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再次上门
又是一年秋收的日子，一块块整齐规整的田地上，男男女女，一家老小，都在繁忙的收割，晒得汗流浃背。窄窄的田埂上，随处可见妇女与青年轮流挑着沉沉的谷子，虽然很累，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乐乐呵呵的。
今年的收成好，辛勤劳作了大半年的农民们舒展开了眉眼。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丰收的喜悦笼罩在了整个杨梅村的上空。
“收玉米咯！”
另一边的玉米收割也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中。
走在前头的女同志浑身都使劲儿，背着背篓一掰一个准，将玉米扔进背篓中，不甘人后的男青年们半弯着腰，挥着镰刀一下又一下，大片大片的玉米秸秆应声而倒。
秋收的田野上是最热闹的，劳作的人们忙忙碌碌，爽朗的笑声，你来我往的大声问候，不绝于耳。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秋风吹过，空气中处处都弥漫着谷物成熟的香气。
“姐！你看，这是什么！”王宏远拿衣裳包着捡的麦穗，高兴的很。
“晚上上刘小兵家去炸麦花吃。”
“这才捡的小麦没晒过能炸得了？”江姜放下背篓，拿个碗将他的麦穗装了起来。
“那一会你回家给我晒晒。”王宏远倒是没想到这个，光顾着高兴了。
江姜应了声好，给他端上温好的稠粥和酱黄瓜。
王意远喘着粗气，身后跟着王家夫妇。
王建芬的脸色不大好，却忍着没有发火，王永福依旧是沉默得厉害，只是他的沉默中带着几分火气。
夫妇俩吃的很快，吃完后就立即回去干活了。
倒是王意远自己没吃几口，就朝江姜伸手，江姜把背篓里的蒸鸡蛋拿出来，递过去。
他端着朝大榕树下坐着休息的邹秋灵走去。
邹秋灵见他过来了，头撇向一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才勉强转过身来，接过了他手中的蒸鸡蛋。
江姜看着这对小情侣，偷偷撇了撇嘴。
忍不住吐槽：差评！秋收到现在，这两人都已经打多少次扑克！啪了又啪！怎么就不早点结婚呢！happy end什么时候才会来！
……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暗。她放慢了脚步，走在路上，看着广阔的天空上繁星，感受着秋风的凉爽。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站在一处院落门前，往地上看了看，搁在地上的篮子空了。
抓起自己的小菜篮子，她笑了。
一回头，却发现他站在自己身后。
程仇很高，她要抬头才能看得见他的脸。
只是她没有，她怕他。
程仇半垂着眸，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月光投在他的身上，将她笼罩在他的影子里。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嘴角勾了勾。片刻后，他径直绕过她，进了院子。
江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无论多少次，跟他在站在一块都非常有压迫感。
其实算起来，他都救了她好多次了。
她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偿还的。
那天偶然听到刘婶子和芬姨闲话，说周奶奶现在身子骨不如以前了，自留地种的黄瓜和茄子都蔫了吧唧的。不知道秋收的时候，能不能吃上口鲜亮的。
江姜暗暗记下，秋收开始后，她每天都趁出门的时候，将院子里新摘下的茄子，黄瓜，西红柿等，只要菜园子里有的，她都捎上点，搁在周奶奶院门口。
这也算是偿还了一点对他的救命之恩。
她一直牢记着程仇与她说的，不许去他家，所以她每次都是搁在门口就走。心里还偷偷地辩驳：反正也没进去，没算去了他家。
“阿九，回来了？”周程氏正端着切好的西红柿从厨房出来，上面撒了一层白糖。
“嗯。”他搁下了自己的扁担，坐在院子里的矮凳上。
“尝尝，这黄瓜可鲜嫩了。”周程氏将鸡蛋酱朝他的方向推了推，道。
程仇拿起一根洗好的黄瓜，也没有蘸酱，就这么咬着吃，鲜脆爽口，一点涩味都没有。
“光吃这些怎么能顶饱，吃点玉米糊糊，知道你怕热，特意给放凉了。吃吧。”周程氏见他一声不吭地光吃黄瓜和西红柿，赶紧出声道。
“饱了。”他站起来，将桌上仅剩的一根黄瓜顺走了。
“这孩子！”周程氏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西红柿和空空如也的盘子，气乐了。
“你要是真稀罕人家，改明儿我就去请人上门说媒去。省得你这一天天的净惦记着我这三瓜两枣的东西吃。”
