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牙痒痒
柴青嘴里叼着女人尖翘的物什, 眼睛睁得比猫眼还圆,她若是再不要脸点兴许能装作左耳进右耳出,可这……
这让她大先生的面子给哪搁?
女人的手轻轻柔柔地抚摸在她发顶, 柴青吐出那粒殷红,红扑扑的小脸,眸色慌张:“说什么呢?”她撇撇嘴:“哪来的先生?”
不要脸的坏种拒不承认, 狐狸尾巴掉出来了还打算强行塞回去。
姜娆衣衫半褪,如新剥开的荔枝,白白嫩嫩, 浸着妖娆水色, 她托起柴青下颌, 深情念道:“先生。”
坏先生坚定的意志在春风里摧拉枯朽,闷闷地吭了一声。
此时再装作正人君子,好像是晚了。
她无比尴尬地为姜娆穿好小衣,临了手贱地拍在挺立的大雪山, 风雪簌簌,开出一朵俏生生的梅。
姜娆一怔,继而羞赧地别开脸。
柴青看傻眼,眼神直愣愣的, 悄悄嘶了声:“这么敏.感啊。”
习武之人, 微末之音都能收入耳,姜娆有些武功底子, 又不耳聋, 蹭得站起来, 脚下发软, 跌入柴青温暖的怀抱。
才思万丈的先生没底气地搂着她的小书迷:“姜姜, 姜姜你没事罢?”
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故意投怀送抱呢。
她觑着姜娆,眼睛会说话。
知道她是自身崇敬仰慕的先生,姜娆心绪复杂,起了爱才之心。
这柔软的心肠与早早动下的杀心互相冲撞,她咬着下唇,红润的唇立时泛白。
人心隔肚皮,柴青哪知她的纠结,只当她起了羞,她自个也羞,坏种变先生,以后还怎么无法无天地欺负?
她悄摸摸地给美人系腰间衣带,忍着变身禽兽的冲动,捡起落在地上的书册:“拿好。”
姜娆抱着《杨柳细腰》的精装版,两人一时无话。
沉默的间隙,柴青一直在想她哪里露出端倪,以至于教人逮住小尾巴。
“我要走了。”
“什么?”
姜娆又道:“我得回去了。”
“……”
柴青哭丧着脸:“不能再多呆会吗?”
姜娆迟疑半晌,倾身咬在她唇角:“该回了。”
有些问题,她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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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客栈,门前士兵林立,长戈在月色下凛然冒着冷光,行夜路的平民见此阵仗当即裹紧衣服,埋头匆匆赶路。
半废的荣华躺在竹担架上,声音拉风箱似地:“带过来。”
宋将军大手一挥,士兵押着犯错的婢子,长戈打在两人腿弯,迫使狸奴、厌奴跪在客栈门口。
“已经是第三天,公主再不现身,本将就削掉此婢的耳朵!”
狸奴神色淡淡,睫毛不带颤的。
所有人候在此处,是将军们算准了王室的明珠心有牵挂,便是走了,也不敢走远。
“搜!”
一支百人精锐在夜间穿梭,寻觅可疑的身影。
穷极巷是穷人扎根的落魄地,明月高悬,柴青缀在美人身后,挖空心思想说点什么。
巷子很长,墙壁挡光,路过的野猫飞檐走壁地掠过去,猫叫声惹来猫窝里母女俩的回应。
出了黑漆漆的窄巷,姜娆驻足回眸,看不清柴青的脸:“就送到这罢。”
“没事,我再送送你,不急。”
柴青单手托着豪华猫窝,像神话传说里托塔的天王,姜娆看着她笑,不容置疑地接过心爱的猫儿。
“我走了。”
两刻钟前柴青还抱着她吃奶,两刻钟后,从云巅栽了下来,摔得她七荤八素。
“再会。”
姜娆转身。
孤零零地走在夜晚的长街。
柴青不放心,隐了身形一路相送。
金甲护卫急速赶来的动静瞒不过年轻的宗师,远远看着姜娆拐入另一条街,她失落落地摸着心口。
叹息停在唇角,还要再叹,一只手鬼鬼祟祟地从后面摸她脸。
“舍不得呀。”
柴青化作一尊望妻石,垂头丧气:“姑姑,你就不要吓我了。”
合欢宗的妖女亭亭立在风中,扭腰走过来和她的坏侄女并肩:“玩玩罢了,看好你的心,别真偷鸡不成蚀把米。”
“……”
她一手环着柴青脖子,柴青从淡淡的伤感走出来,稍一寻思,一巴掌大逆不道地拍在姑姑嫩滑的手背:“你骂谁呢?我是黄鼠狼?”
