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改变立场
原本已经灰冷的心在听到解辰的那句告白后重新恢复了颜色与跳动, 原本毫无光彩的双眸也亮起光芒。
盛致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于失落所以出现了这样的幻觉与幻听。
不然怎么会上一秒还在骂他的人，忽然就说爱他了呢？
他以为解辰已经讨厌极了他。
但是不论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幻听，此时解辰那一脸茫然委屈的样子令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伤心, 或者说, 他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尤其是在看见那一滴泪落下来的时候，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辰辰怎么能哭呢？他不能让他哭。
本来站在那里不肯上前一步, 守着彼此距离的盛致迈前一步, 他走到解辰身边，皱着眉盯着那泪痕, 笨拙地用手指轻柔的拭去。
他心疼道：“都是我的错，你别哭。”
怎么会哭呢？小金龙不是从来没心没肺惯了吗？怎么会哭呢？
他甚至都来不及在意小金龙后面跟着的那一句话。
但没事，小金龙会提醒他。
“可你不是个人。”解辰再一次说道。
“……”盛致一边安抚着解辰, 一边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回答,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件事为什么会让解辰这么烦，他问道：“这有什么关系？你不也不是人吗？”
他如果是人的话才会更麻烦不是吗？
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暂，能力又那么渺小，没办法好好陪他, 也没办法好好保护他。
盛致扪心自问，当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类的时候，他内心还是有点欢喜的。
毕竟大家都不是人了, 这不是就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吗？
解辰见盛致不理解自己，更加着急, 他那一直藏在心中, 不愿意承认的现实终于脱口而出。
“你是个精怪也就算了, 你是一个神！我现在有八成的把握你就是一个神！能压制金龙血脉建立血契的, 可以用天威的, 不是神是什么东西？而且你还有极大可能跟那棵破树是站在对立面的, 对，那是一棵破树，但它也是有正统名分的神明，是这个世界的意识，你跟它站在对立面，你就是歪门邪道，是一个邪神。”
他盯着盛致，目光咄咄，“如果生灵因你而死，我是坐视不理还是出面阻止？那些人我是救还是不救？”
解辰作为拥有数万年传承的金龙，即便他现在失去了大部分的能力，那些传承而来的知识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他可以称之为是世界上全知全能的存在，只要他想知道，他总能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找到答案。
甚至即便是他不想知道，相关的知识也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就如同书籍终将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河流漂流到他的面前。
解辰没有见过神，关于神的存在他也只是听闻。
但是虽然他没有见过，他的直觉告诉他，盛致的确就是一个神。
不是类神的存在，世界中没有类神的存在。
神是独一无二的，只有神明才能有天怒，才能与所有人都不同。
最重要的是，世界上只有神明可以压制金龙。
他都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只是一直不想承认，甚至创造了一个‘类神’的存在。
但这都是自欺欺人。
这件事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例如为什么盛致一个神却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个神，而且能力这么弱，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个世界中会存在两个神明，这是不应该发生的，天道基石不会同时选出两个神，如果盛致也是神，那么那棵树又是什么？但那棵树明摆着也是一个神，它甚至能将他从另外一个世界拉过来。
这个世界有太多奇怪的地方，它的秩序混乱不清，力量混沌不明，就像是一团高速旋转的深海旋涡。
但这些都不是解辰所在意的，他甚至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
