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疯美人
话是这样说,但柴青还想挣扎一下,哪怕温水煮青蛙,也得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位倾城倾国的王室公主。
为此,她制定了一套听起来很是粗糙的计划。
计划分三步,首先与公主建立美好的联系,这点她已经做到了,她送出去的怀崽的猫和号称随叫随到的木哨就是象征友好的桥梁。
其次,让公主对她产生浓厚的兴趣,兴趣是清新的催.情剂,谁试谁知道。
最后,劝说公主和她春风几度,感情嘛,旅途上的完美消遣。
柴青摸摸自己手感一绝的腰腹,窝在她的破茅屋冥思苦想:假如公主真是位隐藏的疯子,怎样的人方能吸引她的眼目,刺激她的感知?
她想了彻夜,天明,从床上爬起来,揪揪发顶的那根呆毛,柴青开始行动。
打着哈欠往外面转了一遭,买好需用的物什,回来的路上还能听到人们兴高采烈地谈论‘坏先生’的新作。
《杨柳细腰》已经写到俏寡妇的杨柳在攻略完状元郎、上将军、大司马后,摇身一变成为王的宠妃,后宫之中,唯她一人独大,正牌的王后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胃口日渐扩大的杨柳并不满足现状,她想要更多更多的欢好和权势,想要做万万人之上,她的野心甫一暴露在看客的眼帘,惊起千层浪。
“她的胆子太大了,也太疯了!万一被王知晓……”
“可是王自己也说了,爱她爱到愿意舍弃江山、性命,杨柳又做错什么呢?她只是听信了王的甜言蜜语。”
“那太危险了,男人一时夸大的话听听就罢了,她真敢夺位,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知先生接下来会如何写,好担心杨柳的命运……”
怎么写?
路过的柴青听了两耳朵,心道:当然是怎么爽快怎么写,在艳.情话本里,她的杨柳就是最强的!
如今的九州,可谓是男人的天下,群雄逐鹿,妄想大一统功业,至于女人,尤其美艳女子,是男人疯狂争夺的战利品。
拿姜国公主来说,正因为燕国势大,燕王势强,所以姜国屈服,向燕国低头。
姜燕和亲,七王哪个不垂涎姜娆之色?却无一王敢抢。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存在话本里的杨柳竟敢向王位发出渴望的声音,小镇震惊。
多数人激动赞叹坏先生的不拘一格,少数人对此忧心忡忡,因他们真心热慕书本里以色为器的佳人。
男人们爱杨柳,爱她的艳.丽奔放,也爱她的多情跋扈。
女人们爱杨柳,爱她的胸有沟壑,更爱她是无人能纳入胸怀的风。
倘她愿意,她永远是自由的。
姜娆无意翻开扉页,在白纸黑字里认识了一位在刀尖上起舞的姑娘。
这姑娘是位情.色大家,亦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谋略家,她眼里装了很多缠绵悱恻的情,床榻最多同时睡过五个男人。
所有人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为她死去活来,哪怕跪在脚下吮.吸她的脚趾,她依旧是那个惑.乱人心的妖精。
妖精不会为凡人停留。
只会为放肆的欢爱和至高的荣华富贵折腰。
你当她眼里有你,实际她眼里有许多人,看见的人太多,也就只能看见自己,不在乎旁人。
她多数时候在迷失,却是局中最清醒的那个。
以色为器,以杀止杀,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又一页掀开,故事没了下文,姜娆恍然如梦地怔在那,感受到抓心挠肺的痒来。
她很少有这种迫切的好奇心,合上未完待续的书本,她笑了笑。
“公主?”
“著书人是谁?”
狸奴啊了一声:“是坏先生,可没人晓得坏先生是何方神圣。”
“坏先生?”
姜娆品咂一番,低眉看了眼薄薄的书册,叹道:“是个妙人。”
她在人前鲜少表露自身喜好,哪怕已然到了抓心挠肺的程度,在狸奴看来,也只是公主对话本起了一点点兴致。
看来以后要多留心收集好看的书。
接下来的整个午后姜娆都在失神,脑海不时闯入看过的文字,文字形成画面,妖娆的女子一步步登天,靠着白花花的胸脯和两条细腿征服曾经不可一世的强者。
强者慢慢成为弱者,寡妇俯瞰群雄。
艳.色一生,好似看了场猴戏。
真羡慕啊。
地面传来一声敲击,姜娆撩起眼皮:“你们先下去。”
狸奴、厌奴面面相觑,终是鱼贯而出。
门被小心掩好,厌奴拿眼色示意:看罢,昨夜我没有说谎,公主房里是真的有人。
狸奴努努嘴:真有人又怎样?左右公主才是主子,她们是下人。出了王宫,公主的话就是铁律,管她有没有藏人。
她二人转瞬在此事上有了高度默契,房间内,柴青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我又来了。”
姜娆这次仍然没有好脸,走上前,见她迟迟不从里面出来,抬起腿来就要踩。
“欸?别踩别踩!”
这感觉很像打地鼠,姜娆眼睛浸出浅浅笑意:“你还不出来?”
“你求我?”
