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红烧肉
还没有到饭点的食堂除了陆知新本人切菜的声音, 就只有旁边就餐处那台播放着央视的电视还有些声音。
已经在这里干了半年的阿姨比陆知新熟悉这里面的生态，快到十点的时候无比勤快的擦桌子扫地，让刚发上面的陆知新有些奇怪对方的举动, 不过耳朵远远听到了有人的声音，陆知新就明白过来。
总归是要在有人看的时候干活才显得出她在干活, 陆知新遇见过的这种人不止打扫阿姨一个，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样的人不光爱在人前显自己, 也爱在人前比较，陆知新不愿意给别人抬轿子，没等说话的人拐进餐厅来便先回了后厨, 多切两个萝卜也比在这留着垫脚强。
外边来的也不知道是在单位做什么的人, 坐在餐厅里一坐就是一上午，陆知新把做好的菜腾到保温的盘子里在门口的打卡机旁放酸奶时抬眼一看, 就看到了两位男人一直坐在那, 见陆知新看过来也没有摸鱼被捉的狼狈，反而极其自然的站起来问, “可以吃中午饭了吗？”
“可以了。”陆知新啪啪分开酸奶罐叠摆起来, “麻烦刷卡自取, 不要浪费。”
两个男人排着队拿着餐盘进来取菜，这摆放菜的位置换了大师傅就是不同, 从近处往远处看，先是荤菜再是素菜，最后才是馒头和汤粥，一溜下来能盛的东西丰富的不得了, 这前面排的两道荤菜分别是鱼香肉丝, 红烧肉, 这鱼香肉丝用眼看看不出什么来，但这红烧肉连看带闻，酥烂咸浓的已经不知道是那红烧肉的汤汁还是红烧肉本身，这进来打饭的人光用夹子夹了红烧肉，打完米饭后还回转过来，用勺子舀上一勺稠浓的汤汁倒在上面拌饭吃。
这平日在外面或是点外卖，也点过那猪蹄拌饭，熬出来的酱汁浇在米饭上配上点刚烫好的小青菜一起吃，解咸，于是这端着红烧肉就要出去的男人又回来重新夹了一筷子的素炒油麦堆在米饭上，陆知新看着其他地方都空空的餐盘，想了想把早上收起来的咸菜罐子拿出来摆在台面上，保不准就有人喜欢吃这一口咸菜下饭呢，多吃点陆知新就可以多拿点家里的咸菜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内部销售。
这配上咸菜再浇点辣椒油，就更像猪蹄拌饭了，不过陆知新看了看已经端着红烧肉坐下的男人，对方埋头吃得痛快，看来并没打算百分百复刻猪蹄饭的吃法。
很快，陆知新就没心情去看那单独一桌的两个人，下班的时间到了，楼道里跑着下楼打饭的声音像极了特摄片里怪兽走路，陆知新听到这声音，手上都提了速掰开酸奶好分给一个个过来吃饭的人们。
这建筑单位，就算是画图的多坐办公室，也是阳盛阴衰，整个单位来吃饭的女孩子没超过十个，也因此陆知新中午做饭做菜的时候就按照人数乘了一点二倍的量来备菜，可没想到这打饭的人排了一轮队，都还没有进来补打饭，这盘子里就剩不下什么了，陆知新一看，赶紧把温着的另半锅红烧肉端出来倒上，再把空了的咸菜罐子补上半罐摆好。
看来还是做得少了，陆知新心里想。
看来又是吃得多了，何昊心里想。
这肚子里的包子还没消化完，这中午又是红烧肉配米饭一顿干，这别说以后长胖，何昊都怀疑自己明天早上看镜子脸上就能多出二两肉来。
可是这看着旁边人哐哐吃，羡慕同时何昊只好安慰自己道，旁边的陈工和林工早上刚上工都没吃饭就去了现场，自己比他们多吃了一顿好吃的香菇包子，比这光吃红烧肉的美多了，不羡慕这一点半点的。
可这红烧肉，就是很好吃很好吃啊，不是说香菇包子的味道比不上红烧肉，而是就摆在面前的红烧肉和脑子里回想的香菇包子，那肯定是眼前的更胜一筹，旁边同事的餐盘上红烧肉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柔嫩却又不油腻的肥肉和丝丝缕缕均入味的瘦肉软糯鲜香的口感好像一直留在他的口腔中，让他忍不住细细再嚼上几口，可这唇舌一动，却又发现自己所咀嚼的全都是空气，霎时不顾肚中已饱，生生又添了几分饿意。
何昊感觉自己吃得太过投入了，尴尬的拿起餐盘环顾周围，想找个认识的同事一起去还餐具，好杜绝自己想要再打上一勺的想法，可环了一周，连早就开始吃饭的陈工和林工都还安坐在位置上，何昊能看到对方正努力的把剩下的米饭粒夹起来吃掉，居然还有位置可以多放点米饭而不是去打红烧肉，真是令人羡慕。