“你不是黄鼠狼,你是小傻子。”
柴青气得不轻,左右姜娆已经走远,她再怎么望眼欲穿也无济于事,坏种的脸上阴一阵晴一阵,打趣道:“大晚上的,姑姑不在温柔乡里做霸王,怎么跑我这了?”
柳眉手拧在她软乎乎的小脸:“我是为了谁?姜国千名精锐在此,一个荣华年轻撑不起事,宋熊之的心可黑着呢,坑杀离国三万妇孺就是他做的孽,武功再高有什么用?你小心在阴沟里翻船!”
她拉着柴青往回走。
没了姜娆,柴青又成了打不起精神的蔫花儿,柳眉看不过眼地数落几句。
漫漫长夜,横挂星河,美人独自走在长长的青石路。
“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短暂的静默,姜娆启唇:“是我。”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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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起凉风,守在客栈外的将士们看着精锐簇拥着人走来,躺在担架的荣华放松阖上眼,心里的毒怨被掩盖下来。
宋熊之腰间挎刀先一步迎上去:“参见公主!”
绝口不提失踪的那三日。
姜娆目不斜视地从他身畔经过,清清淡淡的香味散在晚风,宋将军感叹明珠之美,大手恨不能将其拥入怀。
离得近了,狸奴、厌奴睁大眼,眉间隐有喜色。
门前的灯笼飘飘荡荡,像给死人打的幡,姜娆眉宇倦怠,蹲下来为她们松绑。
手碰到狸奴的腰,狸奴吃痛地喊出声,又赶忙闭嘴。
姜娆脊背微僵。
护卫垂首低眉捧着制作精良的猫窝,见此情景,杵在门口的几位将军脸色不好看。
婢子看护不利以至主子被掳,他们动不了姜娆,却能将惶然惊怒的火撒在两个罪奴身上。
公主厚待罪奴,岂不是打他们的脸?
需知道和亲路上或有凶险,公主能否全须全尾地抵达上邪,做燕王宠幸的王妃,还得靠他们出力周旋。
在姜王宫,她是公主,出了姜国的地界,弃子而已。
小惩大诫两个婢子罢了,宋熊之不以为然,拱手道:“末将已派人备好热水,还请公主入内!”
“公主……”
狸奴摇摇头,劝主子莫要冲动。
姜娆很多年没有冲动了,跟柴青同吃同住三日,坏种不管不顾的习气似也沾了点,她摸摸两人的脸,眼里跃起微不可察的怜惜。
比起大司马之子的荣华,宋熊之才是姜王真正的心腹。
宋熊之阴险,狠辣,是王养的一条狗,能屈能伸,可以对无辜的妇孺兴刀兵,也能跪下来舔王的脚。
她不止一次见过阿谀奉承、笑脸对人的宋将军。
荣华伤了,他起来了。
出了姜地,一条狗也敢朝她狂吠?
“公主,请。”
姜娆噙在唇边的浅笑还未落下,侧身抽刀,削掉宋熊之的左耳。
“无骨之虫,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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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坊,柴青在床榻扭成毛毛虫:“你知道我多难受吗?我想睡她,她却喊我先生!”
她抱头痛哭。
“我受不了这委屈!”
柳眉冷心冷肺地坐在桌前沏茶,茶雾缭绕:“所以到最后你也没睡成?”
