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芬心动了
“芬妹子，你看，这条件，着实是不错了。”赵姐将男方家的条件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遍。王建芬实打实的是心动了。
“毕竟是人生大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这样，等孩子他爸回来，我问问他的意见。”
“是是是，合该商量商量的。”赵姐见王建芬没有一口回绝，明白这是有戏。便也不再说其他，岔开话题，俩人闲话家常了几句，就离开了。
“娘，条件不错就嫁了吧。一直住在咱家也不是个事儿。”一直在房里读书的王意远端着茶缸出来喝水，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开口道。
“哎！什么叫一直住在咱家也不是个事儿！她不是你妹妹呀？这话出去可别说，让人听了笑话！”王建芬知道儿子在家念书，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没曾想他还是听到了。
“咱这厢房也该翻新了。外墙都黑乎乎的，看着碍眼。翻新之后刚好让她出嫁用，等她出了门，还能给我当书房用，家里那些书都堆在炕上，睡觉都伸不直腿，老难受了。”王意远眼眸闪了闪不知想到什么，故意抱怨道。
“说的轻巧，翻新不得用钱啊！”这话倒是提醒了王建芬，要是这门亲定下来了，倒是可以在彩礼上做做文章。
王意远点到为止，没再搭话，回了自己屋。
王建芬看着这个越来越有自己主意的儿子，一言不发地的背影，回答她的是关门的声音，气闷地骂了句：“生儿子有什么好！一个两个净是烧钱不挣钱的玩意！”
“芬姨，我回来了。”一路狂奔的江姜，大汗淋漓地进了院子，脸上晒得红彤彤的，微喘着气，道。
“这孩子，跑这么快做什么，快去洗洗脸。”
“嗯。”江姜到水井边洗了洗脸，擦干脸上的水后就进了厨房。
“芬姨，你进屋歇歇，我来吧。”江姜搬来一个矮凳子，坐在她的身边，轻柔地道。
“不用，两个人一块掰还快一些。”
江姜点点就没再说什么了，垂着头，专注着手里的动作。
……
晚间熄了灯，王建芬就把媒人的话说了给王永福听，让他提提意见。
“挺好。”王永福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觉得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也觉得不错，就是吧，两人都是不能生的，谁也嫌弃不了谁。到时候去抱养一两个孩子回来，好好养大，日后给他俩养老送终，这样也挺好。”王建芬想了想，觉得正正合适。再说了，程仇还是吃商品粮的，虽然江姜是不能生，但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到时候给彩礼也不能太次了。这么一想，就觉得这厢房翻新的钱有着落了。
“要不还是等老大满了二十岁再说。”转念一想王建芬又有些担忧。
“男方的条件不差。”王永福言下之意是江姜的条件才是劣势，万一有哪些条件好的，男方也没必要选江姜。
“那，还是先定下。再和媒人说，定下可以，但孩子还小，想她留多一阵，先安排两人见一见，其他的再商量婚事。”王建芬思索了一下，道。
“嗯。”王永福觉得可以。
“那等赵姐再上门，我就应下了，再跟她提一提这事。”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耳边传来王永福绵长的呼噜声。
“……”这狗男人，咋就这么好的睡意，沾床就睡。
王建芬瞪了他一眼，扯着薄被子，翻过身，听着他有节奏的呼噜声，没一会就睡着了。
翌日，王意远一早就搭着牛车去了镇上，王宏远背着他的书包屁颠颠儿地跟着同学往学校赶去。王叔知道自家老婆要和江姜说事，吃完早饭就拿着自己的烟杆子，走去村口看人下棋去了。
家里的男人都走干净了，王建芬这才拉着江姜进了屋，细细地讲了对方的各方面的条件，然后才道：“江姜，这人你也见过，上次你被蛇咬了，还是他将你背下山的。”
“是他？！”江姜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建芬，不会吧！
“可不是，这也算是缘分吧。”王建芬看着一脸惊讶的江姜，笑了笑，道。
“我……”江姜正要开口拒绝，脑海里突然响起小助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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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她愣神的功夫，王建芬似乎说了句什么，她下意识就嗯了一声。
