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询问
在异管所都连城分部附近的一个机关小区内, 一个穿着深蓝色布料的老妇人手里牵着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还领着一大袋的东西，在异管所人员的带领下走到一个公寓门前。
外面的看守人员看了看接待人员的证件, 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进去。
门一打开，那小女孩就立刻松开旁边老妇人的手，像是一只小雀鸟般欢快地跑了进去, “爷爷！”
那早早就在屋子里等着的梁宗光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一把将那冲过来的洛洛给抱起来, “洛洛, 诶, 让爷爷好好看看。”
此时洛洛奶奶走进去, “老头子。”她将那重重的一袋东西往地上一放，看见这许久未见的老伴，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同时她还催促道：“你快把洛洛放下，别等会儿使不上劲，把孩子摔了……这么几个月，你都瘦了一圈……”说着说着, 她那年迈的声音染上一丝哭腔。
梁宗光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孙女，喜悦与想念之情难以抑制, 但即便他能在解辰和盛致他们面前毫无顾忌地哭出来，但是在自己家人面前, 他还是要面子, 不肯泄露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嘴角扯了扯, 将自己那点伤感之情压回去, 然后克制地说道：“老婆子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哪里就瘦了，而且我抱洛洛，怎么会把她摔了。”但还是慢慢地将洛洛放下，他的确是有些抱不动了。
慈爱地摸着洛洛的脑袋，他欣慰地说道：“洛洛长大了不少。”
洛洛奶奶擦了擦眼泪，关心地问道：“他们要把老头子你关在这里多久？你不是堕化值已经正常了吗？怎么他们还不放你走？”
此时洛洛也仰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之前的忧虑，“是人鱼哥哥他们把爷爷救出来的对不对，人鱼哥哥和那个大哥哥他们人呢？洛洛答应了，要把自己的宝物给他们的，可是洛洛一直找不到他们……”她转过头，忽然想起什么，冲着自己的奶奶说道：“奶奶，他们长得都可好看了，不信你问爷爷。”
“老头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宗光听到洛洛和自己老伴的问题，陷入沉默，对于这两位恩公，他心情十分复杂。他很庆幸那两位来救了自己，但只是，恐怕这件事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想到这几日来的询问，梁宗光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最终他只能长叹一口气，“希望他们两个能平安无事才好。”
而此时，解辰与盛致两人已经抵达距离这个公寓不远的异管所都连城分部。
那是一栋深灰色的建筑，露在地面上的只有四五层的高度，但占地面积很大，像个战时堡垒。
当然，现在这个时代对于人类来说说是‘战时’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他们对战的不是自己的同胞而已。
一进入大门，门口就能看见两头四个脑袋的巨型大狗，它们脖子上圈着带着刺的项圈，一脸凶神恶煞地蹲在那里守门。
那是被驯服的E级堕化物。
车子一路开到了侧门口，罗领队率先下车，打开车门，示意里面的解辰和盛致下车。
盛致此时换了一身衣服，是解辰挑的，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穿的不符合自己的格调。
他转身将解辰抱下来，解辰此时别的看上去都还挺正常，就是嘴唇上的伤口看着让人想入非非。
当时盛致想过干脆把异管所的人关在外面不搭理，但想了想这些人的缠人能力，他还是懒得与这些人纠缠。
只是也因此，两个人从当时那匆匆被打断的对话后，就没有机会对下午那会儿发生的事情再进行讨论。
借着抱人的优势，盛致直接凑到解辰的耳边，几乎是嘴唇抵着耳廓般的距离，低声说道：“等回去后我们再好好聊聊之前的事。”
那气息吹得解辰耳朵痒痒的，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但却并没有太排斥盛致的靠近。
