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中篇（1）
高中篇（1）
高中开学第一天, 阳光灿烂。
十六岁的余年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走在路上。
青春活力的同学们骑着自行车, 从他身边经过, 拍拍他的脑袋：“嗨, 小鱼！”
余年抬起头, 一句话都没跟他们说，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脸生无可恋。
不是他没礼貌, 主要是……
这些同学, 他一个都不认识！
他不是原装的余年，他是穿书来的。
昨天晚上，刚放暑假的余年缩在被窝里, 捧着手机快乐看文，《校园蜜恋：从校服到西服》。
看着看着, 文里忽然冒出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小炮灰。
小炮灰戏份不多，主要是跟在大反派身后，作为小背景板，嘲笑主角攻受，帮阴鸷寡言高逼格的大反派说出不方便说的心里话。
结果小炮灰每次都被打脸。
嘲笑主角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被打脸x1
嘲笑主角受帮主角攻补习功课, 白费力气，被打脸x2
嘲笑攻受早恋, 上不了大学，被打脸x3
……
主角攻受之间的爱情每升华一次, 小炮灰就会被打脸一次。
攻受爱情, 全靠打脸。
还专门逮着一个人打脸。
小炮灰不是在嘲笑主角攻受, 就是在被主角攻受打脸的路上。
到了大结局，小炮灰更是用自己掌握的集团机密，向倒台的大反派勒索一个亿，被大反派一枪崩死。
但大反派自己也因为枪声暴露了位置，耽误了逃跑的时间，只能自.杀。
最后文里的警.方通报，他们双双自尽。
胡说，大反派是自尽的，小炮灰明明是被他杀的！
看文的时候，余年咬着被角，愤怒捶床：“你是不是傻（sa）？你跟着大反派去国外，等安全了再慢慢勒索他不行？傻（sa）子！大傻（sa）子！”
结果一觉醒来，余年穿进书里，自己变成了这个sa子。
最、最、最过分的是——
余年在现实里才刚开始放暑假。
这篇文却是从主角攻受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写起的。
也就是说，他一天暑假都没有享受到！刚放暑假，穿书之后又要继续上学！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孤儿院都会给人放假的！
没有瞧不起孤儿的意思，他知道孤儿院会放假，那当然是因为他自己就是孤儿。
发现自己穿书的时候，余年已经扒在天桥的栏杆上、准备往下跳了。
然后就被过路的好心老大爷一把薅了下来。
“小小年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顶多就是没写作业，有什么大不了的？滚回去上学，走，老子送你去上学！”
老大爷提着余年的书包，把他拖到学校附近，现在还在不远处盯着他。
余年委委屈屈地揪着书包带子，拖着和面条一样发软的腿，硬着头皮往学校里走。
他不小心碰到手心的旧伤疤——小时候摔倒留下的，余年忽然反应过来。
他再三确认伤疤，再结合自己多年来看文的理论经验，迅速得出结论——
他是身穿！
身穿的要是死了，一般是回不去的，只有魂穿的死了才能回去。
余年一阵后怕，回过头，看见热心老大爷还站在学校附近。
余年张开双臂，飞跑上前，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大爷，谢谢你！”
老大爷声若洪钟：“滚去上学！”
“噢噢……”余年被声音震退两步，扭头跑回学校。
余年一边跑，一边想，死是不能死的，只能苟着。
他通读原文，掌握全部剧情，又遍观网文，熟悉各种套路，或许只要避开主角攻受和大反派，不和他们产生交集，就不会有事。
好，赶紧找个地方，把大概情节全都写下来，否则他等会儿全忘了。
余年跑进教室，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随手抓了个同学来问。
“同学你好，请问我的位置在哪里？”
同学上下打量他，有点震惊：“小鱼，你暑假玩傻了？”
余年一哽，含泪点了点头：“嗯……”
呜呜呜，他根本没有暑假，不要随便揭别人伤疤。
同学朝旁边一指：“你就坐在讲台旁边的‘护法座位’上啊，你忘了？老周说你太话唠，不管把你放到哪里你都能叭叭，就把你调上来了。”
余年没有在意这些，飞快地向他道了谢，抱着书包，坐到座位上，随手拿出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我叫余年，一觉醒来，我穿书了】
