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连载
【番外一】
【薄彧视角】
薄彧自出生以来, 就是人人艳羡的存在。
他是东城薄家的嫡长孙,母亲又是南临的阮家千金。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背景, 几乎可以说, 只要不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薄彧这一辈子可以仗着薄家为所欲为。
可偏生薄彧的父亲是个不成器的, 花天酒地不说,脑子也不太灵光。担心孙子被他爹养坏了, 薄老爷子自薄彧懂事起, 就把人带到了身边,亲自教养。
识字, 读书,再到后来上学,都是薄老爷子手把手带着他,无微不至。
阮娴见儿子有人带着,丑老公也不回家, 乐得自在,干脆带着薄颂去周游世界,四处玩乐。
其实她也想把薄彧带回来, 放到自己身边养, 可薄彧当时年纪尚小, 手里捧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古书,像个小学究。小薄彧听到阮娴要带他回家, 虽然高兴,却还是顿了半晌, 又收回了手。
阮娴很是疑惑, 也有些伤心, 蹲下身子柔柔问他:“小彧,你不想和妈妈一起回家吗?”
小薄彧还尚有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煞有其事道:“爷爷说了,我要和爷爷认认真真学东西,这样,以后有坏人来了,我才能保护妈妈还有姐姐。”
阮娴脸上的表情一凝,滴下泪来,把小薄彧抱紧怀里,有些哽咽:“傻孩子,应该是妈妈来保护你和小颂啊,你还这么小,怎么能让你来保护妈妈。”
小薄彧摇头:“不行,我是小男子汉,我长大了,就要保护妈妈和姐姐。爷爷还说,我以后会和喜欢的人结婚,我还要提前学习怎么保护喜欢的人啊。”
他脸上一片天真,明明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却像个小大人,踮起脚来,拍了拍阮颂的头,温柔地哄她:“妈妈,你带着姐姐去玩儿吧,我要回去学习啦。”
话说完,小薄彧又开始捧着手里破破烂烂的古书,磕磕绊绊地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薄彧一天天长大,只可惜好景不长,薄老爷子年轻时在战场上受了太多的伤,身体没有别人那样硬朗,早早的离开了人世。
与此同时,薄彧荒唐的父亲上了位,开始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情//妇和私生子领进了门。
彼时薄彧年纪尚小,羽翼未丰,阮娴更是厌恶,不屑于去争斗这些。
一来二去,反而被那些处心积虑的私生子钻了空子。
薄彧十八岁的时候,薄父身体亏空的厉害,已然有些时日无多的迹象。而他身旁那几个私生子,更是胆大妄为,在校园里霸凌同学不说,甚至还骚//扰过女同学。
其中一个颇受薄父的宠爱,不怕死一样,想来挑衅薄彧,却反被薄彧打断了一条腿。还恶人先告状,告到了薄父那里去。
薄父虽然是薄彧的亲生父亲,却并不怎么待见他。薄老爷子溺爱薄彧,把自己的股份都留给了薄彧继承,阮娴又是个不识趣的,仗着南临阮家的权势,从来不肯对他使个好脸色。
是以在薄彧冷眼晲着他,满目嘲讽时,薄父在一瞬间恍然又看到了当初嫁给他却满脸憎恶的阮娴。
那种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样的目光刺痛了薄父的心,他瘫坐在轮椅上,勒令让薄彧跪下认错,薄彧却嘲讽地笑了一下,当着他的面,一脚踹上他最宠的私生子的胸膛,对方当即瘫倒在地,痛苦地抽搐。
薄父怒不可遏,派人把薄彧绑去了Y国,又断了他一切的经济来源,想要让薄彧吃点苦头,乖乖和他认错,却没想到,薄彧老老实实在那里呆了三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唯独没再和他讨要一分钱。
薄彧在Y国的第四年,东城那边传来了噩耗,其实对于薄彧来说,并不是噩耗,反之,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惊喜。
薄父在和某个新的小情人调//情时,在床上中风了。等到小情人尖叫着把他送去医院时,薄父已经嘴歪眼斜,无法言语了。
如果说,前三年是薄家内部争权的开始,那第四年,这场看不见的战争就已经是硝烟弥漫,战火四起了。
远在东城的那几个私生子甚至联合在一起,雇凶杀人,妄想阻断薄彧回国的可能。
薄彧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顾栖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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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顾栖池是什么样子的呢?
