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81
夜晚, 街道周围的建筑发出五颜六色的灯光。
陆千菱陪着宋莫离站了一会儿，然后两人默契地迈开步伐，沿着江边大道向前走去。
一开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只是这么默默地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宋莫离转过头：“你会怪她吗？”
陆千菱微微一怔。
宋莫离垂下头，继续说：“那时候，她没有带走你。”
陆千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也许，她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待在陆家, 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闻言, 宋莫离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其实，陆千菱也觉得有些疑惑。
他们的母亲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决绝，甚至不惜伪造宋莫离的死亡, 也要带着宋莫离一起离开陆家？
或许是因为那场车祸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宋如槿再也无法忍受了。
……
陆千菱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却又无从捕捉住那一缕线索。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 宋如槿又已经过世。
这个答案, 或许已经再也没办法找到了。
过去发生的事情, 已经无法改变。
陆千菱现在能做的，只有陪着宋莫离, 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以亲人的身份和他站在一起。
“陆千菱……”宋莫离忽然又开口，“我在想, 如果陆承风不知道我还活着,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死了……说不定, 这样对我们两个其实都更好。”
陆千菱的心微微一沉。
宋莫离接着说：“当初, 你不是也不希望我出现吗？甚至还……”
他没有说完, 但陆千菱知道，他说的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陆千菱”认为宋莫离回来，会让自己失去本该得到的家产，于是百般为难宋莫离。
如今，宋莫离变了很多，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这给了陆千菱一种错觉，仿佛宋莫离已经完全忘了曾经的那些事情。
但显然，那些事情，在宋莫离心中一直是一根刺。
而现在，大概是从前的事情让他再次变得迷茫，以至于说出了这样的话。
宋莫离低着头，陆千菱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时间，陆千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不知不觉地，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跨江大桥的一头。
桥边，有一位小贩在卖发光气球。
气球是双层的，外面一层是透明的，里面则是一个小动物形状的内胆。
一位母亲带着一对儿女，在小贩那里停在了。
“妈妈，我想要那个小猫咪气球！”小女孩说。
“我也想要小猫咪的！”小男孩的个头比女孩更矮一些，也跟着说。
女人忍不住笑了，对两个孩子说：“那我给你们买两个小猫咪，好不好？”
“可是……”女孩撅起嘴，“我们应该买两个不一样的，这样我和弟弟就可以换着玩了。”
“那怎么办呢？”女人说，“要不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好，然后告诉妈妈。”
“拜托了！”闻言，女孩看着男孩大声说，“我想要小猫咪嘛！你要一个和我不一样的！”
男孩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男孩终于不情愿地说：“好吧，小猫咪就让给你吧，我要那个小鸭子。”
女孩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好耶好耶！”
女人无奈地看着小女孩：“你呀，明明年龄更大，怎么总叫弟弟让着你。”
……
那位母亲和两个孩子，就在陆千菱和宋莫离前面不远处。
陆千菱知道，宋莫离也和自己一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大概因为那两个孩子也是姐弟，宋莫离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买到气球之后，妈妈就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向前走了。
陆千菱看了看那三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小贩手上那一大簇气球。
然后，她问宋莫离：“你喜欢哪个？”
宋莫离一愣，随后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陆千菱笑起来：“谁规定大人就不能买气球了？”
宋莫离的表情低落，看起来依旧没什么兴致。
不过，为了配和陆千菱，宋莫离想了想还是说：“兔子的吧。”
陆千菱点点头：“好。”
说完，陆千菱走向小贩，从中挑选了两个气球，付了钱。
然后，陆千菱走向宋莫离，把其中一个递给他。
宋莫离接过气球的绳子，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微微一怔。
“怎么买了两个一样的？”宋莫离问。
陆千菱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因为，我刚好也喜欢兔子呀。”
宋莫离没接话。
陆千菱指了指那一堆飘在空中的气球，笑着说：“你看，那里有那么多兔子气球。所以，我们可以一人一个。”
宋莫离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怔怔地看着陆千菱。
“好啦，继续走走？”陆千菱拉了拉气球的绳子，笑着说。
宋莫离：“……嗯。”
……
那天，两个人继续沉默着走了很久。
最后，宋莫离自己坐车回了家。
回家之前，宋莫离看着陆千菱，开口：“陆千菱……你的生日宴，我可能不会去了。这几天，我想自己一个人想想。”
陆千菱点头：“好啊。”
所谓她的生日宴，其实就是一个以陆家和陆承风为中心的社交场合，说实话连陆千菱自己都不想去。
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宋莫离不想去，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宋莫离又说，“你的生日礼物我快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会带给你的。”
陆千菱扬了扬眉毛：“好呀，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宋莫离勉强扬了扬嘴角：“嗯。”
.
