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现场气氛一时变得十分胶着。
燕如尘直勾勾地盯着十七, 温亭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盯着十七，但还是和他一起盯着十七，以显得自己比较合群, 而十七感受到他们的目光, 也毫不示弱地回望了过去。
楚懿甚至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眼看着就要烧出小火苗，他急忙咳嗽一声：“燕将军负责教温亭汉话就好，至于习字，朕另有人选。”
燕如尘咬牙，那双狗狗眼一下子变得湿润起来：“陛下也笑话臣的字丑？”
“这个……”楚懿绞尽脑汁想让自己说得委婉些, “也不能说丑，只能说别具一格。”
燕如尘听完，嘴角往下一撇, 看上去更委屈了。
楚懿实在不想伤一只可怜小狗的心，又不能真的让温亭跟他学字, 五皇子这汉话学得就已经够差了, 要是再学来一手|狗爬字，那这小美人简直没法要了。
他低头看向跪在脚边的暗卫, 问道：“十七，你来教小殿下写字如何？”
其实他可以去找一个教书先生, 但他并不想那么干,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让燕如尘通敌叛国，首先得拉回他和西泠太子的好感度, 让他们不再一见面就掐得死去活来, 他俩好感度现在是负无穷, 直接拉肯定不行, 而西泠太子最疼爱自己最小的弟弟, 也就是温亭，那么只需要先把温亭和燕如尘的好感拉起来，有温亭做中间人，燕如尘和西泠太子之间的矛盾会渐渐化解。
所以他让温亭教燕如尘绣香囊，让燕如尘教温亭学汉话，以便增进他们的友谊，但现在两人的好感度也很低，为了避免中途出现什么状况，他把十七安插进他们两个当中，可以保护温亭的人身安全。
楚懿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在此基础上，他再继续刷自己和燕如尘、温亭的负向好感，让他们痛恨自己，那他们之间的友谊就会越来越牢固，燕小将军通敌西泠指日可待。
这么想着，他伸手摸了摸十七的脸：“由十七来教，朕放心。”
之前他让十七帮他抄书，见过十七的字，这小暗卫能将他的字模仿得惟妙惟肖，说明有足够的功底，加上是他交代的任务，十七一定会认真对待，由他来教五皇子再合适不过。
十七被他夸赞，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用发烫的脸颊蹭了蹭楚懿的手心。
紧接着，楚懿就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刺向他——燕如尘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愤怒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楚懿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注视，心说挺好，小将军的怒意不妨来得再猛烈些，他期待极了。
十七在他身前跪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顶着燕如尘凶神恶煞的目光坐到桌边，一时间三人成鼎立之势，气氛紧张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大打出手。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楚懿正懒洋洋地靠在椅中，看着太监们把移栽好的梅花搬进房间。
温亭在这样的氛围中显得十分弱小，他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那个，窝……窝要开始了哦。”
燕如尘一拍桌子。
温亭吓得浑身一抖。
却听燕小将军一脸凶狠地向十七下了战书：“我一定比你学得快！”
十七没什么表情地瞥他一眼，似乎不想与他计较。
[宿主，]系统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主系统的批复下来了。]
楚懿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这句，才勉强打起精神：[嗯。]
系统莫名变得有些犹豫：[主系统……回绝了我的申请。]
楚懿：[？]
他睁开眼，诧异道：[你说什么？]
主系统居然拒绝了？这怎么可能？
作为穿书局所剩不多的老牌员工之一，楚懿在某些方面会享有一些特权，比如在系统空间购买某些物品时会享受更多的折扣、优先选购权，以及向主系统递交申请高达99%的成功率——除了有一次他实在不想干活申请提前退休，主系统拒绝了他以外，他还从没申请不成功过。
怎么回事？
不就是申请提高抗干扰强度吗，这么简单的要求，主系统为什么会拒绝？
楚懿一时有些蒙，系统又说：[主系统给予的答复是，“检测到宿主目前状况无需提高抗干扰强度，申请不通过”。]
无需提高？
他明明自己都感觉被原主影响了，怎么会无需提高？
他皱了皱眉：[再给我提交一次。]
系统为难道：[宿主，冷却期七天。]
楚懿：[。]
算了。
不通过就不通过吧，他也不是一定要调整。
还给他省积分了呢。
他很快安慰好了自己，打了个哈欠，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再没管那鸡飞狗跳的“刺绣教学现场”，回房睡觉去了。
*
天色渐晚，十七终于结束了整整一下午的刺绣课程，回到房间里。
