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觊觎
徐容川笑了笑, 放松下来，道：“我应该恭喜你？看来，我们的假期可以提前结束了。”
徐旦伸出手, 握住徐容川放在桌上的左手, 轻轻抚摸被捂得温热的素戒，笑道：“哥哥, 你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开心, 你在担心，可以跟我说吗？”
徐容川反问：“你觉得我会担心什么？”
徐旦微微偏头, 没有动用能力，道：“你担心我会继承智慧之主的信仰，不小心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担心我成长太快，不再是那个在你怀里撒娇的小怪物；担心我会独自背负上世界的秘密，回不去无忧无虑的时候，担心……”
徐容川反覆住他的手背，被解剖得纤毫毕现：“我能得到其中一些答案吗？”
徐旦露出美丽的笑容：“当然可以。哥哥，我愿意以我的心脏起誓，我永远、永远都是那个由你孵化而出的小怪物, 而你永远都是我的妈妈，我的哥哥, 我的队长、爱人、眷者, 我的神明大人。我会一直爱你。”
徐容川：“……”
徐容川：“不要糊弄我,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徐旦呆了一下, 似乎受到了打击：“好吧。可是, 只要一看到你, 我就忍不住想说这些。”
徐容川决定终止这个话题, 提醒眼前试图装傻的小怪物：“你在G市答应过我, 要替我拿到世界的真相。”
梦境里审问一次，现实里果然还有一次。徐旦叹气。在某些问题上，哥哥果然坚定又执着，这让他感到担忧。
从他口中得知一部分真相，总比从未知的存在口中得知要安全。
徐旦调整措辞，低眉看着哥哥骨节分明的手。
“不能反悔。”徐容川催促。
“答应你的事情，我从不反悔，”徐旦微笑着，“世界的真相是残酷的，我会尽量以安全的方式解释给你听，但，只能是一小部分，因为知识代表污染，哪怕只是听到，也可能对你造成伤害。”
徐容川点头。
徐旦开口：
“神嗣的存在证明‘祂’在醒来，这是一个不可抵抗、无法逆转的过程，就好像时间只能朝前流逝而不能倒回。在‘祂’彻底苏醒的那一刻，我们所在的宇宙将走向毁灭。”
短短几个句子，客厅陷入沉默。
徐容川看着他，迟迟无法理解他话中蕴藏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毁灭是我们注定无法逃脱的命运？”
徐旦不置可否。
“祂，是谁？”
徐旦道：“祂……”
出乎意料的是，连吞噬了智慧之主的徐旦，都无法描述“祂”是什么。
徐旦迟疑了好一会，不确定告诉哥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对面人锐利明亮的眼睛让他无法抵抗。
“‘祂’是我，也是你，是世界万事万物的起点，是宇宙规则本身，祂全知全能，同时又痴愚蠢笨。”
“毁灭不是祂所愿，确切的说，这个宇宙毁灭与否，对祂来说像路边的蚂蚁一样不值一提，祂在数亿年间唯一所做之事，就是对抗沉睡和痴愚，人类和地球只是在这场对抗中产生的微不足道的附属物。”
“世界因祂的沉睡而诞生，也将因祂的苏醒而毁灭。”
“哥哥，我们正走在周而复始的轨道末端，在我们之前，已经有无数个世界重复过同样的历程。”
“你能够相信吗？人类有人类的命运，世界有世界的命运，连万物之主的神，也只能接受属于祂的命运。”
徐容川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冰凉，被徐旦用温热的手掌捂住。
徐旦说这些话的时候，每个音节传到他耳中，都带着嗡嗡的回响，震得太阳穴突突作痛。
他可以理解这里面的词句，但需耗费极大心神去解含义，心中涌出恐惧和愧疚，似乎在做极其亵渎之事。如果坐在这里听的是普通人类，此时也许已经四分五裂地炸开。
从他的鼻间滴落鲜血，徐旦抬起手，替他擦掉血液。
两人静静地坐了半晌，徐容川将每个词句掰开，缓慢的消化吸收，无数念头转过，最后，第一个浮上心头的问题不是救世的办法，也不是末日的时间，而是：
“你会怎么样？”
徐旦微微一愣。
他绽开笑容，桌子下的膝盖蹭上了徐容川的大腿：“哥哥，你在关心我吗？”
徐容川严肃，一只手握住他的膝盖：“别打岔。”
徐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清楚，也许还需要再融合新的神嗣。”
徐容川灵感轻动：“徐旦，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猜测？”
“没有，”徐旦笑道，“或者哥哥有什么猜测可以提醒我吗？”
