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卫宫切嗣说过, 他改造的枪最多连发十次，之后就有极大可能会卡弹, 放在实战中, 毫无疑问是一大破绽。
诸伏景光当时懵懂地想，叔叔的确在提醒他们，可能是为了某次现在还没有发生的危机……第十一次开枪, 等于不能错过的机会？
结果他还是小看了叔叔。
在数量令人窒息的诅咒群咆哮扑来的瞬间，黑发男人再度向前迈出一步。
那一刻，受岁月侵蚀而佝偻的背脊奇迹般挺直，深黑的双眼依然倒映不出光泽, 却如同吞噬星辰的黑洞，越是幽深的眼神, 越释放出无声而压抑的恐怖。
从枪孔射出的子弹是特制的，虽然闲置了太多年, 边角隐隐有点生锈的迹象，但该有的效果丝毫不曾减弱。
十枪。
黑潮中威胁性最大的十只咒灵几乎同时中弹, 原本实体化的身形溃散成烟雾, 来不及发出咒骂, 它们就被子弹中蕴含的强大咒力冷漠拔除。
因诅咒的消失而出现的空隙立刻被填补，咒灵带着震耳重音的尖声却充满了对渺小人类的忌惮：
【人……类！！！】
【真人躲在后面也被干掉了……！必须立刻杀掉这个人类！！】
【圣杯——嘎嘎、以为有圣杯的庇护就能高枕无忧么！上！这家伙的生机就快要枯竭了！！】
最先消灭的并非距离男人最近的咒灵，就像是年老体衰的他不慎犯下的疏漏，已有邪恶的气息袭击到他身前不足半米的位置。
虽然年轻人们根本看不到, 但包围圈中心，卫宫切嗣的面容始终枯槁冷漠, 开枪的前后表情毫无变化, 仿佛所谓的生机早已离这具躯壳而去。
巨大的风浪将他起皱的风衣高高掀起, 他的皮肤同样多出不少褶皱的左手碰到了风衣的内衬。
此时, 那只头部神似火山形状的咒灵和他的距间距近得几乎脸贴脸，圆睁的独眼正好与男人黝黑无光的眼瞳对视。
也不知道这只咒灵在这一刹那是何心情——是否感受到了自己才会被黑暗吞噬掉的无尽恐惧。
没有多余的声音，甚至连动作也精简到了极致：
男人从腋下枪袋中抽出又一把与废弃品完全相同的枪，枪口恰到好处抵上咒灵的眉心。
扣下扳机，一击毙命，继续开枪，清扫出一圈安全范围，将报废的武器丢弃，第三把枪赫然出现在手中——这般速度不仅常人的肉眼无法捕获，连并非常人的诅咒也跟不上节奏。
轰咚！
被打穿头颅的火山咒灵呆愣的身体还僵在原地，视线穿过眉心中央血淋淋的弹孔匣道，可以看到，它背后的“同伴”如雕塑般凝固成不自然的形状，身周泛出的淡淡黑雾刚被寒风吹散些许。
雨点劈头带脸砸落，卫宫切嗣又一次弃枪。
反射出闪电的锐芒划过，一动不动的火山咒灵变成一张浸了水的黄纸，轻而易举被斜劈开来。它的“同伴”下场同样如此，如同整片被一刀割断的麦草，在破裂瘫倒的瞬间灰飞烟灭。
一把大号的瑞士军刀，刀柄表面的油漆被磨掉了大半，就和它的主人一样老旧沧桑。
但弹出的刀身对比更为顺手的利器显得实在有些袖珍，但好处在于，开刃后的锋利永远不受时间影响。
如果觉得有些钝了，那就稍微磨一磨。
这柄被误以为生锈的杀人凶器在泛滥的潮水中自如穿梭，好像没做什么，只是平常地走过，诅咒便被斩断了头。
顷刻间，卫宫切嗣完成了从虚弱普通人到【咒术师杀手】的转变。
多亏了他干净利落清空了场地，如此简明扼要的表演，只是普通人的玩家终于可以观测到了。
以诸伏景光为代表的被迫围观人员：“……”
“…………”
对不起，情绪管理出了岔子，重新再来一遍。
“那个人……真的是……不对，叔叔他，真的——”
“是人吗？”
没有骂他的意思，重点在于不敢置信的惊叹。
这个叔叔……简直强到变态超越人类范畴了啊！！！！
萩原研二连说十声卧槽，冒昧将卫宫叔叔认定为憔悴中年男人的他们三个受到了巨大震撼。
卫宫叔叔一枪一个小咒灵只是开胃菜，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程，但瞅结果听声音也能脑补出个大概。
当然还有更可怕的：叔叔他老人家靠一串二、一串三四五六开局搞死几十上百只诅咒，贴心地帮他们开阔视野后，便一把小刀纵横天下，把一众深具百鬼夜行之势的诅咒杀得丢盔卸甲哭天抢地！
“你确定那是你亲叔叔？哦对不是亲的，但那确实是你叔叔本人对吧景！！！靠，他无视物理定律九十度上墙健步如飞怎么做到的？？？研二开的车都做不到！”
松田阵平揪住诸伏景光的衣领拼命摇晃，诸伏景光的魂魄半离体，白色不明气团在头顶飘啊飘：“我……也……想知道……别晃了我不会叔叔没教过我！”
但是叔叔啊！我也想学呃呜——个别人不切实际且相当委屈羡慕的念头暂且放一边，还有更劲爆的画面在后面。
切嗣叔叔亲身向天真的小鬼们证明，什么叫做你叔叔永远是你叔叔啊不，人不可貌相。