“那下午赵姐过来，我就应下了。”说完她就站起来，喜气洋洋地出了屋子。
“等等，我答应什么了？”江姜回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答应了什么！
“不会吧！”江姜双手捂着脸，无力地倒在炕上，无语凝噎。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她叹了口气，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呢喃道。
不过就刚刚芬姨那喜气洋洋的模样，怕是难了。
……
下午赵婶子过来了，江姜又被支开去给王宏远送水。她特意磨蹭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往家走。
“哟，这就是我大侄女吧，且水灵着呢！”刚一进门就遇上不认识的婶子朝她呲着一口黄牙笑着，粗糙的手掌掐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
她的眼神让人非常不适，像是在打量一个什么物件。
“江姜，这是我娘家大堂嫂，按辈分，你得喊堂伯母。”正在厨房忙活着的王建芬探出头来，满脸笑容地介绍道。
江姜小声地喊了声堂伯母就挣开她的手，进了厨房帮忙。
王建芬见江姜进了厨房，吩咐她要做哪几样菜，然后就出去堂屋招待客人了。
“姐，堂伯母怎么来咱家了？”王宏远背着书包进了厨房，从书包里抓了一把刚从小兵家爆的小麦米花塞进她手里，问道。
“我也不清楚。”江姜吃了一口，剩下的都倒在瓷碗里。
“那我先回房里，一会过来帮你烧火。”王宏远扣好书包扣子，贴着墙根看了看，弯着腰一溜烟跑回了房间。
天还早，太阳还未下山。
王建芬就将桌子搬到了院子里。
这年头日子过的艰难，农民家里头吃的东西也就那些，玉米碴子粥，蒸茄子，鸡蛋酱，紫苏叶和青瓜，家家户户都是差不多。因为有客人来，王建芬还特地开了一罐水果罐头搁在这个大堂姐面前。
这大堂姐也不知道是真实在还是真的憨，呼噜噜一大口粥，专捡着紫苏叶裹鸡蛋酱吃，吃的可香了。坐在她旁边的王致远筷子伸了好几回，愣是没沾上一筷子鸡蛋酱吃。气鼓鼓地拿着一截黄瓜咬的嘎吱响。
“大妹子，你这养女做饭手艺可真是这个！”韩盼弟喝完水果罐头的最后一口糖水，打了个饱嗝，冲着王建芬比了个大拇指。
“啊，是吗。”王建芬脸上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第一次见这么能造的老娘们，这饭量比自家男人不相上下呢。一大锅粥呢，硬生生给她造干净了。
王宏远看着一滴不剩的水果罐头，翻了个白眼。朝江姜做了个口型：比猪八戒还能造！
江姜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这样。他撇撇嘴，屁|股一挪，下了桌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
王永福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拿着他的旱烟杆敲了敲鞋底，只是敲鞋底的声似乎比平时重了一些。
“我说你咋就这么好命呢，白捡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大闺女。嗝！”韩盼弟满足地揉了揉肚皮，眼睛又落在了江姜的身上。
“诶，我差点忘了呢。大侄女，你去房里，我带来那个包袱，拿过来。”
江姜看了眼王建芬，后者点点头，她便进厢房给拿过来了。
“瞧瞧这布，不错吧。”韩盼弟将里头的两块的确良拿出来，递给王建芬，道。
“这颜色倒是耐脏。”王建芬看着一块深蓝色和一块灰色的的确良，虽然她不喜欢着黑不溜秋的颜色，但嘴上还是挺中肯地道。
“可不是，咱们干活，就得用这颜色，那花里胡哨的脏了还显旧。”韩盼弟拍了拍，塞进王建芬的怀里，道：“给孩子做两条裤子穿。”
“那怎么好，不行不行，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王建芬一听，这大堂嫂一出手也太阔了吧！对她刚才吃太多的不满瞬间化作不好意思。
“不就两块布嘛，有啥贵重不贵重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你把这大侄女给我带回家去呗。”韩盼弟哈哈一笑，道。
“咋就这么稀罕，行，给你给你。”王建芬也开玩笑地哈哈一笑。
“那可就说好了，明儿我就带回家。可不许心疼哈！”韩盼弟说着还一把抱住了江姜，一脸稀罕地道。