他只是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盛致真的是邪道，残害生灵，那他的立场是什么？他该怎么做？
他不想淌这趟浑水，这个世界怎么样本来与他无关，他只是想恢复力量，回到自己的世界，然后把盛致也带上。
但是他能带一个人类回去，可是他不可能带一个邪神回到自己的世界，那样会打破世界力量的平衡，会引来天道毁灭的灾难。
小金龙的确无拘无束，任意妄为，但他却深知自己任性的界限在哪里。
这种忧虑一直埋藏在解辰的心中，今天被盛致这一问，彻底爆发出来。
当然如果不是喝醉了，他可能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将心中的忧虑说出来。
盛致从没想过解辰原来有这么多的担心，他对于自己是不是神这件事毫无执念，但是此时他才发现，或许是之前自己想的过于天真。
他此时终于明白了解辰之前的那句‘你为什么要为难我’。
以及解辰为什么会突然情绪这么激动。
他本来想问一句，倘若他真的是邪神，倘若这世界的堕化物真的都是因他而起，那解辰会怎么做。
解辰会抛弃他吗？
但是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看到解辰此时那迷茫挣扎的样子，他那一点争强好胜的心就突然烟消云散。
盛致沉吟了片刻，他的眉头紧了又松，紧了又松，好似天边的云彩，聚了又散，聚了又散。
最终，他松开了眉头，那双如夜雾的星眸聚着温柔的光，嘴角勾着，还是那般闲适松散的模样，仿佛世间无事可以让他挂念烦忧，如一抹闲风，向来只撩拨人心而不停留。
“放心，辰辰，我不会让你为难。”他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别烦。”
解辰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盛致没有故弄玄虚，他将自己的心意敞亮地说出来，同时，他的手指撩开解辰的额发，大拇指摩挲着那饱满的额头，那里有着两个微微的凸起，是解辰的小龙角，和龙形那威风的龙角不同，这会儿的龙角就像是两个小肉包，遮在额发下甚至都看不出来。
龙角是很敏.感的地方。
青年的手指在额头上触摸，解辰的本能反应是想要躲避，但是他却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他抬着眼，一双金色的眸子透彻如琥珀，却比琥珀多了一抹金属的光泽，他眨也不眨地看着盛致。
明明面前的人笑得一副漫不经心模样，但是他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信任感。
“你为什么能保证？”他反而有些不理解。
“……”盛致微微一沉默，他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
刚才他就明白了一件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欲无求，什么都不去想就可以了，但是事实却是，如果有一些事情他不去思考，他不去争取，他不掌握主动权，他不去做决定，那么只会将这压力让解辰去承担。
他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解辰有自己的立场，这是既定的事实。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去配合解辰的立场就行了。
盛致说道：“我想让你开心，那我为什么要去做让你不开心的事？”他语速轻缓，带着一丝思索，又像是在引着解辰去思考。
“你不喜欢杀戮，那我为什么非得杀戮？你既然喜欢救人，那我陪你去做不就好了？”
虽然他对这个世界的情感很淡薄，他也对那些人类的死亡毫无波动，但是为了解辰，他倒也不介意去在意。
“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本就毫无立场可言，他对这个世界无爱无恨，所以他没有必要非得站到解辰的对立面，让这条小金龙去为难。
“所以这个问题很简单就能解决。”盛致说道。
“至于神的身份……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说，是多出来的一个，嗯，‘神’，名不正言不顺，是为邪道……那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神不就好了？”盛致在那额头上印下一吻，轻轻离开，他笑着说道：“不过说真的，我还是很难相信你说的关于神的事情，怎么说呢，我姑且还是个无神论者。”
小金龙眼睛一眨。
为什么他烦恼了那么久的事情，在盛致这里似乎很简单就解决了？
但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就如云开见月明一般，那厚重的压力忽而散开，解辰畅快地吐了一口气。
但他刚展颜一笑，他又忽然不满起来，“你干嘛不早点这么说？”盛致要是早点说的话，他也不至于自己苦恼那么久！
都是盛致的问题。
“……”盛致这次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之前解辰也没跟他说过啊，自己一副没心没肺，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他虽然能感知到解辰的情绪，可他也不是龙肚子里的蛔虫不是？