他有些疲倦地呼出一口气——很难有什么东西会让一个暗卫感到疲倦，但今天他真的是太累了，他实在难以相信会有人比他还要手笨，如果不是燕如尘一直学不会最基础的针法，一个时辰前就应该结束的。
偏偏这货还不肯承认是自己手脚太笨，揪着五皇子的衣领威胁他好好教，五皇子差点被他吓哭，十七只得站出来分开他们两个，才从燕如尘这头恶狼手里保护下某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
真是的，要不是他是个哑巴，燕如尘又看不懂他的手语，他一定要当场嘲笑他笨，不光笨，还要仗着一身武力欺负别人。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间门，希望不要把不必要的情绪带进陛下赐给他的房间，甫一进屋，却忽然视线一凝，迅速回身将门掩好。
屏风上插着一支飞镖，飞镖上扎着一张字条，他拔下飞镖，打开了字条。
字条里用的是加密文字，这种文字由先帝创造，只在暗卫和管理暗卫的人之间流行使用，字条里的内容翻译过来，意思是：“殿下找你，速来。”
速来……
这也不知道是几个时辰前给他的传讯了，他现在才看到，怕是已经晚了。
十七叹口气，觉得今天又要被罚，把字条放在火上烧掉，即将烧完时，却留意到上面的落款。
十五？
他离开以后，跟在摄政王身边的不应该是十六吗，怎么会是十五给他传的讯？
十七皱了皱眉，觉得情况有异，他扑灭了烛火，身形一闪消失在房间里。
*
暮色降临，祈安殿早早燃起灯火，正是一派通明。
裴晏拿着剪刀，剪掉了一截正在燃烧的灯芯。
黑衣暗卫落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冲他抱拳。
“为什么现在才来，”裴晏没有回头，看着那截灯芯在剪刀上燃烧殆尽，这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暗卫，“这一下午，你都在忙些什么？”
十七用手语冲他比划：【和燕将军一起，在学刺绣。】
“刺绣？”这个回答让裴晏有些意外，他微微挑眉，“你倒是清闲，燕如尘又为什么会和你一起学这种东西？”
十七想了想：【是陛下安排的，说是给燕将军的考验，只要他学会绣香囊，陛下就放他回边境。】
考验？
裴晏眯眼。
这分明是陛下不想让燕如尘回边境，打发他的借口罢了。
小将军除了领兵打仗，其他真是一窍不通，陛下说什么他都敢信。
也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陛下誓死效忠，再聪明些，就会变得不可控了。
他没有接这茬，引开了话题：“你可知本王为何叫你过来？”
十七摇头。
裴晏：“你已经是陛下的暗卫了，我本不该再派任务给你，但这个任务又非你不可——本王要你盯好十六。”
十七心中一沉，抬起头来。
刚刚给他传讯的不是十六，果然是出事了。
“十六已经不再适合回到陛下身边了，至于缘由你无需多问，他现在已被我处罚，待他伤愈回岗，你替我多留意他，虽然以我对他的观察，他不至于真的做出违逆陛下的事，但以防万一。”
十七冲他抱拳：【明白。】
“我死以前，会想办法将他调去裴王府，”裴晏转头看向窗外，“在那之前，就先辛苦你了。”
十七抿唇，他神色有些复杂，指尖动了动，似乎想要比划什么，可还不等他问，裴晏已经打断了他：“陛下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十七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该关心其他事，他重新低头，比划道：【还和以前一样。陛下很喜欢西泠送来的雪鸮，总要亲手给它喂肉。】
“还有呢？”
【这几日宫里梅花开了，陛下让太监移栽了一株进他房间，今日还拉着西泠皇子去御花园赏梅。】
裴晏看着，表情不知是阴是晴。
陛下倒还真沉得住气。
除夕夜那一夜荒唐过后，楚懿就没再来找过他，现在看来他内心毫无半点负担，该吃吃该玩玩，清闲自在。
……这样便好。
裴晏合了合眼，他分明应该为那人的坦然而安心，可心里却涌起难言的酸楚，指尖下意识捏紧了。
上次还送了几枝腊梅给他，这次得了西泠皇子这么个新鲜玩意，就把他给忘了？
嫉妒心作祟，他开始向十七打听起别的：“陛下和西泠皇子相处得还好？”
十七：【陛下让他教我们学刺绣，让燕将军教他学汉话，让我教他写汉字。】
裴晏听了嗤笑：“他倒是挺有主意。”
顿了顿，语气忽而严肃下来：“一个原本备受宠爱的小皇子，突然被送给敌国做人质，这西泠皇子对陛下当真没有二心？十七，你可看清楚了，这几日，他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十七骤然想起那天晚上的刺杀，紧接着想到陛下那句“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他迅速做出了反应：【没有。】
可即便他反应得足够快，还是因那么短短一瞬间的迟疑，被摄政王发现了破绽。
裴晏目光一凝：“撒谎。”
他上前一步，投下的阴影将对方笼罩，周遭空气似乎也因此而冷却下来，他眉目阴沉地盯着暗卫的发顶：“你才调去陛下身边几日，已经学会了跟本王撒谎？”
十七心中一寒。
想要骗过摄政王的眼睛太难，若是陛下在这里，兴许还有回转余地，但现在只有他自己，他自知瞒不住了，只好慎之又慎地思考片刻，冲对方打手势道：【我说，但请殿下先不要激动。】
裴晏懒得听他废话，眉头拧得愈紧：“说。”
十七：【年初一那天晚上，西泠皇子曾刺杀陛下，但……】
裴晏看到那个代表“刺杀”的手势，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十七后面又比划了什么他全没看见，浑身血液在一瞬间沸腾，他下意识地摸起手边佩剑，直朝着清和殿的方向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