人为将敌方数量削减到可控程度后，卫宫切嗣有意将范围缩小的战场挪移，调整到遮挡物减少的高处，以及场外的五人能够看得更清楚的地方。
从阴影里涌出的漫天诅咒虽然还是对他穷追不舍，但不约而同谨慎了很多，由包围转为分散，一时间，人形、兽型或是奇形怪状像被胡乱拼凑起来的咒灵从各个方向进攻，旁观者视角里，它们的数量密集到让人绝望。
而让看似胜券在握的诅咒绝望的是，卫宫切嗣依旧游刃有余，他甚至没有受伤，不，累到呼吸急促也没见到。
降谷零的视线死死跟着男人移动，因为长时间提着心喘不上气，额头渗出汗水，又和雨水一起流进眼睛，忘了眨眼的他双拳时捏时松。
终于，他看出了些许门道，语气不禁怪异：“你们觉不觉得，叔叔那边的时间流速有问题？咒灵的行动慢得有点不自然，用它们做对比，叔叔的速度至少快了两倍。”
“我也看出来了，证据就是那边的雨。”伊达航眯眼，“很明显，范围内的雨水在空中下坠的速度也慢了……这应该是卫宫叔叔的能力？”
控制结界之内的时间流速，还可以单独给自己加速——聪明的玩家顿时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由得惊叹之余，心里忽然五味具杂。
好强……这就是，真正的咒术师吗？
他们虽然已经和一个板上钉钉的咒术师前辈熟成朋友了，但相处这么久，一直没正儿八经见识过咒术师的能力……
不对，不能这么说。
男人除却控制了时间，并未使出其他符合咒术师身份的手段。
他清剿诅咒，冷热武器都有用到。后来全程用一把小刀，收割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没有多么动人的美感，看得出只有一个目的：用最简洁效率的手段夺走对方的生命。
单论身手，五人中最强的降谷零也没有自信能胜过他——因为根本不是一个路子，他学的是自由搏击，而男人精通的却是杀人。
卫宫切嗣不是咒术师，他是一个【杀手】。
从没杀过人的小年轻看呆了，喉结不自觉耸动。
非要说的话，诅咒不是人，他们没必要震惊成这样。但……怎么能忽略呢？
那个男人的外号，是【咒术师杀手】才对啊。
萩原研二又纠结了起来，该怎么告诉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某个真相，不过，或许也没那么难，他们俩可能已经看出来了不对了……
“……叔叔他，在给我们做演示？”
“诶？”
“应该没看错，结界内的流速又被调慢了一些。”
降谷零目不转睛道：“叔叔的速度慢下来了，原来的他把自己加速了至少两倍，我们勉强看得见他的行动轨迹，但看不太清细节，现在——你们再看呢？”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前方百货大楼的四楼窗边，一只倒霉咒灵还没来得及正面出场，就被行云流水的一刀刺破，连着哗啦粉碎的玻璃捅了个对穿。
一袭黑衣的男人破窗而出，脚踩一只乌鸦咒灵作为缓冲，惊慌失措往高处飞的几只咒灵到底没能逃掉，被他相继消灭。
年轻人们瞪大眼睛，眼里除了不断加深的惊愕外，还有深受吸引的如痴如醉。
不仅是因为从此正式升级为所有人的好叔叔的男人简直酷毙了，他干脆利落的杀招并非完全没有规律，放慢速度后仔细观察，依稀看得出其中蕴含的章法。
诸伏景光刹那间福至心灵，叔叔并未特意看向他，但他——没有忘记他的存在。
男人将所剩无几的时间利用上，尽可能教给他们，他最后能教的东西。
咒灵的大部队被男人引进了百货商场里，此时尚未紧跟在后，从打破的窗口脱离。
卫宫切嗣在楼外不远处的灯牌顶端落足，站在这里，他漆黑的身影孤独而傲慢，脚下的影子狭长，如被侧放的油漆，缓缓倾倒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高脚杯倒影。
起初五人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忽然间，萩原研二一愣：“叔叔的影子……呃？怎么跟椿的——”
话音未落。
叔叔做了意料之外的举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遥控器，面无表情按下按钮。
五人：“？”
“轰——砰！！轰！！！！”
楼炸了。
是的，无敌的切嗣叔叔，眼睛不眨地爆破了一栋百货大楼。
然而，就在刚刚。
他们好像看到了，百货大楼楼顶站着一个熟悉的……
“………………”
“椿————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