“把人娶回家了，那满院子的菜，可着你随便造！”
屋内的程仇仍是一语不发，气得老太太叉着腰朝他屋里喊：“你说你咋就这么倔！”
“天天砍木头，天天砍木头！你自个看看这满院子堆起的木头！这么爱砍木头！以后就跟这些木头过去吧！”
虽说是周程氏一手带大的孩子，但出去这几年，人是越发深沉内敛了。完全都摸不透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这件事，要不是她无意中撞见，不然还真不知道他这小子的心思。
要说这个江姜，当一个农妇，怕是不及格的。人长得水灵，细胳膊细腿的，没个把子力气。她一个老太太随意一推就能把她轻易推倒。
但架不住她和程仇都喜欢这小姑娘。
再说了程仇现在在城里工作，吃着商品粮，以后单位批了房子，说不得要去城里住的。那在城里又不用耕地，要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干架用？
再者，这江姜以前一直被锁在院子里，就算离得近，可也少有见的照面的时候。自上次见过之后，实在是像她以前的老姐妹苏秀年轻的时候。不光是长得像，神态也像。都是温温吞吞，不急不躁的模样，就连那副好心肠也像。
苏秀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她也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
那会子她刚跟着父母搬到了那里，同在一个院子住着的女孩就她和苏秀。刚开始看她文文静静的，以为是个小书呆子。没成想她懂得可多了，知道知了猴该怎么弄好吃。还会告诉她树上的柿子该怎么催熟。还会说外文，会做商品店里贼贵的蛋糕。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算数算的快了。
她什么都好，会读书，会生活。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她却什么都一学就会，人又漂亮又善良。就像她小时候讲过的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
可是战争蔓延到了她们长大的地方，苏秀跟随着他的父亲奔赴了一线。
她随着家人一路逃到了杨梅村，落户生根。
真怀念那时，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春天，苏秀会带着她去踏青，画画。夏天，她领着苏秀去街上买奶油冰棍。秋天，俩人一起从学堂回来，一根烤红薯，一人一半边吃边回家。冬天，窝在一个热烘烘炕上，听着她将外文书上离她们十万八千里远的男女主人公爱不得恨别离的故事。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周程氏看着满天繁星，叹了一声。
她这么聪明，这么好，现在应该是坐在亮堂堂的屋里，儿孙绕膝，安享晚年吧。
可是，那会子那么乱，万一……这说不准就是她姐们投胎转世。
哎哟！怎么能行！听说她为了救王家那小儿子，冻坏了身子，以后生孩子怕是艰难。
王建芬之前放出风声，说就是她家养的女儿。那意思不就是童养媳不作数了。
一个不会生养，还拿童养媳养大的闺女，想找个好归属，难于登天吧。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流落在外人家里挨欺负！
孙子，对不住了，反正你伤了腰也不能生孩子了。她也子嗣艰难，两个人凑一块过日子，正正好。
要不愿意，大不了进门以后她跟着我住一屋。你自个儿跟那些木头过去吧。
……
晒谷场
“姐，我困。”接连几天跟着大人割麦子，拔花生，刨土豆，晒得又黑又瘦的王宏远揉着眼睛，道。
“你睡吧，我来看着。”江姜坐在阴凉处，用草帽给他扇着风。
晒谷场上黄灿灿的一片，江姜见一同晒谷的妇人拿着竹耙在平铺的麦子上翻动，动作生疏地有样学样地翻动着眼前的这一片麦子。
她原本是在家里帮忙煮豆子的，媒人赵姐又一次登门，王建芬支开了她，让她过来给王宏远送水。
不过她一点也不好奇上门提亲的人，因为芬姨是不会答应她这么早嫁出去的。王意远二十岁的坎没过去之前，她不会应下任何一门亲。
中午的晒谷场太阳很大，没睡一会的王宏远被热醒了。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替他扇风，自己却满头热汗的江姜，揉了揉头眼睛，坐了起来。
“姐，你先回去吧，这天实在是太热了。”王宏远手臂朝额头一抹，赶着她回去，道。
“没事，你再睡会。”
“哎呀，你赶紧回去吧，原本就快嫁不出去了，再把自己晒成煤灰，就更嫁不出去了。”王宏远不耐烦地甩甩手，让她赶紧回家去。
“……”呵呵，善变的小屁孩，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等他长大之后娶我。转脸就忘了。