【书名：《校园蜜恋：从校服到西服》】
……
余年来不及思考，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笔尖刷刷，连上课铃响了都没注意到。
【大反派贺行缺，性格阴郁，手段毒辣，坐拥商业帝国……一枪崩了小炮灰余年（我本人），然后自尽】
【远离贺行缺！远离贺行缺！远离贺行缺！】
重要的话说三遍！
讲台上，秃头问题初显的周老师皱着眉头，看着奋笔疾书的余年：“余年转性了？刚开学就这么勤奋？”
余年回过神，连忙盖住数学书——他把穿书笔记写在新发的数学必修三上了。
余年抬起头，朝周老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嗯。”
周老师倍感欣慰，慈爱地看着他：“知道要努力了就好，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话唠。”
余年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嗯。”
周老师满意了：“行，那这学期你就不用坐讲台专座了，坐回去吧，和新来的转学生做同桌。”
转学生？新同桌？好耶！可以远离大反派！
余年眼睛一亮，继续点头：“嗯嗯嗯。”
老师转过头，朝门外招招手：“行缺，来。”
余年顺着老师招手的方向看去。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背着单肩包，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站上讲台，垂了垂眼睛，目光落在余年脸上，语气冷淡地自我介绍：“贺行缺。”
余年笑容呆滞：？？？
贺行缺？
大反派贺行缺？
和小炮灰余年双双“自尽”的大反派贺行缺？
贺行缺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余年眼前一黑，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焯，和贺行缺成了同桌！
“啪嗒”一声，余年的笔掉在桌上。
余年回过神，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叫余年……哈哈哈……”
贺行缺皱了皱眉，可能是觉得他有点傻。
幸好这时，周老师打断了他们：“行了，下课再自我介绍，赶紧把课桌椅搬到后面去，开始上课了。”
“好。”
余年站起来，把桌椅搬起来，不敢看贺行缺，逃跑似的，逃到后面去，摆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坐好，开始瑟瑟发抖。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反派啊！
他过来了！过来了！
他把桌椅放下了，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就贴上了！
走开啊！
一声轻响，贺行缺拖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余年低着头，不敢看他。
悲报！他不仅穿书了，他还和大反派成了同桌！
这时，一个粉笔头准准地飞到余年的课桌上。
余年下意识抬起头，对上周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让你坐回去，是让你好好学习的，不是让你发呆的。”
“好。”余年应了一声，像小学生一样，两只手放在桌上，腰背挺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
“看黑板，别看我！”
“噢。”余年的眼珠转了转，落在黑板上。
他看老师，看黑板，就是不看大反派。
贺行缺靠在椅背上，瞧了他一眼。
这个叫余年的，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
四十分钟后。
周老师夹着课本，离开教室。
余年的前桌转过身：“小鱼，去小卖部吗？”
余年低头看书，朝他摆了摆手。
“问你要不要去小卖部。”
“不去啦。”余年闷闷地应道，“老周刚才讲的题还没搞懂，不去。”
“哟，你真转性了？”
余年没有回答，认真看书。
上课的时候，坐在后排的几个差生就对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十分好奇，只是碍于班主任在，不敢搭话。
现在下课了，他们就聚在一起，看着贺行缺，讨论一下。