两天后，就是陆千菱的生日。
和往常一样，陆家大小姐的生日宴，是由陆承风亲自让人操办的。
时间是从陆千菱的生日当天傍晚开始，规模更是十分盛大。
然而对于陆千菱来说，这和之前那场陆氏的会议一样，只是一个必须应付的差事。
不过，从前的“陆千菱”非常重视自己的生日宴，提前半年就为此定制了高定礼裙。
如今，礼裙已经按照陆千菱的身材制作完毕。
管家来询问，什么试穿礼裙，又什时候让品牌方送来最新款的首饰，以便挑选搭配。
“不用了。”陆千菱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我不喜欢戴首饰。”
管家看起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千菱问。
秦管家犹豫了一下，开口：“陆董的事情，小姐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吧？”
陆千菱知道，管家说的是陆承风的身体。
“嗯。”陆千菱说。
管家说：“小姐，前些天陆董去复查，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恢复得也很不错。不过，今后的事情谁都不能保证。这又是陆董查出问题之后，小姐你的第一次生日……”
陆千菱：“……”
管家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如果陆承风不够幸运，那么，这也许会是他最后一次给自己女儿过生日。
“我知道了。”陆千菱说，“让品牌方现在过来吧。”
秦管家的面上一喜，应道：“好的，小姐。”
很快，品牌方的人就到了别墅，与此同时还带来了很多套最新款的首饰。
因为之前也和“陆千菱”合作过，品牌方带来的首饰，都是十分符合之前“陆千菱”的审美的。
上面镶嵌的宝石一个比一个大，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大小的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无比。
管家只负责安排，没有亲自来和陆千菱挑选。
现在陪在陆千菱旁边的，是小颖。
“小姐。”小颖说，“这些都好好看啊。你要不先穿上那条裙子，然后我们一件一件试？”
陆千菱摇了摇头。
她看过那件高定礼裙，心里有数。
陆千菱只看了不到一分钟，然后随意地指了指其中一对耳环和一条手链：“这个，还有这个吧。其他的都不用了。”
品牌方派来的人，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
闻言，女人一愣。
因为陆家小姐很难应付，所以这两年给陆小姐准备生日首饰的工作，都是她来负责。
选得这么快，这可不像之前陆小姐的作风。
以前的陆小姐，必定会先皱着眉，用嫌弃的表情挑挑拣拣半天。
然后，再穿上礼裙，不厌其烦地一件件试过去。
最终，再挑上好几件，以便当天看心情搭配。
“陆小姐……”女人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些你都不满意吗？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再立刻让人送来一批新的！”
陆千菱摇头：“不是，我很满意，已经选好了。”
女人一脸纠结：“可是，但是，这……”
陆千菱看了一眼品牌方的人，问：“我去年选了几件？”
女人一愣，想了一下后说：“六件。”
每年给陆小姐准备生日首饰，是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之一。
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陆千菱点点头，看了一圈，又指了三件首饰。
分别是一对耳环，一条手链，和一枚戒指。
陆千菱：“把这些也都算上吧。”
“好，好的！”虽然依旧觉得奇怪，但陆千菱愿意再多选几件，女人已经很高兴了。
陆千菱选生日首饰花的钱，都会直接走陆承风的账。
因此选好之后，陆千菱也不用付钱，直接就可以拿走了。
女人挥了挥手，让旁边的助理把陆千菱选中的所有首饰，以及配套的包装都准备好。
然后，女人带着人恭敬地退下了。
陆千菱让小颖把这些首饰都收起来，生日当天再戴。
小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些首饰；“小姐，你选的这些真好看。小姐你戴上一定特别特别美，肯定能把他们全都迷晕了！”
陆千菱挑眉：“他们是谁？”
小颖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回答：“生日宴的时候，肯定有很多年轻帅气的单身公子哥吧。现在小姐也是单身，肯定有很多人追求你的。”
“不过……”小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担心，“小姐你这回可要擦亮眼睛，好好选。之前那个韩少爷就太坏了，差点害得小姐被冤枉。”
陆千菱没忍住笑了：“好，好，我知道啦。”
.