但是这种时候，肯定是不能辩解的。
盛致只能抱着龙道歉，“是是是，都是我不对。”
此时，盛致一转过头，与一道在水中的湿漉漉的目光对上视线。
“……”
见着已经对上视线，那离他们不远的已经破裂的水缸里，传来一道水花声，还有一道弱弱的声音，“我刚躲在水里的，我听不清楚，我……你，你们可以当我完全不存在。”
被迫听了全程的蓝色人鱼从水中冒出一个脑袋，她扒拉在那边缘处，十分害怕地盯着这两个人。
隔着水，声音会变得朦胧，但她却也不是完全没听清。
只是这两个人说的东西她虽然听到了不少，可她也没太听懂，什么‘神’啊之类的。
但是她大概能听出来的是，面前这两个好看的人类是一对，刚才就是情侣吵架了，然后现在和好了。
于是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下，她又只能说道：“祝，你们百年好合，别再吵架了。”
盛致听到这句话，微笑着应道：“嗯，不吵架了。”
解辰此时情绪发泄完，就开始有一阵酒后的困劲上来，他有些累的打了个呵欠，“我不跟你计较了。”
盛致问道：“回去休息？”
“嗯……”小金龙揉了揉眼睛，叮嘱道：“这里的东西记得拿上。”
盛致微微一愣，“嗯？”
小金龙一手揉着眼睛，一边又半眯着另一只眼随手指了几个拍卖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哦，那个也看着还行，这个，最后是……这个。”他指着那七个金色的指环，说道：“这些我要了，帮我装起来。”
那架势，就像是在百货中心疯狂购物的大少爷一样。
盛致倒也听话，他用着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小金龙那一通乱点的东西记了下来，然后挨个装到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之中。
当那拍卖品一消失，那警戒装置就被触发，立刻爆发了响亮刺耳的警铃声。
盛致和解辰还没反应，那蓝色人鱼慌张失色地说道：“是警铃，他们马上就会派人过来了！”
蓝色人鱼还不知道此时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之所以呼救也只是之前隐约听到了外面有骚乱的动静，但具体的她并不清楚，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现在整个拍卖会已经乱成一团，外面的情况虽然已经稳定，已经有人在收拾残局，但此时显然是已经不具备武力来这边。
当然，就算是平常，拍卖场上的那些武力也不可能能应付得了盛致和解辰两人就是了。
不过还是会有来查看情况的人，盛致一思量，觉得既然东西都已经到手，那也没有必要在这个地方留着，他下意识地抓着解辰的腰，准备用瞬移的方法离开，但是当他的旁观扫到旁边那可怜兮兮的人鱼，他目光一顿。
不知道是思考了什么，他拉着解辰走到那人鱼旁，然后一手抓住那人鱼的手腕，带着她一起离开了这里。
这位蓝色人鱼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嗡了一下，下一秒，她面前的景色一换，从那冰冷的储物室变成了一间豪华套房，并且因为忽然脱离了水面，‘啪’的一声，她的鱼尾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然后和一道灼烈的目光对上。
小金龙眯着眼盯着她，大概有三四个呼吸的时间，他问道：“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
盛致一愣，他眨了眨眼睛，斟酌着说道：“我以为你会想救她。”解辰不是不能坐视不理吗？
“把她留在那里她就会被拍卖。”他怕小金龙不明白，解释道。
“……”小金龙并不满意，“你牵她手了。”
瞬间移动他总得抓着人才能带着人瞬间移动吧。
盛致思索了一秒，说道：“以后不牵了。”这个瞬间移动的技能还需要完善，他得学会不碰着人就能带着目标物瞬移的异能。
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外面的喧闹声传了进来，盛致走到那窗户前向下望去，正如他之前所预料的一般，异常的堕化不仅只是出现在拍卖所，而是在整个城市中蔓延。
站在高处，仅在盛致的视线之中，就已经有两只堕化物在街上咆哮着，它们就像是闯入羊群的猎豹，在食物的海洋之中欢快地畅游，而相对应的则是那些人类，部分异能者还有些许的自保能力，但是异能者在人群之中始终是少数，更多的是那些手无缚鸡的人，他们的反抗在强大的堕化物面前就如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此时街道上的警报声不比之前在那储藏室触发的警报声弱，白台城整个城市都已经沦陷。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在那城外，无数的堕化物开始蠢蠢欲动，它们朝着白台城所在的方向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