“看起来就不像是好学生。”
“废话，好学生直接转去实验班了，哪能在我们班？”
“你看他眼睛旁边还有疤，说不定就是打架弄的。”
“和我们是一路人，走，过去认识一下。”
几个人推推搡搡的，走到贺行缺的课桌边，自以为很酷地敲了敲他的桌子。
“新来的，认识一下。”
“这是黄毛、眼镜、耗子。”
贺行缺抬眼：“贺行缺。”
“你刚来北城？”
“嗯。”
“和家里人一起搬过来？”
“家里人全死了，我自己过来。”
同学们：？？？
余年：！！！
他胡说！余年知道，他是豪门私生子！
不过，可能因为太过厌恶那些人，直接对外宣称“死了”，可能……应该……
也很正常吧。
余年不知不觉间又抬起头，黄毛逗他：“小鱼要和我们一起玩？晚上出去兜风？”
余年连忙摇头，低下头，继续解题。
黄毛转过头，对贺行缺道：“你运气好，今天我爸妈不在家，我可以把我们家的电瓶车偷偷骑出来，带你去兜风。”
贺行缺皱了皱眉，问道：“在这里生活，最好要有一辆摩托？”
“对，比较方便，不过你就别想了，我爸妈也不是天天不在家，我也不可能把车借给你。”
余年轻轻地“哼哼”了一声。
这位黄毛，你可太小瞧大反派了。
他从贺家那里带了三百万来北城，一辆最多几千的摩托，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老师走进教室，后排的学生们都散开了。
贺行缺转回头，正巧这时，余年把上节课老周讲的知识点弄懂了，他放下笔，小小地“耶”了一声。
发现贺行缺在看他，余年赶紧又低下头。
别看他，别看他。
贺行缺也没有多看他，反正不在乎。
他转回头，连课本也不拿出来，就靠在椅背上，抱着手，随便听听。
余年小学生坐姿，目不转睛，认真听讲。
*
中午放学，家离得近的学生回家吃午饭，离得远的就在学校食堂吃，然后回到教室午休。
也有一些学生两头骗。
对家长说在学校吃，对学校说回家吃，然后偷偷跑到外面去。
很显然，黄毛一群人都是这样的。
余年在食堂吃完午饭，吸溜着酸奶，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后半部分已经空了，他的同桌——大反派也不在。
这么快就混在一起了吗？
不过他不在也好，余年松了口气，和前桌一起聊天。
前桌说：“小鱼，我觉得你同桌很凶。”
“我也觉得。”余年用力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就……”
他话还没说完，后门“哐”的一声响，后排一群人回来了。
和上午很不一样。
贺行缺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一声一声喊着“贺哥”。
余年：？？？
一群人簇拥着贺行缺回到位置上，余年连忙噤声，拿起笔假装做题。
前桌推推余年的手，余年不理他，他就自己问：“黄毛，咋了？喊他‘哥’干什么？”
提起这个，一群人，除了贺行缺，都很激动。
“你是不知道，刚才，贺哥带我们去买车。”
“买车？”
“摩托车。”黄毛推了一下耗子，“表演一下。”
“好。”
两个人迅速进入表演状态——
“多少钱？”
“看你是学生，给你打个折，一九九九，回去跟你爸妈说一声……”
“刷这张卡。”
“哇！”
所有人一起惊呆了，一九九九，对学生来说还是一笔巨款，贺行缺说买就买，还刷卡。
在偏僻的北城，学生们只在电视上见过“刷卡”这种支付方式。
“贺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贺行缺淡淡道：“家里人全死了，赔的钱。”
“……”
真对不起，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他们心头。
贺行缺转回头，看了一眼余年。
余年正在奋笔疾书，笔尖摩擦纸张，要写出火花来。
贺行缺看着他，做题有这么好吗？他这个同桌怎么总是在做题？学习成绩很好吗？
出于家庭原因，贺行缺总是不断转学，他有无数个同学、无数个同桌，他总需要一些和其他人的关系来给自己定位，但又好像谁都和他没有关系。
余年不理他，他也懒得理余年。
反正也不知道能坐多久的同桌，不用在乎。
*
下午放学。
下课铃一响，黄毛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贺哥，去兜风，去兜风！”
“嗯。”贺行缺应了一声，把单肩包甩到背上，最后看了一眼余年。
余年还趴在桌上写作业，没有要收拾书包的意思，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好像真的很怕自己。不应该，他之前在首都做的那些事情，算不上光彩，但是也没几个人知道。