两天后，A市某酒庄前，豪车云集。
从车上下来的，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男男女女。
来客络绎不绝，手上还都拿着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物。
酒庄门口，站着一位迎宾人员，专门负责接收礼品。
迎宾人员拿走这些礼物之后，会把它们统一放到固定的位置。
大多数的礼物的归宿，大概就是被送到别墅，让下人们拆开给陆千菱看一眼。
只有真正被陆千菱重视的人送出的礼物，才能得到陆家小姐的青睐。
不过，这是难得的可以讨好陆家千金和陆家的机会。
于是，所有人都还是精心地挑选，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只希望可以博得陆千菱的欢心。
把礼物拿给迎宾人员之后，客人们就纷纷走进宴会厅。
一部分客人已经发现，这次的宴会布置，似乎比往年还要隆重。
以往，陆千菱的每次生日宴都会大肆操办，已经很豪华了。
但这一次，会场装饰和陈设的奢华程度，要比往年还更胜一筹。
墙上随意的一个饰品，可能都能买下小城市的一座房子。
也因此，引来了众人议论纷纷。
角落里，一位中年妇人看了看四周，小声对身旁的另一位妇人说：“贺太太，你看……今年的会场，可比去年还豪华。”
贺太太闻言，也立刻点点头，窃窃私语：“是吗？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陆董这次，是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
黄太太这次又仔细地看了看身旁，确保没人会听到她们的对话。
“我听说啊……”黄太太低声说，“陆董这次要正式宣布他那个亲儿子的身份，就是那个叫宋莫离的。”
贺太太皱眉：“是吗？可是，这不都是公开的秘密了吗？”
黄太太嘲笑地看了一眼贺太太：“呵呵，这你都不懂？知道是知道，正式宣布又是另一回事。之前传说陆董要让那个陆承天的儿子当分公司的首席董事，结果不了了之。说不定等今天之后，首席董事就是宋莫离的了。”
贺太太睁大了眼睛：“那陆思铭呢？你是说，他……”
黄太太神秘地点点头：“对，就是那个意思。所以，今天你可得小心着点，别说错话了。”
贺太太一脸恍然大悟：“好，好。谢谢黄太太你提醒我。”
黄太太呵呵一笑：“这有什么，我们家的生意，还要多谢你们家老贺照顾呢。”
贺太太忙不迭点点头，然后看向旁边：“黄太太你看，是陆小姐来了！”
……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千菱穿着一袭浅金色长裙，迈入宴会厅。
高定长裙的用料极其奢侈，在宴会厅的强光照射下，极其绚丽夺目。
裙身和裙摆上，有各种样式繁复的手工刺绣，都是全球最顶级的技术人员一针一针绣上去的。
然而，几乎所有人的第一眼，看的都是陆千菱本人。
陆千菱的妆容恰到好处，把她整个人衬得极其明艳夺目，却又不会喧宾夺主地盖住她原本五官的形状。
随后第二眼，众人的目光才移向那身价值不菲的裙子。
还有一部分人，看到了陆千菱耳朵上的那对钻石耳环。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
“那是A家的最新款吧，之前我想让我家老王给我买的。可惜晚了一步，没货了。”
“要我说，这陆小姐的眼光真不错，这个耳环和裙子简直是绝配。”
“呵呵，这有什么，肯定都是搭配师精心搭的，不知道挑了多久呢，能不配吗？不过要我说，陆小姐这次打扮得这么用力，估计浪费了。”
“什么意思？”
“你家老张没和你说？今天的主角其实是陆董的儿子，那个宋什么的……”
……
另一边，在众人的恭维中，陆千菱走到宴会厅的中间。
她来的时间很准，宴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
如此一来，她也不用应付太久这些客人。
等陆承风出现，自然会吸引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到时候，她就可以少说几句了。
果然，三分钟后，陆承风也出现了。
陆承风的脸色一般，看起来心情不算太好。
陆千菱猜测，可能是陆承风在来之前，还在试图邀请宋莫离。
但宋莫离应该是拒绝了，所以陆承风才会显得这么失望。
不过，在走到众人中间之后，陆承风又露出了往常和蔼的笑容，应付着众人的寒暄。
陆承风的身旁，还跟着陆思铭。
宴会厅的角落，黄太太和贺太太又开始低声交流起来。
“黄太太，陆董旁边那个，就是他儿子？”
“哎呀，不是！那是陆思铭，陆承天的儿子！你怎么连他也没见过？”
“啊，是这样啊。抱歉，这是老贺第一次带我参加这种场合，我没机会……”