事实上，他不仅不排斥，他还很享受，那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自己以前的洞府，每一寸都是让他舒服安心，是能让他完全放松的地方。
解辰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他知道这应该都是那个血契带来的效果，只是他现在也不清楚他和盛致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毕竟他们两个同时立下了血契。
同时，一直有个疑问藏在解辰的心里。
那就是，同时建立血契的话，那还是血契吗？
因为分部的占地面积很大，他们被一路带着往里走了很深，才停在一扇两开的重门前，罗领队说道：“人鱼进去就好了，盛致你在旁边稍等一下。”
说着，罗领队就朝盛致怀中的解辰伸出手。
然而盛致压根没有松手的意思，别说他现在不可能让解辰离开自己，就算可以离开，他也不可能让别人来抱解辰。
他沉默地看了眼罗领队，那目光之中是浅浅的敌意。
“要么你现在开门让我们进去，要么我们现在转头就走。”
青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像是在开玩笑一般的戏谑，但是罗领队却觉得对方是真的会这么做。
罗领队皱了皱眉，收回自己的手，正准备转头去跟自己耳麦里的人沟通，此时解辰却开口说道：“你把我抱进去就行。”
罗领队停下自己正欲沟通的动作，以为那漂亮的金色人鱼是允许自己抱他进去，冲着盛致说道：“人鱼都这么说了，那就让我抱进去吧。”
然而此时解辰却瞪了罗领队一眼，“谁在跟你说话。”他眼里的嫌弃之意丝毫不减。
此时旁边那几个护送队的队员突然就回忆起来运送当天，人鱼对他们的嫌弃。
结果今天队长也被嫌弃了。
盛致微微垂头，却仍然有些不满，“小鱼儿不需要我陪着你吗？”
解辰多少有些逆反心理，他现在呆在盛致身边越舒服，他就越想离盛致远一些。
所以他说道：“难道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还怕他们？开玩笑。”
罗领队觉得这个方案也不错，去抱别人的人鱼，的确不太合适，让盛致自己送进去，那盛致总容易接受一点。
于是等到盛致皱着眉点头后，他便将门替他们推开。
打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方不小的水池，里面一如既往的是净化过的水，然后在水池之后，摆着一张白色的长桌，此时有三个人正坐在那长桌旁。
一个男的年纪看着稍微大一点，另外两个人则是一男一女，这三个人长得都无一例外的纤细柔美，穿着也很考究优雅，坐在那里齐齐地抬眸朝他们看来。
“你终于来了。”那个年长一些的男‘人’微微抬起手，朝自己身旁的一个位置示意了一下，“请到这里来坐吧。”
不管是那话，还是那视线，都完全没把在场的异能者放在眼中。
但那两个年轻‘人’却没忍住看了盛致好几眼。
盛致本就模样极好，盘靓条顺，平常穿的随便都跟个人型荷尔蒙散发仪似的，更别说今天在解辰的监督下还好好地拾掇了一番。
而此时，盛致的视线在这三‘人’身上轻轻扫过，然后他抱着解辰往那长桌走去，但他却没有按那个年长男‘人’的意思，将解辰放在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上，而是一手拉开那长桌另外一端的椅子，在与那年长男‘人’对立的位置上，将解辰轻轻放下。
放下的时候，他手指略抽动了一下，对于‘放开’这个动作十分排斥。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并且细心地抽过另一把椅子，将那金色的长尾巴放到那椅子上。
解辰可不喜欢自己的尾巴碰到脏东西。
盛致盯着那几乎能将他倒映出来的地板，依然一副嫌弃的样子。
保证解辰坐的舒服后，盛致才直起腰，他低头对着说道：“我就在旁边，放心。”
那句话里带着丝丝威胁，旁边的罗领队听出来了，这句话不是在对那人鱼说，而是在对那坐在长桌另外一端的三位人鱼说的。
对，那三位正是从人鱼协会来的人鱼。
显然那三位人鱼也听出来了，其中那两个年轻些的人鱼不禁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色。
他们都提前了解过这条人鱼和他接收者的情况，所以他们都知道盛致只是个E级异能者，非常弱。
但现在听这语气，霸气得不像个E级异能者。
解辰听到这句话，抿了抿嘴唇，然后抱怨地挥了挥手，说道：“婆婆妈妈的。”
盛致没再多言，只是在离开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三位人鱼，尤其是年长的那位，那眸光之中满是威吓之意。
