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159.

一听香菱说出“新的料理”几个字, 行秋和重云的脸色突变，不好的回忆瞬间涌现。

行秋想起的是最近才吃过的烈焰软糖。

那辣味直击痛觉神经，烈焰花蕊中蕴含的火元素仿佛顺着感官窜到大脑作乱，和颅内血液来了个蒸发, 理智什么的直接无了, 当即被横着送进不卜庐。

重云不能吃辣, 香菱还没有行秋那么没良心，因此, 他想起的是清心炒史莱姆。

味道清淡归清淡, 但食材的选用令人着实难以下咽，黏糊糊的液体混着打卷的白色花瓣，在筷子上颤动,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种无脊椎动物。

他们刚想开口拒绝, 香菱却已经从神色中得到答案，抱臂气呼呼道：“哈？你们两个什么表情？我的料理有那么糟糕吗！”

行秋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迅速收拾好脸色，“当然不是。只是我们此次前来是有正事，不太方便, 要不改日再试吧。”

香菱当然不会相信这是行秋的真心话，只不过她也不会强逼着不情愿的人试菜。

“行吧，放过你们了。话说，有什么事呀？哦对，是那个传闻！”

“正是。”重云点点头。

在驱邪除魔这件事上，他是主力，也是对这个传闻最认真的人, 而行秋只是陪同他前来围观的普通群众。

香菱苦恼道：“虽然大家都说真的有鬼, 可我和老爸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厨房里也没出过什么事。”

“这倒是一件怪事。”重云闭了闭眼，黑暗中感知不再受视野禁锢，可以向四面八方伸展搜索，“我自进门以后，也一直未曾感知到半点邪祟之气。难道……”

他正要说出思考后的结论，忽然眼神一厉，右手两指并拢竖于身前，一张符咒夹在指间亮起白光。

低声快速念出一段咒语后，他猛地回身，手往前拍，符咒便被贴在半空中。

“束手伏诛吧！妖、诶？”

话没说完，被贴上符咒的“妖邪”啪叽砸在地上，原本手中提着的水桶也倒在一旁。

其中的大半水在地上漫开小小湖泊，剩下的小半水就要问那冰块，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重云望着地上那块冰团子，尴尬又疑惑地挠挠头。

还以为是不惧怕自身纯阳之体、能够隐蔽气息的可怕妖邪，却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被解决，而且——

“它好像并不是妖邪，我、我……”

香菱连忙跑过来，捧起冰块摇晃，喊道：“兰摩尼，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死啊！怎么办怎么办？”

行秋按住她的肩膀，“别慌，先解冻！”

闻言，重云下意识掏出他的大剑想要帮忙碎冰，而香菱则是条件反射大喊一声：“锅巴，喷火！”

锅巴跳过来，掏出辣椒塞嘴里，香菱立刻把冰团子放下闪开，它深吸一口气，“噗——！”

“啊！锅巴，喷反啦！”

160.

解冻过后，重云对着扑在香菱怀里不愿转头的兰摩尼道歉。

“我知道，伤害一旦造成，即使不是故意的，也不能以此为理由推卸应当承担的责任。抱歉，你、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请直说！当然，除违背仁义道德、法律法规的事以外，那些事我是不可能去做的。”

他现在手上没东西，只能把准备给自己吃的冰棍递过去。

兰摩尼悄悄瞥了一眼，好耶！是新的好吃的！

她扭身接过来，舔了一口，被冰打了个激灵，肉眼可见的从头抖到尾。

“兰摩尼肚子大，不跟比那菈香菱更可怕的那菈计较，冰冰的，好吃的，不生气了。”

“真的吗？呼，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原谅！”

虽然这么说，重云心中还是有些愧疚，总感觉付出的代价太少，过于不平等，占了别人便宜，难受。

这样想着，他的眉头不自觉紧蹙。

旁边看戏似的行秋偷偷笑了一下，虽然很快收起，但恰好被香菱逮个正着。

她问：“肯定是你骗重云来这里的，对不对？”

“非也非也。”行秋摇头辩解道，“前段时间，重云一直在家中未曾出门，连日常的驱邪除魔都不去了。我也是怕他想不开，便想着寻些坊间传闻送上门。这分明是好心，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骗？”