陈立冬，也就是陈工可不这么觉得，这肉汁泡饭怎么了，反而多吸收了红烧肉的精髓更好吃，光吃肉不吃饭才是下品呢，但他起身盛第二次时也怕下面的酱汁浓了过咸少浇一些，红烧肉打满一盘又挖了几片萝卜咸菜摆在旁边。
一片萝卜垫着一口饭再放上一块红烧肉，陈工在食物建筑搭高楼上也是一把好手，这张大嘴巴迎接的一口，是咸甜脆糯都包含其中，让人尝着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哪怕是一直温着的汤汁也并不咸，红烧肉也是并不过于软烂或是干硬，又脆又嫩还有些辣味的萝卜是下饭的一等辅助，只是沉醉了一会不注意，这新盛上的一盘子菜就又被吃得干净了。
“这手艺真了不得，咱们领导总算干了点实事。”
“是啊，要不是为了吃点饱饭，谁愿意大年初八刚上班就去跑现场啊，又湿又冷的，这北风都跟魔法攻击一样，我物理系的毛衣毛裤在它们面前简直就如同一层薄纸，起不了任何防护作用。”
“你说，这过两天咱们吃食堂刷卡，不会涨价吧。”
“啊这.....”陈工看一眼干净的不剩什么的厨房，“算了，涨一点就涨一点，这么好吃的红烧肉盖饭在外面买起码二十五一份还不能续，不过就怕这么好手艺的厨子人家在我们这待不住，要是食堂涨了价他又走了，咱们就亏了。”
“走不了。”刚放好盘子的人力主任替陆知新打了保票，“签合同就是签到八月底，这本地人知根知底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餐厅里，陈立冬见人力主任搭上这么句话连忙问，“咱们食堂花了多少钱请的他啊，别到时候人家嫌钱少不来。”
“钱吗，跟上一个大师傅一样。”人力主任以正常音量说完这句话后压低声音小声说：“就是买菜的钱让他拿去自己拿着买了，省的你们老觉得是我定的菜单难吃。”
“哈哈哈哈。”陈立冬尬笑几声，看来这人力主任知道关于他自己的小道消息，陈立冬虽然不是造谣的人，但传谣有他，面对人力主任这个苦主也只能用笑容遮掩过去，对于这个买菜钱是放人力主任手里还是放大师傅手里，那都无所谓，哪个公共的食堂是靠单位同事这两块五块来买菜的啊，不都是用的上级公司给的食补嘛，就算不花，也不是能到职工手里的钱，他们只要吃得比之前好就行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咱们晚上吃什么呀，不定菜谱了。”从山东来这里帮扶的林工问人力主任，“这没有个食谱不知道自己吃啥我也蛮别扭的，能不能让新来的小哥排一下，这提前就知道是不是我喜欢的菜，才能决定晚上是出去买下酒菜还是吃食堂啊。”
“都这么好吃了还出去买外面的啊，你们少喝点酒吧。”人力主任皱着眉头规劝，“你们出来家里人都担心在外面受累，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跟家里交代，这本来天气就不好容易吃风，再吃大肉喝大酒，非得让我把工程款都挪了给你们赔偿费吗。”
“哎呀，想太多。”陈工和林工结伴去外面抽支烟，自我感觉吃好喝好人生美好。
陆知新这边，就没那么痛快了，本来留下来给自己的量也都填了外面饥汉们的肚肠，比起饿他更讨厌自己没有掌控好分量，对自己有些羞恼，提前做了准备还没有准备完全，实在是令人泄气。
调理好心态还没有给自己做点饭吃，那一边单位的人力主任又说要找他谈谈，这要谈什么，陆知新心里像是有只小猫在挠。
“主任，怎么了？”
“小陆，你虽然才来一天，但是你这手艺大家是有目共睹啊，来食堂吃饭的人都多了。”
“谢谢主任，我做饭大家吃的顺嘴就行，咱们这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我还担心不合大家的胃口。”陆知新应承道。
“都是中国胃，好吃就合胃口。”人力主任先语气祥和的接着夸了陆知新两句，然后一转语风，严肃的说道，“这买菜的钱交到你手里了是因为信任你，但是有件事我这说给你，你得上着心去做，别听那点混小子捧你昏了头什么都做。”
戏肉来了，陆知新侧耳摆出倾听的样子来向人力主任表现他的重视。
“晚上这一顿，不要摆出咸菜来，不要做花生米，炖肉，炖鸡都别做，大肠鱼肠都别弄，凡是让人看到就想到酒的菜，别做。”人力主任语重心长，“我们这大多数都是跟工地里的老工头学的喝酒，都是爱干白的，这一盅下去就容易出事，你得替自己掐好关，把住口，别让事最后都落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