徐容川没法深想，只要一深入思考那些事情，大脑便会隐隐作痛。他轻轻晃了晃头，徐旦已经站起身，替他倒了一杯果汁，弯下腰黏糊地从身后搂住他，道：“不要想这些了，哥哥。天气这么好，今天我们出去玩吧。”
徐容川：“你说的事情太匪夷所思，几乎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还有一些问题，祂是有实体的东西吗？我们能否通过一些手段将祂杀死？”
徐旦的食指压在他的嘴唇上：“嘘。”
“不要说，不要想。”
“说得太多，想得太多，也许会引起祂的注意，让祂将视线投向此地。”
他的言语中带着温和的魔力：“把它们藏进意识深处吧，什么也不用担心，一切总会有办法。”
“就算末日来临，我们一起见证世界走向终结，也会很浪漫，不是吗？”
徐容川晃神两秒，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只有徐旦撒娇的声音。
“出去玩吧，”徐旦孜孜不倦，“我想去游乐园，哥哥，你还没带我去过游乐园。”
刚才……似乎谈了什么很沉重很麻烦的问题。
徐容川摁住眉心，徐旦把他的手拿开，在他紧皱的地方亲了一下，碎碎念：“游乐园，游乐园，游乐园，游乐园……”
徐容川被他烦得没法，注意力已经被牵着走：“行行行，去游乐园。”
“太好了！”徐旦眉眼弯弯，冲进卧室收拾东西，“哥哥，我们穿情侣装吧！”
“哪里来的情侣装？”徐容川还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明白，“既然你已经消化完了，明天我们回盘古上班。”
徐旦从兴致盎然地从衣柜里挑衣服：“昨天买的衣服就是情侣的呀，我都是成套买的！”
“今早在床上等你睡醒的时候，我看了游乐园攻略，晚上八点游乐园有烟花，还有表演，而且情侣票工作日打六折！我们得赶紧……哦对了，最近我还想找个时间考个驾照，你送我一辆车好吗？”
徐容川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不知不觉中带上了笑意，徐旦作为人类似乎越来越合格了，某些方面甚至比他还合格。
心中残留的不安被缓缓抹平，有些东西被埋进了意识的海洋里。
他应道：“可以，明天下班就去4S店看看，随便你挑。”
徐旦眼睛亮亮的，大步走过来，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哥哥，你对我真好。”
徐容川揉揉他的头发：“乖。”
……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工作日的下午出现在全是小朋友的游乐园里。
比起商城，游乐园这种地方显然更符合徐旦的审美，拉着徐容川从第一个项目开始玩，尤其喜欢刺激性的项目。
别人在过山车上吓得大叫，徐旦高兴得掏出手机疯狂自拍，徐容川坐在他旁边，在失重和超重里无聊地支起下巴，被徐旦拉住合影。
“哥哥，看镜头！”
徐容川：“玩项目还拍照，多尴尬……”
嘴里这么说着，肩膀已经不自觉地靠了过来，徐旦立刻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头发被风吹得不停飞舞，咔嚓按下拍摄键。
镜头里，俊美的男人神采飞扬，靠在身边人的肩头，被风吹起刘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淡色瞳孔中装满爱意，他身旁的人穿着和他同色系同款式的外套，嘴角含笑，眼睛明亮锐利，神色间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宠溺。
镜头下方，两人交握的手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素戒。
徐旦简直爱死这张照片，不敢给薄脸皮的哥哥看，悄悄存进手机里，准备打出来放在二仓的队长办公室。
玩完过山车，徐旦非得要去鬼屋。
徐容川道：“鬼屋有什么好看的，都没有我们任务里遇到的怪物吓人。”
徐旦不肯，拽着他一起排鬼屋的队，前后左右都是嬉嬉笑笑的小情侣，好多女生偷偷拿余光瞥着他们，再低头小声激动地跟同伴说什么。
徐容川：“要不还是……”
徐旦塞了一颗爆米花到哥哥嘴里：“好吃吗？”
徐容川：“……嗯。”
好不容易排到鬼屋，里面到处都是游客的尖叫。徐旦挽着徐容川，紧张兮兮地：“哥哥，我有点害怕。”
徐容川：“……”装得挺像。
他配合地抓住徐旦的手：“不怕。”
一个女鬼从他们眼前飘过。
徐旦惊叫一声，跳起来，把脸埋进哥哥脖子里瑟瑟发抖，徐容川简直被他的演技感动，把道具女鬼拨开，无语又无奈，拍拍他：“不怕不怕，鬼走了。”
徐旦小心地抬头，贴在徐容川身边往里走。装成鬼的工作人员从门后探出手，试图抓徐旦的衣角，还没碰到，已经被徐容川挡住了手。
工作人员：“？”
又一个工作人员准备从二楼倒吊下来，徐容川拽住绳子，把他拽了回去。