实际上，行秋自那天街头卖艺，瞧见锅巴和一神奇生物同行后，便一直有些在意。

那可是书中都未曾提到过的神秘生物，要让人忘记实在是太难了。

他虽然观察时间短，但没有忽略周围人似乎看不见那神奇生物的情况。

在家里翻来覆去的想，实在敌不过心中的好奇，便装作路过或是在旁边店铺里看书，暗中观察好几日，他才带着自己的猜想和传闻找上重云。

“重云啊重云，你好像有段日子没出门了，要去驱魔吗？我最近听闻不少奇异之事，说不定其中会有真正的妖邪。”

“可是，我还没有完成今日的锻炼计划。”

重云因纯阳之体，拒绝了许多人世间的事物，又想着证明自己驱邪的本事与特殊体质无关，整日苦心钻研方术与武技。

他在家不是在锻炼中，就是即将开始锻炼；外出不是在驱邪中，就是在驱邪的路上。

这样的生活习惯也塑造了他单纯的性格，非常好忽悠。

行秋又劝说好几句，就成功把人拐了出来。

这些事，他当然是不会跟香菱说的，可香菱早就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撇嘴道：“哼，只有重云才会次次都相信你的鬼话，我可没那么傻！”

重云无奈，这不就变相的在说他傻吗？

“香菱，我还在这里呢。况且行秋也是想让我出门散心，忘记之前的糗事，是好意。”

“你就帮他说话吧，唉。”香菱叹气，她与重云结识的时间不比行秋，两人早就有了稳定且独特的信任关系，说不过的，“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之前的糗事是指你们被千岩军张贴公告批评一事吗？”

提起这个，重云还没多大反应，行秋就先抚上额头，摆摆手道：“别提了。”

161.

那天前，又一次和重云外出驱邪的行秋，把从香菱那里要来的烈焰软糖泡水去去味，又多裹了几层糖霜，混在正常的糖中赠给重云。

却没想到运气实在不好，在旅程的最后一天，快要回到城区时，重云才吃下一整罐糖的最后一颗中招。

因纯阳之体受到刺激暴走，而性情大变的重云瞧着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便逮着行秋要一起街头卖艺。

行秋陪他外出奔波好几天，好不容易回到城里，当然是想要回家歇息，好好休整一番，当即就准备拒绝，结果就被大剑架脖子——强行上架了。

后来，重云可能是表演单手抡大剑，吸引来的人太多玩嗨了，还想逮着行秋表演胸口碎大剑。

行秋瞅一眼剑身宽阔，剑比人长的大剑，再看自己这瘦弱的身板，觉得可能表演的不是胸口碎大剑，而是大剑碎胸口，毫不犹豫就跑了。

他听到重云在后面追，更是不敢停下来，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跟上一大堆人。

最后，重云追够了、闹够了，两眼一闭就要晕倒，行秋连忙返回去将他扶在肩上。

他告诉那群路人，“这是飞云商会在举办内部员工的夜跑比赛。没事先通知大家引起骚动，害得你们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作为赔礼，飞云商会将会为你们送上一份小礼物。”

将他们打发走后，行秋还没来得及带重云溜走，就又被千岩军逮住教训。

承诺会好好修缮大桥以后，他调整姿势，把重云背在背上，深呼吸压下一身疲惫，踏着门铺前挂着的灯笼投下的昏黄亮光，沿着路走回家。

“这次算你欠我的，下次我可是会自己讨回来的。”

听行秋三言两语、隐去部分细节讲完，香菱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嘶嘶抽气。

这应该算是害人终害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让你天天坏点子一堆，这下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哈。嘶，哎哟，笑岔气了，好疼！”

162.

虽然重云白跑一趟，并没有驱走真正的妖邪，但万民堂冷清的生意却因为他恢复正常。

毕竟，经过重云的不懈努力，他在这一片已算小有名气。有人看见他进入万民堂，便说给身边的人听。消息传着传着，就成万民堂的鬼已经被驱除。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重云正因没有见到妖邪而有些失落，他们也准备告辞去下一个传闻中的地点。

香菱问：“那你们打算去哪里呀？”

“我们打算去绝云间西边、翠玦坡北面那一带。听行秋说，有人在那里看见许多浑身缠绕着不详黑气的魔物。”

香菱闭着眼回想一下自己的提瓦特大地图，“诶，那正好，我也想去那边，要不一起吧？你们帮我打一个超大的炽热骗骗花，路上的伙食都由我承担，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重云和行秋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动与迟疑。

毕竟香菱做的料理是真的好吃，这段旅途来回耗时不短，能吃好多美味的料理呢！就怕……

行秋犹豫着问：“你说的这个好吃，它正常吗？”

香菱也知道自己选择的食材很多人都不能接受，也不介意这个问题，拍拍他的肩，“哎呀，保证正常！”

“好，那一言为定。”

163.

