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终局
“我叫工藤优作, 是个侦探。”
高中生模样的工藤优作从半蹲的状态起身，目光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青木优。
而青木优此刻的视线却凝结在了他的手上，那双手纤长且骨节分明, 指尖被暗红色的血液浸染, 像是刚上色的白瓷。
这个人她其实应该是见过的。
就在虚拟游戏“茧”的发布会上, 他曾作为游戏里其中一个世界的策划者，被主办方请上台讲过话。
当时她才刚刚到会场，正忙着找诸伏景光留给她的帮助, 几乎没去关注台上的人究竟在干什么。
如今看来，这位未来的剧本大师，似乎年轻的时候志向并不在文字工作？
青木优半阖眼眸, 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人。
工藤优作, 工藤新一, 工藤……
按时间来算, 这个工藤优作, 该不会是传闻中那个《红黑》世界最关键人物——工藤新一的亲戚吧？
说不定还是父子, 叔侄之类的关系。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然而青木优的表情依旧保持着“圣女”应有的淡漠。
望见她似乎对眼前血腥的景象毫不在意, 工藤优作的眉心皱了起来。
躺在地上的被害者也穿着和那些信徒们一样的白色衣服，从胸口处扩散开来的血液将布料完全浸湿。
工藤优作的眸色渐渐变暗，语调中隐隐带着一丝讽刺：“被害者应该是你们教派的人吧, 你们的神难道不会保护自己的信徒吗？”
“不可对圣女大人无礼！”
站在青木优身旁的信徒立刻想上前呵斥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却被青木优立刻抬手制止。
“无妨。”
如碎冰般清澈的嗓音在空旷的会场中响起, 这位传闻中的“圣女”说出了她到场后的第一句话：
“吾主会依照祂的恩慈和美意，接纳世间一切的悲伤与苦痛。”
话音落下, 她伸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天命不可违。”
青木优低着头按照屏幕上早就准备好的稿子念到, “吾主只会庇护祂的羔羊，不会无端介入他人命运。”
尊重，祝福。
信徒活着就是主的庇佑，死了就是信仰不够虔诚。
正说反说都是她有理，管其他人怎么质疑，反正解释权永远在她。
青木优熟练地轻叹一声，垂下头状似祈祷般双手合十。
见到圣女大人面色悲悯地低垂下眼眸，信徒们也立刻有样学样地跟着祈祷了起来。
一旁的安保人员被这忽然变得庄重而肃穆的氛围吓到，手脚一时都不知该往哪里安放。
唯有工藤优作见此情景，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似乎对她的这番动作很不以为然。
什么圣女，什么教派。
这些徒有虚名的家伙在他看来不过又是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
要不是因为他的好友偶然喝了一次这个教派用来招摇撞骗的“圣水”，之后就非要拉着他来参加这次弥撒，工藤优作压根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实际上，他跟着来除了想看看这个教派能玩出些什么新奇花样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规劝自己的朋友早日迷途知返。
虽然现在这个教派还没开始公开募捐，或者开始售卖什么“赎罪券”，但陷进这种邪/教和误入传/销组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些能把人骗到家破人亡的存在。
更何况这里还出现了命案，对这些诈骗团体毫无好感的工藤优作面色格外凝重。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因为是命运，所以就毫无作为吗？”
不是，这位侦探先生，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听到他的问话，青木优依旧闭眼祈祷，完全搞不懂这个人究竟是来干嘛的。
之前安保人员不是已经派人去报警了吗，怎么感觉工藤优作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觉得这个人的死亡是她间接导致的？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要点信仰值，没想过要害人啊！
为了能成功举行这场弥撒，她不眠不休地排练了好多次，就等着今天在集会上大搞特搞一番，好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青木优总觉得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高中生侦探，似乎从最开始就对她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青春期的小鬼好麻烦……