“好了好了，我也没怪你。”
“那你说的那个陆董的儿子，宋莫离呢？”
“不知道啊，按理说是应该和陆董一起啊，难道……我家老黄的消息错了？”
“什么意思？是说不会公布宋莫离的身份了？”
“哎呀你小声点！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说不定，其实大家猜错了？你看，现在站在陆董旁边的，可是陆思铭。”
“你是说……”
不止黄太太和贺太太，宴会厅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猜测陆承风的意图。
他们其中不少人，都得到了今天陆承风会宣布宋莫离身份的消息。
甚至，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准备在今天恭维宋莫离，讨好陆承风。
然而，现在和陆承风一起进入会场的，却是陆思铭。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宴会厅中间，陆承风已经笑着让大家都入座，并且在招呼陆千菱了。
“囡囡，来，过来我这边。”陆承风一脸慈祥，把陆千菱叫到自己身边。
接下来，陆承风像往年一样，在众人面前表达了对自己女儿的生日祝福。
等陆承风好不容易讲完，陆思铭也说了几句。
流程慢慢地进行着，菜品也都上了上来。
然而，传说中陆承风的亲儿子宋莫离，却依旧没有要出现的意思。
此时，大多数人已经看出来，今天陆承风是不会公布宋莫离的身份了。
不然，宋莫离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于是，众人不由得开始猜测了起来。
这可是陆承风女儿的生日宴，那个传说中的亲儿子居然没出现。
这是不是代表着，陆承风对这个儿子的态度，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视？
而之前陆思铭办生日宴的时候，就有消息说，陆董要让陆思铭担任分公司的执行董事。
或许是因为意外，那时候决定推迟了。
这一次，陆承风说不定会趁着大家都在，宣布陆思铭的新职位。
想明白这一点后，众人的重点恭维对象，除了陆承风，就多了一个陆思铭。
……
陆千菱正悠闲地吃着东西，喝着饮料，时不时应付一下来祝贺自己的客人。
那些所谓的“长辈们”，大多都是祝福一句，意思意思地关心一下，叙叙旧。
他们真正想交流的，是陆承风。
和陆千菱同龄的那些人，倒是很有兴趣和陆千菱聊天。
尤其是几位和陆千菱年纪相差不大，家里资产情况也还算优越的公子哥。
他们巴不得在陆千菱面前多露脸，获得陆千菱的注意力。
这些男人也知道，陆承风的女婿，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但当年的韩绍荣，不也就那样吗？
陆千菱还不是和韩绍荣交往了好几年。
把自己和韩绍荣对比了一下之后，他们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然而，陆千菱的态度实在太过冷淡。
仿佛她面前的那些菜，都比其他人要有吸引力。
“千菱妹妹，你想不想知道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我挑选了很久，一定——”
“不想。”
“陆小姐，今天你真的好漂亮。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都——”
“谢谢，我知道自己很漂亮。”
……
如此的对话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男人们终于都放弃了。
不过，似乎除了陆千菱在认真吃饭，大多数人都在忙着交际。
终于，宴会过半。
陆承风站起身，敲了敲高脚杯。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呵呵。”陆承风笑了笑，“感谢大家赏脸，来参加小女的生日宴。今天除了给千菱庆生，我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想和大家宣布。”
此言一出，现场不知道多少人，都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许多人的目光，飘向了陆思铭。
陆承风环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对着陆千菱笑了：“呵呵，囡囡，你来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