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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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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打爆丘比的化身威胁它配合的玩家一进来, 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

穿着略有些不合身风衣的男人斜靠着路灯,左手伸进风衣口袋摸索了片刻,才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根烟。

不敢亮起光的胆怯路灯站得笔直,以放松姿态依靠上来的男人却驼着背。

他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四周唯一的光亮, 点点火星在黑暗的压迫下忽明忽灭, 看不清的烟气袅绕, 男人被烟灰描摹的身影似乎瑟缩又黯淡。

火星飞快向上推移, 眼看着要烧到指甲。像是感觉到了炽热,男人侧首看向左侧道路尽头的目光尚未收回,收紧的手指颤了颤,烟从指间抖落, 划开了暮色重重。

——这是除了与男人早有渊源的那两人外的三人, 第一次见到卫宫切嗣。

印象有亲疏之分是人之常情, 笹谷椿不久前的平静陈述还在耳边回响, 穷凶极恶的冷酷杀胚自然会比朋友的温柔好叔叔更加深刻。

好吧,也不能这么说。男人的内心是【正义】的,为了拯救绝大多数的人, 他会毫不犹豫做出牺牲,嗯,把无辜的少数人牺牲掉。

这要怎么给出干脆的判定?阅历不足的年轻人们第一时间就卡壳了。

卫宫切嗣此人,哪怕放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 注定无法被正常人理解。

松田阵平觉得这个人绝对是疯了, 萩原研二越想越纠结, 干脆转而琢磨之后要怎么跟另外两个小伙伴开口,伊达航确信男人是犯罪, 咒灵没有把本应好好活着的人们杀死, 反倒是自己人先动了手, 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用少数换多数,从上帝视角看确实又是一场绝对划算的交易。古往今来,精于计算的政客最喜欢做这种简单极了的选择,在家国利益前,牺牲是必要的,许多人都被灌输过类似的观念。

但比居高临下权衡利弊的冷漠更可怕的是,卫宫切嗣只是一个人。

他不是政客,或许与诅咒有那么一点家破人亡之恨,但对于他所做之事而言,其程度根本不能一概而论。杀人,杀掉数不胜数见过没见过、活该或无辜的咒术师,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以说完全没有利益可言,他没有得到好处,反而背上了血债,被无数人恐惧憎恨——哦,还是有利益相关的:这么做,他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明白了,卫宫切嗣是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然而,和那些抱持空想肆意伤害他人的杀人犯不同,他杀人,还真能拯救世界。

对卫宫切嗣的顾虑已经如此深厚了,伊达航三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乍一眼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身形已然佝偻的中年男人,他的风衣像是没来得及熨烫,边缘有些起皱。黑色瞳孔将眼前的丁点火光收纳,火星却烧不穿中间那层隔膜,男人的眼睛就是两块沉重破旧的生铁。

通身的陈腐死气,赫然是一具沧桑败落的空壳,他们三个作为与卫宫切嗣没有交集的陌生人,比戴着回忆杀滤镜的零和景看得更清楚。

这个男人就是卫宫切嗣……等等,这场决战是谁要杀谁?看起来明显是年轻的椿更占优势,待会儿那俩家伙一看叔叔垂死,急眼跟椿打起来了怎么办?!

伊达航光想到可能发生的场景就头皮发麻,和反应够快的研二想到一起,刚要先发制人一人先拽住一个,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幽叹。

“啧。”

男人瞥了他们一眼,摇头。

五人冲进来,与男人隔了二十余米,理论上还算离得远的,但似乎……比起无奈,那声叹息里的嫌弃比重更大?

不等年轻人说话,嫌弃他们冒失碍事不听话的憔悴中年男人收回目光,语气冷淡不掩严厉:

“这不是你们能掺合的,回去。”

“不回!”

降谷零火大,简直是死不听大人劝的典型::“把我甩外面多少次,我就要冲进来多少次,我说了,不管你想去哪里,我们都要目送!亲眼看到才行!”

诸伏景光没发小那么直接,但他咬住嘴唇,视线不偏不倚地钉死在叔叔身上,任谁推拉也不动,收缩不停的蓝色瞳孔明示内心的倔强,以此无声表态。

“先等等,卫宫叔叔——我们是这两位快急死了的有为青年的朋友,可以这么称呼您吧?”

萩原研二不得不挺身打岔:“我就不说什么有误会的话了,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有没有可能不要打打杀杀,换一种方式来解……”

“再给你们补充一个教训。”男人打断。

“遇到我,一个字的时间都别浪费。”

他微蜷的后背离开灯杆,风衣背面被压出来的皱一时无法抚平,配上毫无疑问是警告的话,很难产生信服力。

这一刻,连降谷零两人也感觉到了,那股不止混杂了岁月无情的难言酸楚。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当初那个把杀死父母的凶手随意踩在脚下,把幼小的他轻而易举托在肩头的高大的叔叔,而是非要强撑着身体,和他们的朋友拼命的死倔老头子!