并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样阴郁消极,而是像一株试探着向外界伸出手的芽。
彼时他刚从顾家那个吃人的牢笼里逃出来,对一切都抱着莫大的兴趣,那双澄澈的眼中全然是对世界的探究与好奇。
顾栖池是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和导师一起到Y国来开学术交流研讨会的。
导师为大家安排的一处学生公寓前,有家很有格调的花店,还能在里边享受下午茶,顾栖池很喜欢那里,每天都会去逛逛。
他在这里见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华国人,眉深目邃,宽肩窄腰,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身材也很好。
顾栖池没上前去和他搭过话,但每次,顾栖池都会多看他几眼。
当时的顾栖池刚成年,眉眼昳丽,明明是极为勾人心魄的长相,却被身上的少年气冲淡了些,显得格外动人。
有不少白人都曾来和他搭讪过,却都被他疏离地拒绝了。
临近回国的第三天,那个好看的男人主动来和顾栖池搭讪了。
当时他正在挑选花店里的花,刚挑起一束浅绿色的洋桔梗,背后突然覆上来一道阴影。
“这是今天刚送到的洋桔梗。”
顾栖池拿着花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身,手里捧着一大束花,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尾上钩,蕴出稀疏的笑意。
他笑起来的样子远比冷着脸时好看。
薄彧被他的样子晃了下眼。
少年的头发略长,被他随手扎了个小啾。额前还有两道碎发零散地飘下来。脸上虽然还带着稚气,却依旧好看的惊心动魄。桃花眼散漫朝着你看过来时,眼底会掠过一道盈盈的水光,给人一种温柔又多情的感觉。
顾栖池朝着他笑:“我知道,这束花很新鲜。”
薄彧冷峻的脸上难得因为顾栖池漫出点笑意来,不知在为什么高兴。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随意挑拣了一句:“桔梗花的花语很不错,是始终如一的爱。”
“你想喝生酪拿铁吗?”他突然又开始问。
这话题转得太过生硬,很明显的搭讪意味。顾栖池闻言一愣,似乎是在惊讶薄彧的直白,又或许是在惊讶薄彧的不加掩饰。
前几天也有很多人想请他喝咖啡,又或者是送给他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顾栖池都在第一时间拒绝了。
但这一次,没由来的,顾栖池并不想拒绝眼前的人。
他歪了下头,口吻轻松,略带调侃地问他:“你亲手做吗?”
薄彧点了点头:“我是这里的员工。”
顾栖池拖长语调,“哦”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薄彧是这里的员工,不然也不会天天来这边晃悠了。
顾栖池明明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薄彧的时候,总觉得,他和薄彧见过,像是见过很多很多次。
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这一次,难得没对薄彧设防。
薄彧给他做了一杯生酪拿铁,又帮他把洋桔梗细心包了起来,却再也没和他搭过话。
只除了顾栖池走出店外时,薄彧说了一声“欢迎下次光临。”
冷淡而疏离。
可顾栖池能感觉到,薄彧其实也想认识自己。不过他后天就要跟着导师回国了,看打扮,薄彧像是在这边留学的学生,他们两个人肯定没什么机会能再遇到。
顾栖池想,可能还是没有缘分吧。
但超乎他意料的是,缘分来得格外快。
晚上的时候,天空飘了一层雨,细细密密地坠成了一道雨幕。Y国这边的气候有些阴冷,下雨的时候,寒意会丝丝缕缕地透进骨缝。顾栖池畏寒,所以格外不喜欢这边的雨天。
他刚刚帮导师送了份资料,正打着伞赶回住的地方,却在临近时的逼仄巷子里,昏黄的灯光下,发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他身下还有一滩难以辨明的暗红。
等他走近时才发现,这个男人他刚刚见过——
是下午花店里那个好看的男人。
顾栖池踌躇了一会儿,把人扛起来带去了医院,确认他没伤到要害,只要回家修养时,他只好把薄彧带回来自己那栋逼仄的公寓里。
因为薄彧还在昏迷,顾栖池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他照顾了薄彧整整一夜,早上差点睡过头,耽误了今天的研讨会。
等到晚上他带着饭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见薄彧还在床上躺着,无端松了口气。
还好这人没乱跑。
但薄彧不知又干了什么,伤口裂开了,丝丝缕缕的暗红穿透纱布,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顾栖池无奈,只好吃力地把人扶起来,笨拙地帮他重新包裹上药。
他不知道的是,薄彧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浑身肌肉紧绷着,打算给敌人致命一击,却在悄然看见顾栖池的脸时,松开了手,又闭眼“昏迷”了过去。
顾栖池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钟的飞机,他原本还在担心他走后薄彧的去处,还试图找房东联系,想要帮薄彧获得几天借助的可能。
但凌晨五点钟,薄彧自己一个人走了。
等到顾栖池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自己睡在床上,而不是之前那张窄小的沙发上。