“看来你的接收者与你相处的还不错。”等到异能者们都离开，那位年长者才笑着说道：“有一阵子不见，不知道孩子你还记不记得我。”
这个人鱼解辰的确见过，就在他刚刚苏醒，还呆在人鱼协会的那段时间。
只是解辰对于那些长相普普通通的人从来没有太大印象，大概就像是看另外一个物种般，觉得大致上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长得都差不多。
也就是盛致那样的长相，才不会让他脸盲。
解辰深知自己的这个习惯，所以连尝试回忆的努力都不愿意做，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不记得。”
“……”
这就有点尴尬。
明昌明轻笑了一声，人鱼虽然是人类，但因为生长环境不同，学习和接触的东西不同，他们说话的腔调都自带一种优雅与柔和。
“那请允许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叫明昌明，是人鱼协会驻都连城的长老，这两位分别是我的助手，杜岳与冬香。”
在人类女性诞下人鱼的那一刻，人鱼就不属于那个家庭，而属于人鱼协会，所以他们往往没有正常人的姓氏。
而那杜岳与冬香没忍住在解辰那金灿灿的尾巴和那属于人类的耳朵上看了看，他们那藏在头发下的都是飘逸的纱状耳鳍，很少看见有人鱼是长得人类耳朵。
解辰完全没有要记这些人名字的意思，所以压根没在意这些人叫什么，他抱起手，朝着明昌明抬了抬下巴，“你找我做什么？”
明昌明愣了一下，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和解辰接触，之前打过几次照面，他大抵也知道这个金色人鱼的脾气不太好。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开口道：“孩子……”
解辰对这个称呼已经在意许多，从他第一次听见就忍不住皱眉，此刻他再也忍不下去，他打断道：“你几岁？”
明昌明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四十七了。”
解辰皱起眉，“那你叫谁小孩儿？”他自己没叫他小孩儿就不错了。
这么些天，这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印象深刻。
人鱼大部分性格都比较柔和，再加上明昌明是长老，自然有自己的气度，他点点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用你的名字称呼你吧，你叫解辰，对吗？”
这件事说来也可笑。
当时解辰虽然苏醒后在人鱼协会呆了一个多月，但是却愣是没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以至于人鱼协会一度是用‘那条金色人鱼’来称呼解辰，毕竟都连城也就只有这么一条金色的人鱼。
后来还是盛致在知道了解辰的名字后，去人鱼协会登记填资料的时候写上了名字，‘解辰’这个名字才进入到了人鱼管理系统之中。
解辰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明昌明，此时他一只手搭在了椅子扶手上，轻轻地敲着，看着有些不耐烦。
的确是不耐烦，这些人鱼做事慢吞吞的，说话也慢吞吞的，那尾鳍也跟着在那椅子上轻轻地拍打了一下。
解辰此时已经内心止不住地开始有些烦躁不安，因为盛致不在。
“解辰，那我们就开诚公布地聊一聊。”明昌明读懂了解辰的意思，直接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我这次来，是为了跟你了解一下你前几日在隔离区做的事，你当时将一个堕化值超标的普通人净化，让他的堕化值在当天下午清零……”他声音绵长，温柔中又带着一股力量，“我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似乎是怕解辰会担心，他还补充道：“你放心，你完全可以大胆地说，你是人鱼，人鱼协会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顿了顿，他点道：“尤其是异管所。”
解辰看出来了，这人鱼协会与异管所虽然相互合作，但却也相互制约，而这人鱼协会显然并不完全信任那异管所。
他没有回避明昌明的视线，他那双金眸就像是烈日，从不会惧怕任何人事物。
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解辰坦然地回答道：“我用了破火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