他老了,病入膏肓,憔悴不堪,偏又比石头还顽固。要接受这一点,对孩子来说无比残酷。

回到过去,与当初没能亲自告别的家人重逢,就是为了见证这悲哀的一幕的吗?或许,或许,是不是真的听他的话掉头就走,不要看更好?

当诸伏景光都忍不住这样想时,就说明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

伊达航他们甚至看不下去,想直说,你俩走吧,不要逞强,我们留在这里更合适。

“……”

“不行,不能走。”

“景!唉,零听不进去,连你也……”

“不是这样的。”诸伏景光的眸光空洞了刹那,呢喃般重复了一遍,“不是这样,你们误会了。”

“你们好像知道了一些内情,我和零错过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叫正确……但是,我能肯定的是。”

“比起真相的沉重,我更怕一次接一次失去机会,永远也看不见我的叔叔卫宫切嗣,他的全部。”

不是转身离开就能恢复平静的,不是逃避就能当做这段过去不存在的。诸伏景光突然释怀了,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本心才会站在这里。

决心其实没有下多久,但到底还是疏忽了。

——他们一不留神浪费了很多个字的时间。

“还是这么磨蹭。”

名叫切嗣的男人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他没有耐心听徒有热血的小年轻的内心自白,他们怎么想并不重要。

对,今夜注定要用血与硝烟拉开帷幕,他只是在开场之时,顺便给他们做个示范。

“卫宫叔叔你再考虑——靠、那又是什么?!”

萩原研二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可看左右两边的反应,大家一起产生幻觉的可能性不大。

前一刻,黑发男人抬臂,一拳砸在身侧的路灯上。

金属质地的长杆为之震颤,仿若蜂巢破裂的嗡鸣声刹那间向前传递,就像不久前唰唰熄灭时那样层层交接,炬火重被点燃,照亮仅限于这百米范围的黑夜。

原本悄然潜藏在黑暗中的阴影无处可逃,其中一道狭长的影子违背光照的方向,从模糊不清的街头攀爬而来,此时正好被照得分明。

它被发现了,所有人都发现了它的踪迹,可影子并未退缩,如同被风吹得鼓胀的塑料袋,倏然荡入空中。

萩原研二看到的就是影子一瞬间膨胀十倍,张狂直立在空中的景象。

他的记性很好,当初以惨败收场的第一周目最后,从前辈脚下蔓延而出的影子,好巧不巧也是这幅扭曲的模样!

看不见的疾风灌入阴影,促使影子疯狂摆动,在人类难以反应的极短时间内。

呲啦。

这个质量奇差的“塑料袋”破了。

即使一开始只破了很小一个口,被关在里面的“东西”也会急不可耐将破口撕裂。

卫宫切嗣的烟掉进了又一个水泊,烟气未散,渺茫的火光早已熄灭。

他抬首目视那些东西从越挣越大的骇人裂缝中涌出,军用靴底与坚硬路面重重碰撞。声音本应沉闷,但不知为何,这一道脚步声荡出了很远,响亮清脆如劈开雨夜的惊雷,直抵人心。

“坐好,要看就看清楚。”

方从云层脱离的雨点、肉眼不可见的悬浮烟灰、男人喑哑低沉的尾音,还有那不得不再次溅起的泥水,它们均在坠落的过程中凝滞,像被卡住指针的手刻意放慢了时间。

只能充当观众的五人冷不防双脚离地,掠过获得当事人同意的环节,他们眨眼一瞬就被挥到远离战场中央的偏僻房顶,在这里只能看,没有机会胡乱干涉。

在他们人仰马翻屁股着地的同一刻,约好的时间到了。

雨点轰然落地,携带着飘泊无依的烟灰砸入水底。飞溅的水花这次没能跟上男人的步伐,被污浊丑陋的泥浆反过来拥挤在头顶。

铺天盖地,形状不一的眼睛镶嵌在打破罐的污泥中,俯视着渺小的人类,发出的邪笑囊括多种音域,叠出瘆人的回音。

被扔开的五人头顶还是暗沉沉的夜空,没有那些东西。

“这他妈……全都是咒灵?!”

松田阵平全然不顾自己还站不稳,双手用力一撑,他站到没有栏杆保护的天台边缘,摇摇晃晃地瞪视北足以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的北面天空。

被吓出冷汗的同伴手忙脚乱扯下来之前,苍穹破碎的画面恰到时分坠入他紧缩的瞳孔。

黑色的沙漏开始流动,远方,层出不穷的诅咒将那个男人淹没。

——随后。

诅咒汇成的阴霾,被冲天枪声撕出更为狰狞的裂口。

男人置身涌动的黑潮正中,安然无恙。

十枪后,枪口冒烟的武器被他随手掷在脚边。

一场不可思议的清剿,正式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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