这次转学，他也是特意挑了一个最偏僻的小城市，余年怎么会这么怕他？
贺行缺把余年的表现归结为“磁场不和”，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走。”
一群人跟在他身后，呼啦啦地出去了。
余年一个人呆在教室里，等了半个小时，才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所幸小炮灰是单亲家庭，父亲又是个赌鬼酒鬼，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一个人生活，也很自由。
*
接下来几天，余年坚持执行自己的“苟命计划”，努力躲着贺行缺，非必要的时候，坚决不和他说话。
贺行缺也不在乎他，他凭借“一九九九的摩托车”，已经变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江湖地位直逼同样转学过来的主角攻。
余年懂的，大反派和主角攻大神打架，他这种小鬼躲远点就行了。
黄毛一群人唯贺行缺马首是瞻，整天跟在他身后喊“贺哥”，又不缺余年一个小炮灰。
这天周三，上体育课。
余年一点都不喜欢运动，和前桌一起，偷偷跑去小卖部买辣条吃。
余年蹲在台阶上，“斯哈斯哈”地抽着气：“怎么会这么辣啊？”
胖胖的前桌脸不红心不跳：“哪里辣了？小鱼你也太不会吃辣了。”
“太辣了。”余年扭头跑进小卖部，再买一袋牛奶解辣。
他捏着牛奶，从小卖部跑出来，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一群人。
他不认识这些人，刚准备绕开，就被为首的男生拦住了。
男生一只脚架在台阶上，看看他的胸牌，一字一顿道：“余、年？”
余年的前桌感觉不对，连忙逃走。
余年想喊住他，结果没喊住，只能紧张地点了点头：“嗯……”
他穿书之后，小心谨慎，尽量不触发任何剧情，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他应该……没有惹到什么人吧？
“你是贺行缺同桌吧？我实验班的傅元洲。”傅元洲从小弟手里拿过一个信封，递给余年，“给他。”
余年一激灵，原来这就是主角攻傅元洲。
来了来了，原书里主角攻给大反派下战书的剧情。
后来他们在校外约架，都挨了处分。
主角攻受伤，主角受带他去医务室。
特别中二，但这是主角攻受关系改善的转折点，余年当时看的时候可激动了，他磕得死去活来的。
但是……
这个战书由他来送，他就不是磕得死去活来了，他是被打脸打得死去活来的。
余年朝傅元洲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颤抖着手，接过信封：“好……好的……我拿给他……”
这时，傅元洲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傅元洲，你干嘛呢？”
余年惊喜地抬起头，救他的人来……
来了……
喊话的是黄毛，带着人过来的是贺行缺。
余年的前桌瑟瑟发抖地躲在大树后面，朝他招了招手。
原来他没逃跑，他是喊人去了。
贺行缺走下台阶，握着余年的手腕，把他拽过来。
“他是好学生，没跟我说过五句话，别欺负他。”
傅元洲摊了摊手：“反正东西给他了，让他拿给你。”
说完这话，他就带着一群人，转身离开。
贺行缺转头看向余年：“什么东西？”
“噢噢。”余年反应过来，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全部举起来，递到贺行缺面前。
贺行缺看着他手里的辣条，皱了皱眉：“就这个？”
余年别过头，不敢看他，使劲点点头：“嗯嗯。”
贺行缺想了想，伸出手，捏了一条，塞进嘴里：“谢谢。”
他还挺有礼貌。
以前在学校里，经常有人一包辣条好几个人分，不过贺行缺没有被分到过。
现在和黄毛他们在一块儿，黄毛他们凑钱买吃的，都知道他有钱，他也总是自己买一份。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接受别人的零食。
还挺好吃的。
余年举着手没动，贺行缺想了想，又拿了一根：“谢谢。”
余年感觉不对劲，转回头，看见他吃了什么，震惊地瞪圆眼睛：“不是这个，是信……”
“噢。”贺行缺再看了看他手里的袋装牛奶，捏了捏吸管，喝了一口，“谢谢。”
“……”
他的辣条！他的牛奶！
可恶的大反派！
“都说了是信了！”
话音刚落，余年咬着牙，没控制好手上的力气，一用力，牛奶顺着吸管滋出来，滋了贺行缺一脸。
贺行缺抹了把脸，一把揪住余年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