“快走快走。”
回去的路上，江姜都是躲在树荫下走，扑面而来的热浪像将人扔进了烤炉里一般，浑身火烧火燎的。
附近好似有一条小溪，依着记忆，她往树林里走了一会。
隐约听到水流潺潺的声音，心里一喜，不觉加快了脚步。
“程，程同志……”这声音，不会吧？！
江姜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了，思忖着还是离开比较好。
“谁？”耳尖的程仇朝声音的方向警惕地低声喝道。
江姜身形一顿，默不作声地收回脚步，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地细细声叫唤了一声：“……喵~？”
“程同志，请你不要转移话题。”邹秋灵周围都是蝉鸣，鸟叫声，压根没有听到江姜细细声的学猫叫唤。
程仇不动神色地将视线收回，眼底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
“程同志，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你对我疾言厉色，满心不喜。我给你道歉。对不起。”邹秋灵穿着鸡心领的纯白色连衣裙，俯身前倾，只要站在她对面的人垂下眼眸就能轻易窥见其中傲然之物。
“让开。”他双眼微合 ，脸上露出冰冷的神色，对这个莫名其妙拦住自己的女人说道。
邹秋灵心里也有些烦躁，这个男人怎么油盐不进。
现在又被他冷冰冰地对待，自从穿了书之后，她几乎如鱼得水，哪一个男人见了她不是神魂颠倒的，恨不得捧着她在手心里怜惜。偏偏这个反派，对她冷眼相待就算了，好言好语和他说话，竟然无视她。
这她哪里受得了，可是脑海里的系统，一直催促着她攻略这个反派，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她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咬咬牙，侧过身子，让来路，就在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她突然朝他跌去，眼看就要落入他的怀里，下一秒，‘噗通’一下，小溪里溅起好大一个水花。
邹秋灵瞪大了眼，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浑身湿透的她就这么呆滞地坐在浅浅的溪流中，看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啊！！！”冰冷的机械音在她的脑海响起，邹秋灵不可置信地捂着脑袋，挣扎着，浑身像是被触电了似的不自然地抽搐着。
狰狞的表情扭曲又疯狂，看起来十分吓人。
江姜偷偷窥探了一眼，吓得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在她抓住了身前的矮灌木才没有摔下去，捂着吓得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连滚带爬地逃离开了。
“呼……”吓死宝宝了！
她扶着树干，微微喘着气，朝后望了望，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脯。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堵热气腾腾的肉墙。
“呜！对不起对不起。”江姜下意识就垂头弯腰道歉。
“……”程仇视线落在她发旋上，觉得他对这个发旋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脸。
江姜见来人没有说话，直起身子，看到了地上的来人穿着的解放鞋。诶？这个双鞋，好熟悉，不会吧？
她悄咪|咪地抬眼偷看了一下，果然！
抿了抿嘴，她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又挪了挪。胳膊挨在树干上了，无法再挪了。
只见他抬手放在她头顶之上，吓得她瞪圆了眼，不敢动弹。
他的手放下时，手里抓着一把蝉蜕，放进腰后放挂着的篓子。
莫名有些尴尬的江姜，一下涨红了脸，朝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位置。
啊啊啊啊！太丢脸了。江姜顾不上晒不晒的问题了，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走了。
程仇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弯腰捡起她遗落在地上的草帽。
看着小小的个子，跑起来倒也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