“我心疼啥！你别心疼家里的粮食就成。”
江姜被韩盼弟抱得很疼，身上的汗臭味更是熏得她鼻子难受，胃里翻腾。
还是王建芬让她收拾桌子，这才得到了解脱。
乡下地方没什么娱乐，大家都休息的早，吃完晚饭轮流洗过澡后，也就歇下了。家里没有多余的空房间，韩盼弟睡在江姜的屋里。
江姜才睡下没多久，就听到身边的人起身，窸窸窣窣的在收拾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她就被粗鲁地摇醒了。
“大侄女，我们走吧。”韩盼弟背着一个大包袱，一把就把她扯了起来。
“什么？”
“这里我睡不惯，想早点回去，你也赶紧起来穿好衣服，跟我一起走。”韩盼弟不由分说地就把江姜睡前叠好放在床头的衣服甩在她身上。
“为什么？”江姜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吃完饭的时候你不是听着的嘛，我用两块布换的你。现在你是我家的媳妇了。赶紧的，回去晚了赶不上做早饭了。”韩盼弟蹙着眉，不耐烦地催促道。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听到？
“堂伯母，芬姨不是那意思，你误会了。”
“误会？！布都拿了，有什么误会的！”韩盼弟哼了声，把被子一圈，夹在腋下，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不走。”开什么玩笑，江姜挣扎着不肯跟她离开。
“一个不会生蛋的母鸡。倒给我摆起谱来了，反了你！”见江姜这么不识抬举 ，脸上即刻露出嫌憎的神色，这小娘皮，还没过门就这么不服管，不打服了以后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
粗糙干裂的手掌朝她脸上就是一下，发出好大一声‘啪’，将她的脸都打偏了。
白嫩的小脸肉也可见地肿了起来，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韩盼弟趁着她被打迷糊了，扯着她的胳膊就踏出了屋子，正准备往院门走去。
“谁！谁在那里！”在屋里躲起来吃炸小麦米花的王宏远，睡下没多久就口渴得不行，出来找水喝，一出门就看到一个黑影背着什么东西，想也没想地喊道。
“爸！爸！家里遭贼了！”他这么一嚷嚷，屋里的王家夫妇立马就醒了，一个随手抄起扁担一个抓起鸡毛掸子就赶紧跑出来。
“诶诶！瞎喊什么！我不是贼！”韩盼弟扯着江姜冲乱喊一气的王宏远气急败坏地道。
“这，这咋回事？堂嫂，你抓着江姜干啥？”王建芬也是傻眼了，看着韩盼弟背上背着大包袱，腋下夹着她家的棉被，另一边的手里还拽着晕乎乎的江姜。
这什么情况？
“大妹子，我这不是睡不惯这，想早点回去，这不就想着先带着江姜先回去。过几天回门了再让她回来嘛。”韩盼弟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朝王建芬道。
“等等，堂嫂，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回门？”莫说王建芬，就是王永福也是茫然了一瞬。
“诶，大妹子，你怎么这样，你可是实打实收了我两块好料子的。”韩盼弟这一说，王建芬这才明白过来了。
“堂嫂，那些都是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呢！”王建芬一脸惊愕，简直不敢相信。
“芬姨！”江姜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看到了王建芬，眸光一喜，赶紧喊道。
“这，这脸？你打她了？！”王建芬简直要气得仰倒！
“你凭什么打她！”韩盼弟还没来及说话，王建芬就气红了眼，拿着鸡毛掸子上前朝她就是一下两下地挥着。
这几年她一直待江姜好，自己的儿子读书稳稳当当的，初中，高中，都是最好的学校。眼盼着家里就能出个大学生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韩盼弟竟然打了她！万一气运被打散了，考不上大学也就罢了，大儿子的最后一个坎过不去，有个三长两短的，生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这么没了，找谁说理去！
韩盼弟劲儿大，见王建芬失心疯似的一直打自己，抓着江姜挡在自己面前，她打哪，就挡哪里。让王建芬束手束脚的，不敢下手，怕打到了江姜。气急败坏地朝杵在原地的王永福喊道：“当家的！你还不过来！江姜都要被她弄死了！”
王永福拿着扁担还没靠近，韩盼弟就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大声嚷嚷了起来：“快来人啊！王建芬男人耍流氓啦！要死啦！快来抓流氓啊！”