听他之前的话，似乎他还和警方很相熟，希望等警视厅那边来人之后，他不要把这件事无缘无故地归咎到她身上。
这样思索着，青木优丝毫没有理会工藤优作的问话，只安静地闭眼冥想，等待专员来处理这件事。
好在这样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警视厅刑事部的人在几分钟后就到达了此地。
负责来解决命案的警部见工藤优作竟然在场，有些欣喜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哟，工藤，好久不见，你怎么也在这里？”
“和朋友一起来的。”他取下眼前的镜架，像是十分疲惫般揉了一下眉心。
“我听说你不是马上要参加升学考试了吗？前几天麻烦你帮忙看看案子都说没空，今天竟然有时间来——额。”
大概是意识到现在正在别人的地盘，警部将尾音中的“玩耍”悄悄吞了下去。
虽然这场所谓的大型弥撒是提前向市政厅报备过的，这个教派的所有手续也都非常齐全，但常年和各种诈骗犯打交道的警察们还是不怎么相信这些所谓的天神，圣女一类的东西。
工藤优作当然也听出了警部话语背后的调侃。
他侧了一下头，看向一旁外表格外具有欺骗性的青木优道：
“就是为了升学考试来的。”他的语调平缓，说出的话却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的朋友说，这个教派宣称他们的圣女为‘圣灵转世’，由她赐予的圣水可以清心明目，能让学生变聪明，以此考上更好的大学。”
等，等等。
青木优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虽然看上去对他们的交谈毫无兴趣，实际却早早地就将耳朵竖起，想听听看这件命案该怎么解决。
结果案子的处理方法没听见，只听到了乌丸莲耶为了招揽更多信徒，派人向外做的那些奇葩宣传。
这么羞耻的广告词他们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就算是为了能提高成绩，但能信“喝圣水”就可以考上好大学这种话的人，本身脑子就不太好用吧？
不要把未来寄托在这种虚无渺茫的东西上啦，给我好好学习啊可恶！
青木优在心中痛骂乌丸莲耶不靠谱，表情却依旧淡漠得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一般。
这么说起来，工藤优作之前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果然还是因为这场弥撒的宣传工作做的太可疑了吧。
她们不是那种教派啦！
明明是想用“圣水”为百姓赐赐福，最多让他们的精神没那么萎靡，怎么感觉真的像在招摇撞骗了？
而且为什么这么可疑的话也能吸引到那么多信众来参加啊……
与其觉得她在行骗，难道不该让那些人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吗？
隐隐能够听到会场外面人流涌动声的青木优，不禁觉得人类果然是复杂又简单的生物。
虽然她是想要很多很多的【信仰值】，但她此刻真的想抓住这些人的肩膀摇一摇，听听他们的脑袋里究竟有没有水晃动的声音。
以后还是信点好的吧，信她这种东拼西凑出来的二流神棍是不可能考上好大学的！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话却不能直接这么说。
青木优松开合十的双手，脚步轻移向刚到达的警官。
她拖曳的裙摆搭在身后，在行走间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整个人干净圣洁得像是踩在平静的湖面上。
这明显违背物理常识的一幕让工藤优作的目光有瞬间的凝结。
他仔细观察起她行走时，裙摆上自然产生的褶皱，发现竟然真的没有任何痕迹残留在上面。
“圣女大人”那不似凡人的美貌越靠近，就越让人屏息。
那是人类面对美丽的事物，自然而然会产生的生理反应，哪怕是再顿感的人，也无法否认她的确是被神明所钟爱着的。
伴随着那像踩着心跳般的脚步声，青木优走到警部旁，神情悲悯地说道：
“吾主的羔羊们，正等待着聆听祂的教诲。”
用人话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件事什么时候能解决，外面还有很多的信徒在等。”
被青木优近距离的美貌猛然震慑了一下，警部一时都没能听清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还是工藤优作用手肘往他的腹部狠怼了一把，才让警部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回过神来。
“这……这个，我们会尽快处理这件事。”
警部脑子晕晕乎乎地回答，“请您再等待一会儿。”
警部骤然变得恭敬的语调让工藤优作心下一沉。
