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穷水绝
拓跋语一直忙于玉楠的丧事,这几日都抽不开身出宫,多次命人召逸王,但逸王始终没有去东宫。他今天来贺兰汶慧丧礼,除了是奉皇上之命,最重要的是见逸王一面,但令他失望的是,从行礼到下葬,都没有看到逸王出现。
宇文盛希也很想见逸王,整件事情,逸王知道得最清楚,究竟汶慧的死,与玉楠和逸王的事是不是真的有关,宇文盛希比谁都想知道。
可是逸王始终没有出现。
拓跋语见不到逸王,回宫的心思也没有了,他出了御使府,就直奔逸王府而去,拓跋容帮了他如此大的忙,还背负了与玉楠有染的罪名,不说其他,谢总是要道一声的。
“王爷已经三日没有回府了,。”来到逸王府,拓跋语听到的,却是管家这样的回答。
拓跋语接着就问:“那你可知道逸王去了哪里?”
管家摇了摇头。
拓跋语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立刻就派楚烈追查逸王行踪,很快楚烈就来报:“殿下,逸王在京城外八十里处的玉宁寺。”
拓跋语马上催马而去,玉宁寺藏在京郊僻静处,寺院很小,关门闭户,是一个只供僧人清修的寺院,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和尚,老和尚说从来没有一位王爷到过寺中。
拓跋语心中非常奇怪,转而又问:“老方丈,那最近可有陌生人到过寺中?”
老和尚想了想道:“阿弥陀佛,最近只有一个少年到本寺剃度出了家,不知道施主要找的是不是他。”
拓跋语一听,立刻又问:“他是不二十出头,面容清秀?”
老和尚点了点头道:“施主说得没错,这位小僧的确是这样的,他为本寺捐了一千两公德,然后就在本寺出家为僧了。”
能捐一千两公德的人不多,楚烈也查到逸王在这里,拓跋语确定这个出家的小僧就是逸王。
拓跋语躬身对老和尚行合手礼道:“实不相瞒,我是那位小僧的亲兄弟
,老方丈让我进寺去见他一面?”
老和尚回了合手礼,拒绝道:“那小僧从剃度之后,坐的都是枯禅,是不见任何人的。”
拓跋语不宜表露身份,只能取出身上的将军令牌,令牌上写着“言吾”之名,逸王是知道太子的这一别称的。拓跋语把令牌递给老和尚道:“方丈,你将这令牌递与那小僧,他看见之后,必会出来见我的。”
老和尚举手挡道:“坐枯禅的人,心中定是有莫大的业障,任谁都不能去打扰他静修的,即然施主的弟弟选择了出家,又用坐枯禅来为自己度业,我看施主就不要执着于见他一面了,一世长长,如若真能得见,也不在于今天。”
老和尚还没等拓跋语再央求,就把寺门关了起来。
很快,逸王出家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
魏皇听到这一消息,也派人去见他,尚王也去过,就连贺兰御使都去过,但逸王终究谁都没有见。
宇文盛希得知这一消息,心中更是愧疚难当,玉楠死了,汶慧死了,现在逸王又出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当得知逸王谁也不见时,宇文盛希却更想见他一面,拓跋容为了这件事失去了最心爱的人,失去了王位,宇文盛希觉得应该受到惩罚的是自己,而不是逸王。
听到逸王出家消息之后,心中最不能平静的不是宇文盛希,而是安然,这接二连三的祸果,远远超出了安然的想像,现在逸王出家了,如果皇上知道逸王是被人陷害而出家的,那皇上又会怎么样处置这个陷害逸王的人呢?安然猛然感到,这件事已经不是魏国的事了,如果魏皇知道是她这个远嫁而来的别国公主,害得魏国的王爷出了家,魏皇迁怒的,又岂止是她一个人?更不可想像的是,会不会因此又挑起柔然与魏国的战争?
安然越想越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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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盛希趁拓跋焘去安然居留宿之际,扮了僧装,把头发全部挽在了僧帽中,带着师父的法符,傍晚就借故就寝,悄悄翻出了尚王府,直奔玉宁寺而去。
入夜,宇文盛希才赶到八十里外的玉宁寺,老和尚见是一带发修行的小沙弥,拿着林荫寺慧空大师的法符来挂单,就把小沙弥引到了挂单的禅房,。
待夜阑寂静时,宇文盛希轻步迈出禅房,因为寺院中坐枯禅的僧房多在后院,宇文盛希在林荫寺为徒多年,很清楚寺院中这样的规定,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逸王坐禅的地方。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月光下空无一人,这才轻轻走到禅房门前,房门紧闭,却能听到里面有连连木鱼声,宇文盛希更确定这是逸王的禅房了,寺中僧众都有固定的行课时间,能在深夜诵经的,只有坐枯禅的僧人。
因为不知道逸王肯不肯见自己,所以宇文盛希有所犹豫,她抬起手又落了下去,思索着是敲门,还是不敲。
突然,一只大手从后面揽住了她!
宇文盛希一惊,可又不能作声,只能紧急的抬头去看,她这才发现,是穿了夜行服的拓跋语!
拓跋语四下望了望,后院空阔,前面的僧人离得不算近,他放开宇文盛希,嘘着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宇文盛希看清楚是他,定了定神,嘘声回他道:“逸王就在里面。”
拓跋语审视她,问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宇文盛希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就流了出来,是啊,这几日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风起云涌的,从玉楠到逸王,每一件事都来得急如闪电。宇文盛希每天人在希悦轩故作安宁的守着,心弦却紧紧地绷着,没有一刻是松下来的,到底这件事要怎样才算完?
拓跋语也不急于推禅房门,只轻声对宇文盛希道:“盛希,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后悔和你的事情。”
拓跋语的话令宇文盛希瞬间凝住了,这么多天的内疚与煎熬,已被拓跋语的这句话淡化了,此时她心中就像注入了一股暖流。站在夜色中,她整个人的心绪都变成了凝视的眼光,直直的扫在了拓跋语神色刚毅的脸上。
拓跋语见她不语,又慢慢道:“你我早该止步的,但我们却走到了这一步,从吉红到玉楠,从汶慧到我容弟,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所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宇文盛希,今夜我们就远走高飞吧!”
拓跋语所说的,正是宇文盛希这些天心内挣扎的。她看着拓跋语,却又摇头了,她又何尝不希望和拓跋语走,他是她爱着的男人,是她今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禅房中的木鱼声也戛然而止,拓跋容想到了他两有情,却没想到他两会爱得如此之深,深到太子愿为了宇文盛希放下一切。
但宇文盛希还是在不住摇头,玉楠为保太子的名声,不惜以命相抵,而她宇文盛希,又怎么能让太子为了她而远走高飞?
拓跋语见她摇头,心中不禁泛起了失落,他们相爱了,她也为了他放下了廉耻,但他们的感情,只有远走高飞这一条出路,他都至太子之位于不顾了,可她却拒绝了他,拓跋语怒了,把她逼到门柱上质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师兄?你是不是还想让他把你压在身下肆意掠取?你是不是还过不够被人陷害,步步惊心的日子?你是不是不爱我?”
一连串强而有力的质问,把宇文盛希的伤痛全部扯了出来,鲜血淋漓一般让她心如刀割。特别是最后一句,直接把宇文盛希的嗓子眼全部堵住了,她怎么会不爱他?正因为她爱他,所以才选择不和他走。
拓跋语见宇文盛希不语,又问她:“你到底走不走?”
最终,宇文盛希还是摇了摇头。
拓跋语的面容阴沉到了极点,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