她乐得看热闹,假惺惺道:“青青,你这样不行呀,哪有你爹年轻时的半分风流?丢人。”
柴青脑袋露出来,哭唧唧:“我是我,我爹是我爹,他死了,我活着,他再有本事和我有什么相干?他是大坏种,我是小坏种,活着的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
活人和死人较劲,柳眉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是放弃了?”
“没放弃。”柴青嗷呜一声,脸埋在软枕,继续做一只蠕动的毛毛虫。
眼看床榻被她弄得没眼看,柳眉喝口茶,消消气,不和小混蛋计较。
见没人上赶着搭理,柴青又不干了:“姑姑,我该怎么办?您老别再喝茶了,快来管管我的死活!”
“说谁老?”
“我老还不成?”
柴青撅着屁股,化身牛魔王,脑袋在床上乱拱:“快理理我!姑姑姑姑!大美人不要装傻!”
魔音灌耳,大美人委实拿她没辙,茶杯放下,一手扶额:“都这么不要脸了,还在意那点脸面?知道就知道,这影响你使坏吗?”
柴青以怪异的姿势趴在床上,脸倏尔爆红:“怎么不影响?吃奶都快噎着了!”
“吃什么?”
柳眉吃了一惊:“好啊你这个坏东西,九州第一的美人,竟真被你……”
她想想姜娆那人,几面之缘下来,姜娆无心的印象过于深刻,一个无心之人,与人玩一场刺激的游戏,顶着和亲公主的身份,和青青耳鬓厮磨。
要说她一点图谋都没有,柳眉根本不信。
总不能真的是一见钟情,喜欢她家青青这张漂亮脸蛋罢?
柴青懊恼地捂住脑袋,拿屁股对人,不服气:“我早晚能把人睡到,九州第一美人又怎样?等我玩腻了,就狠狠丢掉!”
“哦。”
柳眉乏了,看她还在床上扭成蛆,一手拎着她后领,打开窗,用丢手绢的手法,丢开这不叽叽歪歪的坏种。
“去风里清醒一下罢。”
柴青光着脚飞在半空,暗恼坏女人举止过分,她哀哀戚戚地落回地面,趁着朦胧月色,足尖一点,身影泯灭在长风。
泰安客栈,姜娆亦未寝。
狸奴厌奴轮番为她倒好洗澡水,半人高的浴桶,水气上涌,两婢子悄然退下。
公主一刀削了宋熊之耳朵,一句“无骨之虫”,比一巴掌扇在人脸上还疼。
今晚的公主似乎失去往常与人虚与委蛇的耐性。
烛火通明,姜娆泡在浴桶里出神,纤长的睫毛凝了水雾,轻轻眨动,细小的水珠滴落,形如美人泣泪。
柴青是坏先生,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先生辞藻优美,文风靡靡不失波澜壮阔,杨柳是她笔下的人物,以媚称王,脚下踩王侯尸骨,杯中饮红尘艳色。
她对她敬仰至极,一度可称之为神交。
这样的人,杀了可惜,不杀……
姜娆垂眸打量自己的身子。
罢了!
她就给先生一个机会!
若她就此却步,不再来想着招惹,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一马。
若她穷追猛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就不要走了。
永远陪着她。
想通此节,姜娆躁郁的心情得到缓解,穿好寝衣,躺在床榻,企图在梦里会一会她的良人。
三日悄然过去。
不见柴青的影子。
窗外阳光明媚,公主捧卷而读,眉眼携刻近乎冷酷的理智。
先生不来,许是先生要脸,不肯来。
她轻声曼笑,忽觉这样也好。
只是念起柴青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时生出想剁了那双手的心,一时,又爱极她执笔的手。
怎一个矛盾?
三日已逝,先生不来,书坊更无续篇流出,姜娆等得牙痒。
既不来送死,也不安心撰文,要她何用!
她摔了手上的书卷,狸奴抱着猫儿大气不敢喘。
厌奴道:“公主要出去走走吗?”
姜娆凉凉睨她一眼,燥火不停攀升:“那就出去走走。”
倘被她看到先生在街上游手好闲……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