吓得王永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笑死人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打二里地外都能闻着你身上馊了的味，就你这陈年老泥！随手一搓，能下二斤泥！谁稀得碰你！不要脸的老娘皮！”王建芬火冒三丈地呛了回去。
“给我撒手！”她上前想要抢回江姜，到手的鸭子，韩盼弟怎么可能撒手，死死地抓着江姜细瘦的胳膊，不肯撒手。
闹得动静这样大，又加上王致远的的嚷嚷抓贼还有韩盼弟大声喊的抓流氓！左邻右舍一向就围住了王建芬的家，听着里头吵吵闹闹的，可是院门一直没开，他们也进不去。王致远听着门口有人喊开门，自家老妈和堂伯娘僵持着，没法分开。想着人多力量大，瞅准了时机，冲到院门口，迅速打开了门，嘴里嚷嚷道：“那女人是坏人！想要拐卖我姐！”
大伙一听，这还得了，赶紧上前要去抓韩盼弟！
“啊！耍流氓啊！杨梅村的男人要耍流氓！”韩盼弟这么一嚷嚷，男同志瞬间缓了脚步，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越过他们，手里拿着一个斧子，朝着韩盼弟面门就这么劈了下去。韩盼弟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江姜用力一推，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就被堵在门口的村民给七手八脚地摁在地上。
江姜瞪大了眼，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斧头从自己的头上略过，紧接着撞上一堵肉墙。
感觉后背有一只滚烫的大手稳住了她的身形。
“嘶！”江姜吃痛地轻呼了一声，他抓的手臂是韩盼弟一直捏着的是同一个地方。
“抱歉。”程仇松开手，改为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推离自己的胸口。
“江姜，你没事吧！”王建芬赶紧过来，看看她伤得重不重。
“妈，你看姐的脸！”走近了的王致远怪叫了一声，道。
“我知道，你赶紧去我房里拿个鸡蛋，煮了给她滚一滚。”王建芬越看越生气，好好一张脸，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
村长也被人喊来了。
他让大家回去休息，只留下几个人押着韩盼弟一块进了堂屋。
江姜进了厨房，看着王致远动作利索地烧水住鸡蛋。
“姐，赶紧回去休息，你看你的脸肿的跟大猪头一样。太吓人了。”听到动静的王致远回过头，见自家姐姐坐在矮凳上，大大的眼睛肿的眯成一道缝，忒吓人了。
江姜叹了口气，只能先回房间。
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程仇在她的屋里，给她摊床铺。
矮桌上还有一个打开的包袱，是她的衣服之类的一应用品，除了衣服，其他的东西正在被他一一复位。
“谢谢。”江姜下意识想要抿嘴，却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呜呜呜~太疼了。
“我看看。”他的声音又低又沉，眼眸里透着关切，略微粗糙的指节抬起了她的下巴，靠近灯火，看着她脸上的肿胀。
他专注的眼神，让她有些无措，当他的手指碰到了有些肿胀的耳垂，江姜哼了一声，轻蹙着眉，疼得眼眶都红了。
带着哭腔，颤巍巍地道：“我好疼……”
在他身边，她似乎变得娇气了，明明刚刚都忍住没有哭，可一见到他，她就觉得十分委屈。
睫毛轻轻微颤，泪珠‘啪嗒’一下，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指节上。
程仇收回手，温热的泪珠在他的指节处化开，融进了他的皮肤，烫的他心脏猛地一跳。
“我疼……”江姜以为他要离开，壮着胆，捏住了他衣角，哭得更凶了。
程仇顿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头顶的发旋，眼神幽暗，眼底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原本要拨开她捏着自己衣角的手，换了个方向，轻轻落在她的头顶。
“别哭。”安慰的话他不会，只生硬的吐出这两个字。
江姜感受着头顶传来他掌心的温度，眼泪却像决了堤，哭得更凶了。
“……”算了，想哭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