一样。甚至，往后几十年，无论我在人间如何穿梭，那缕我曾熟悉的炊烟也不会再燃起。关于那座遥远的城市，我俨然成了外人，且再没有理由重返。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陷入难以逃离的悲伤里，和外面的唢呐声一起。

“米线好了，过来端一下”老板叫我了。我看过去，碗口热气升腾，但烟火之外，是更盛的人间。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即，我为什么要写？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写的究竟是些什么？这两个问题具有递进性，所以我想先从第一个谈起。

首先，我为什么要写？因为我认为创作是我手写我心的过程。随着我一篇篇文章的产出，我所想要表达的那个内在宇宙也就更加完整。在我看来，我的文字就是构建我内心的那个宇宙的砖石，我是通过这些可以被肉眼捕捉到的文字来描述我心底的那个抽象的，不可言说的世界。甚至我还想要邀请那些能够读得懂我的文字的人，去那个宇宙里与我同住。所以我才坚持去写。

既然我一直在写，那么这么多年我究竟是在写些什么呢？我把我所表达的这些东西定义为纯文学性写作，认为他们是这个时代里一种极为难能可贵的东西。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如果这个时代留不住我所谈论的这些东西，下个时代以及我们的子孙后代，就真的没有文学作品可以读了。

说到这里，又要提一点。究竟什么才是纯文学性写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