“……”
给她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姜娆冷冷瞥她,端起茶杯就要往外泼。
好帮她醒醒。
柴青辛辛苦苦弄好的行头,可不想出师未捷先当落水狗,眨眼窜出来,身子侧开,堪堪避过那盏冷茶。
动作行云流水,有种不可言喻的漂亮。
算上前面两回,这是姜娆第三次见她,一回生,二回熟,都第三回了,少说也算‘老熟人’,柴青熟稔地在她脸蛋瞅了几息:“我送你的猫呢?”
姜娆放下茶盏,信手一指:“那儿。”
柴青迈出一步,忽然问道:“你不会再像昨晚那样,在我脖子划上一道罢?”
她脖颈缠着绷带,还不怕麻烦地系了好看的蝴蝶结,这蝴蝶结一看就不是柴青能弄出来的,再看那细致讲究的手法,帮她裹伤的定是位女子。
三面之缘,她对柴青有了基本的了解,胆大,流氓,不知死活,爱惹桃花。
“怎么那样看我?我脸没洗干净么?”
姜娆移开眼:“不会。”
“不会再给我一剑?”柴青很开心:“谢谢你呀,你真是个好人。”
她自来熟地去看望怀孕的三花猫,柔声喊道:“大善人?”
猫窝里的猫儿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嗓音软绵,很会撒娇,仅仅一夜外加大半天过去,它有了豪华体面的家,巧了,脖子那里也系着一个粉色蝴蝶结。
柴青摸摸自己的,再碰碰猫儿的,仰起脸来冲姜娆笑:“我俩谁好看?”
姜娆不假思索:“猫。”
行罢。
不如猫。
不如猫的柴青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物,是层薄薄的皮,她往脸上悉心扣好,鬓发那里十分贴合。
她背对姜娆,蓦的转身,成功看到美人眼皮一跳。
“我这易容术怎样?”
说话的人是柴青,脸却是厌奴的脸。
哪怕厌奴亲至,估计也只有怀疑她娘何时为她生了个孪生妹妹的份,堪称以假乱真。
柴青人聪明,做什么像什么。
姜娆眸子惑然,好奇地走上前,指腹划过熟悉的眉眼,好闻的体香钻入柴青鼻腔,忍着颤抖的冲动,一脸乖巧地当个假厌奴。
“手艺不错。”
柴青眉梢扬起:“多谢夸奖。”
姜娆探索的兴致未减,开始动手动脚,捏捏脸,再用指尖戳戳。
厌奴的身量与柴青相仿,高公主半指,柴青低眉顺眼地瞧公主胸前用金线绣着的两只喜鹊,以她阅奶无数的经验来看,不够大,少说也得比姑姑的小了两圈。
她欲.望顿减,只能抬高眼去看那美貌可杀人的脸庞。
她眼神直白从不掩饰,等姜娆想明白她为何遗憾时,心坎里倏地生出这人有病、好玩的荒唐想法。
曾经也有人嫌她太平,可那人不在了,姜娆孤单好多年。
“我才十八岁,还有得长。”
这话不像是对柴青说的,更像是透过柴青,对其他人的陈述。
字字真切,眉目温软,柴青无意当了外人的替身,兀自恼火,心道这公主真不拿她当外人,这是视她如死物啊!
“我来当你的厌奴,可好?”
“你当不了。”
“怎么就当不了?这张脸还不够吗?”
姜娆看着她笑,笑是三分讥诮,七分凉薄的低笑:“父王为我选婢,条件是一人学猫叫,一人学犬吠,学得最像的才能活下来做我的狸奴、厌奴,你要当厌奴,除非你也犬吠百声,招来新犬。”
柴青太阳穴突突跳,一句“姜王该死”到了嗓子眼,没管住嘴,话飞了出去,公主噙在眼底的笑更浓:“你叫不叫?”
“……”
好罢。
柴青承认自己没她疯。
夹着尾巴逃了。
她是来欺负人的,哪能对着仇人的女儿狗叫?
可恶!
这女人怕是个疯美人!
她走得痛快,头也不回,偌大的房间再次剩下姜娆一人。
姜娆眼里的兴味渐渐冷却成冰,她好生无聊,一字一顿道:“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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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没有玩不起。”
柴青气鼓鼓地撕开人.皮面具,连对面的春水坊都没顾上去,一头扎进她的破茅屋搞花样。
翌日清晨,天气晴朗,巨大的木人偶被护卫抬到荣华将军面前,由于制作过于精良,没人舍得用刀剑破坏。
彼时婢女扶着公主出来晒太阳,多嘴提了一句,姜娆挑眉:“去看看。”
长一尺七,宽一尺五,高两尺二的木偶摆在院内,主仆三人刚刚走近,隐匿在树上的柴青掷出一枚小石子,骤然发出的声响惊得荣华将军眼神警惕。
“保护公主!”
话音未落,石子的敲击声以及周围响起的人声吵醒睡懵过去的黑犬。
一连串的犬吠充斥姜娆的耳,她看着木人偶,又透过木人偶正面挖空的两只眼睛看关在其内的动物,眼里的迷惑散开,捂着帕子欢快笑起来。
有病。
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