明明他的年龄看上去都可以做这位“圣女”的父亲了，他却依旧在这种情况下不自觉地使用了敬语。
如果不出他的所料，会场外面的人大概有80%以上都是被这位“圣女”极具欺骗性的外貌和声音吸引而来的。
说不定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娱乐公司的星探……
要是放任这个教派发展下去，不说今天能不能顺利地把他的朋友劝回，恐怕之后的事态会完全脱离警方的控制。
就在工藤优作思忖着该如何向警方解释这件事的严重性时，警部忽然大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差点让他往前一踉跄。
工藤优作回过头，看到警部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问道：
“工藤，你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青木优愣愣地看着身边所有的警察，都不约而同地向那位高中生侦探投去了期盼的目光，心中的微妙之情更甚。
这种看救世主一样的目光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相信他真的没问题吗？
工藤优作却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只抬起头，望向青木优的身后。
警方未到来之前，当时会场的后台只有他，青木优，安保人员，还有几个信徒在场。
在所有的出口都有其他人看守的情况下，其实凶手早就不言而喻了。
他的视线落到最开始不让他验尸的那个安保人员身上，除青木优外，其它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瞬间会聚于他。
大概是因为害怕或者心虚，这名安保人员连解释都没解释，直接背过身就往外跑，其速度之快堪比百米冲刺。
不是，大哥你跑什么啊？
对方连证据都没拿出来，你都不准备再反抗一下吗？
青木优愣愣地看着身旁的警员也冲了出去，准备逮捕那逃跑的嫌疑犯，却没想到乌丸莲耶找来的这个安保人员身体素质实在太好，警员竟然一时都没能追上他。
青木优想了想，调出系统的控制界面，选择发动了自己的天赋【明辨真身】。
【天赋：明辨真身】（-）
【每24小时，玩家将拥有一次询问NPC身份的机会。
备注：此天赋并不局限于查询红黑阵营，具体操作请玩家进入游戏后自行探索。】
不能工藤优作说他是犯人，那他就是吧？怎么也要再确认一下。
锁定了目标后，青木优在询问【身份】的那一栏输入了【会场命案的杀人犯】这一具体指向要求。
按下【确认】后，不知为何，她的裙摆立刻就无风自动了起来。
原本在焦急进行猫捉老鼠的警方众人，注意力忽然就被“圣女大人”身上盛放的金光吸引了过去。
这个技能的动静怎么这么大……
青木优都被自己身上产生的奇异一幕吓到了。
她强撑着不露出半点惊疑的神色，只等着系统的判定结束。
伴随着屏幕上出现的【是】这一肯定消息，仿佛神启一般，青木优睁开眼，隐隐泛着金芒的浅色瞳孔望向了依旧试图往外逃脱的犯人。
“唉……”
一声清浅的叹息声落地。
明明音量很小，这声叹息却像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的大脑里。
工藤优作睁大了眼睛，看到会场顶部的透明玻璃罩外，乌云瞬间聚集起来，甚至隐隐有闷雷在其中翻滚。
太阳被这大片的阴影遮蔽，地面上的光线也随之消失。
“嗞，嗞嗞——”
电荷碰撞的声音引发了空气的躁动，就在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时。
忽然，“轰——”
一声巨响从会场的顶部传来，千万伏特的电荷引导着一条银白色的巨龙降临。
建筑顶端安装的避雷针没有发挥丝毫作用，这仿佛神迹一般的电流自内部的钢筋铁骨缭绕而下，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声，劈砍向慌慌张张往前方逃窜的罪犯。
“吾主已等候多时了。”
似乎是不满于对方拖延了时间，被金光环绕的圣女大人展现了自降世以来首次外露的情绪。
“若无人因犯错受罚，则无人会赞颂主的荣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的那道人影就被顶部袭来的银白色电光包裹，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在场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被眼前的一幕夺走。
工藤优作，男。
未来会成为大作家的高中生侦探，过去十几年里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某天，在试图规劝他那深陷“封建迷信”的朋友清醒的途中——
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