薄彧没留下任何东西,也没告诉顾栖池他的名字。
他们像是两个注定要错过的陌生人,匆匆擦肩而过,没入人流,又转身把彼此忘记。
顾栖池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与此同时,在又一次陷入毫无人性的网络暴力之后,顾栖池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他开始有意逃避自己痛苦的回忆,将自己封闭起来,试图保护自己。
而薄彧在那一次之后,以不容抗拒的姿态重回东城,和薄父那几个私生子挨个“友好交流”了一下。
等到他用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彻底掌控薄氏之后,已经是一年后了。
他在这期间无数次派人去找过顾栖池,却毫无进展。
因为他对那个漂亮的少年一无所知,只在昏迷时听到他的邻居叫他“Gu”。
“Gu。”
那是他的姓吗,还是他名字里的某个字。
薄彧很后悔,没在当时问问顾栖池,他的名字。
他日复一日地寻找,企图寻找他的踪迹,可顾栖池的脸却在他的记忆里渐渐褪色,到最后,直接模糊成一片。
薄彧有时在梦中惊醒时,都会疑惑,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顾栖池,有没有被顾栖池救下过。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为什么,他现在能回忆起的,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光影。
时间越推越迟,薄彧到最后,甚至忘记了曾经有个少年在雨夜里背着他走了一夜,又照顾了他一夜的事情。
他有些迷茫,更多的是困惑。
以他的记忆力,是绝对不可能忘记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事情的。
可这一次却是个例外。
薄彧只好执拗地寻找名字里含有“Gu”音节的人,试图唤醒自己的记忆。
他总觉得,不止是这一次,他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拼了命地寻找过一个名字里有“Gu”的人。只是之前的他从来没有找到过,但好在也没有放弃过。
所以,这一次,薄彧也不会轻易放弃。
他才26岁,往后的人生还有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揭开在他心底一直困惑的疑问,也会找到他一直想见的人。
薄彧想,也许他苦苦寻找的这个“Gu”,会是他一生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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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东城格外闷热,迟迟不肯降下一场雨,来缓解一下独属于的夏天的燥郁。
薄彧最近也格外焦躁,他最近做梦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总是能看见一个看不清脸的少年对着自己笑。
薄彧知道,那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恰好白衡处理好了事务,来总裁办公室汇报。薄彧捏了捏眉心,让人进来。
白衡小心晲了眼薄彧的脸色,想了又想,恭谨道:“薄总,我们最近又找到一个人,是顾家的少爷顾予宁,他在18岁的时候也去过Y国。”
薄彧掀起了上眼睑,虽然没说什么话,但白衡知道,薄彧这是要让他继续说下去的表现。
“顾家今晚会带着顾予宁参加一个酒会,就在云汀酒店……”
“那就过去看看。”薄彧没有丝毫犹豫道。
今夜的天气比以往更加闷热,薄彧在到达酒店时,瞥了眼天。
堆积着的厚重云层与密不透风的空气,无一不昭示着风雨欲来。
薄彧有种直觉,他在今天,能找到他的答案。
酒会上,来来往往的人虚与委蛇,堆砌起的笑脸惹人厌烦,薄彧匆匆瞥了眼顾予宁,就确定对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不耐烦地端起身边的香槟,一饮而尽,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有人在酒里下了药。
薄彧的眉头锁的更深,联系了白衡,上了云汀酒店的套房。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时,薄彧的紧绷着的、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电梯里面色酡红的青年,像是穿透了什么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一下破开了他的心脏。
薄彧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下一秒,电梯里的顾栖池抬起眼,直直撞入他的眼底。
薄彧在这一瞬间确定了,他找到了他的答案。
哪怕隔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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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薄彧的22岁,他与顾栖池初见。
在顾栖池的22岁,他与薄彧重逢。
时隔四年,却隔了十七个苦寻不得的尘世。
薄彧,终得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