徐旦：“哥哥，怎么没有鬼来吓我们了？”
徐容川：“我就说鬼屋很无聊吧。”
工作人员：“……”
五分钟的路程，硬是一个鬼都没遇到。
走出鬼屋，徐旦意犹未尽，看上去还想再走一次，体会一下和哥哥光明正大贴贴的快乐，却被强行哥哥拉走了。
然后是海盗船，骑马，水上漂……玩到晚上，烟花大会还没开始，他们已经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了个遍。
他们提前走到湖边，占据最佳观看烟花点，徐旦玩饿了，跑过去买烤肠，徐容川留在原地等他。
他的目光追随着徐旦的背影，夜色初临，徐旦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般的耀眼，又毫无违和的感觉，仅仅只是在队伍里站着，附近大部分游客都忍不住悄悄打量起他。
长大了。徐容川想。
正看着，有人走到他的身边。
徐容川转头，一个看上去刚成年不久的漂亮女生站在他身前，手里拿着气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微微皱眉：“女士，有什么事吗？”
女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脸颊边带着可爱的酒窝，用迷醉的语气开口：“我喜欢你，可以和我谈恋爱吗？”
徐容川：？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徐旦的位置，后者正在扫码付款。
女生又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给你生孩子。老公。”
徐容川：？！
老公？叫谁？他四处看看，发现周围只有他一个男的。
徐容川莫名其妙，后退一步：“你认错人了吧？”
他一退，女生就跟着往前迈，眼中的光芒逐渐狂热，甚至伸出手来试图抓他的衣服：“老公，我们来生孩子吧，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健康，很漂亮……”
徐容川掉头就走。
“哥哥！”
徐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快步走到徐旦身边，挡住他的视线，接过烤肠，道：“我们再去买个冰淇淋。”
“好啊，”徐旦欣然点头，“要香草口味！”
他牵起徐旦另一只手，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回头看了看那个奇怪的女生。
女生仍站在原地，没有追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踟蹰着，似乎在忌讳什么。
灵感没有触动，也许只是失恋之后受了刺激的普通女生吧。
徐容川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
“你在看什么？”徐旦问。
“没什么，”徐容川道，“看完烟花大会就回去，今天早点睡觉，明天要上班，嗯？”
“好。都听你的。”
买了冰淇淋，他们走到靠近湖边的观看点，正好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人群里传来惊呼声，不少小情侣抱作一团，拍照的拍照，亲密的亲密，到处都是热闹气氛。
徐旦眼睛被烟花照得亮亮的，搂住哥哥，看得连冰淇淋都忘记吃。
徐容川忍不住笑。
还是小孩子心性嘛。
第一轮烟花放完，徐旦的双目灼灼，视线从天空落到徐容川脸色，微微低头：“哥哥，我觉得你比天上的烟花还要美丽。”
徐容川正要反驳，嘴唇一张，便被徐旦堵住。香草甜味的冰淇淋在唇齿间化开，柔软灵活的舌尖抵住了他的上颚……
……
湖畔树林的阴影之中，一条触手毫无征兆地从土地里探出，卷住刚才试图搭讪徐容川的女生。
女生惊恐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触手缓慢的蠕动，确认她为非人之物后，猛地用力。
新一轮烟花开始，天空中再次绽开绚烂无比的焰火。
嘭地一声，肉.体炸裂的声音被掩藏在了烟花声下，没有人察觉。
“女生”四分五裂，肉块掉落在地上，变为蠕动的黑虫，又快速消失不见。
触手确认了她身上残留的神秘气息，也跟着钻入土里。前后不到一分钟，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湖畔边，他们结束了这个温柔的亲吻，徐旦在浪漫的烟花之下，用手轻轻抚摸哥哥的脸庞。
“哥哥，我爱你，”他像是永远也说不够自己的爱意，又一次腻歪地开口，“你是我的。”
没有人可以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