商量好后，香菱回屋收拾下东西，跟卯师傅说了一声，便带着锅巴和兰摩尼跟着他们一同离开璃月港。

他们走的是归离原的那条大路，路上有诸多遗迹，有些路段还有千岩军驻守，比较安全。

住宿方面，由于没有客栈和村庄，只能露宿野外，而饮食方面，香菱虽然承诺过正常，但没说过不制作新的料理。

于是，行秋和重云还是成了香菱的试菜员。

幸运的是，她这次的新料理没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的创新，只是以稻妻料理为基础、照璃月人口味改良而已。

香菱知道许多稻妻料理的做法，但一直没有机会尝试创新，只因稻妻特有的食材太贵了。

原本从海外运来就价格昂贵，更别说后面有了闭关锁国令，商品不再流通，市场上的稻妻特产越来越少，价格一天比一天高，到最后，甚至有价无市。

如今，香菱能够消耗大量食材进行反复多次的实验，改良菜谱，还是多亏了兰摩尼。

这是兰摩尼执意要给的报答。

“那菈香菱，分享房子和料理，像石头和树外衣上的绿藻藻。兰摩尼也要分享好东西给那菈香菱，要报答。”

当时，兰摩尼就坐在她的床上，上半身钻进出现在半空的一个泛着波澜的绿色圈圈里，埋头苦找好一会儿，那两条小短腿一蹬一蹬的来回晃悠，像计时器在打点一样。

忽然，那两条短腿像被卡住，僵住一动不动，紧接着，伴随着一句“找到啦”，又开始出现细微的颤抖，随着时间逐渐变得剧烈，又成了踢腿，幅度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

香菱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那双小短腿瘫软下去，像两根粗面条挂在面条枪口似的，悬在圈圈边缘，也还没搞清楚兰摩尼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里面有活的东西，被咬了？

正猜想着，兰摩尼有些闷闷的声音响起，“唔……那菈香菱帮帮兰摩尼，像一头撞进树洞里的蕈猪，出不来了。”

“噗——！”

差点没憋住，香菱深呼吸忍住笑意，连忙上去拔萝卜一样把她拽出来，连带着一堆东西，全部铺在她的床上。

“谢谢，那菈香菱，梦里太乱，像暴风过后的雨林，到处都是东西，缠在一起了。”

香菱心疼一秒等会儿要去洗被子的自己，随后立马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

东西确实有很多，种类也齐全，一堆结成团的粉色花瓣、又大又圆溜溜的堇瓜、还有水珠挂在上面的海草，新鲜的就像是刚刚采摘似的。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茶叶、面粉、豆子等制品，甚至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一根木杆上挂着的几条鱼干。

“兰摩尼，你真厉害啊！”

164.

等香菱终于定下最后的改良菜谱——干烧椒椒鱼时，他们也到达传闻中所提到的地方附近。

在周围找了一圈，就看到传闻中的许多缠绕着黑气的魔物，其中一只体型巨大。它们在一个营地里忙碌，那是丘丘人的营地。

“应该是被邪祟污染的丘丘人。”重云仔细辨认后说，“但距离太远了，还得再靠近些许，才能更加准确地分辨。”

不需要等他们靠近，被邪祟污染的岩盔丘丘王警戒范围比普通的要更远。他们发现它的那一刻，也被它锁定，冒着红光的眼睛死死盯着躲在石头后方的人类。

它蹲下蓄力，高高跃起。

这么长的距离竟然被它快速拉近，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有巨大的阴影从头顶压下来。

他们连忙向周围散开躲避这一击。

本就巨大的力量在惯性的加持下，撕裂大地，碎石飞溅，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甚至想要侵蚀两侧山崖。

一击不中，岩盔丘丘王起身，以吼声为压迫敌人的手段，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大脑似乎都被震的有一瞬间的空白。

行秋注意到两侧山崖上的裂纹似乎因这吼声有了扩张的打算，顶处本就不算稳当的巨石有滑落的征兆，便扯着嗓子大喊：“闪开！把它拉远再打，要塌了！”

重云和香菱没有质疑他的判断，手中长.枪和大剑从左右两个方向同时打在岩盔丘丘王身上，旋即抽身离开。

他们的攻击虽然没有破盾，但成功让岩盔丘丘王更加愤怒，抬脚就追上去，一副不死不休的凶狠模样。

兰摩尼和锅巴也跟着撤离，只不过锅巴跟随香菱走南闯北，作战经验十分丰富，溜的也快，不给敌人一点挽留的机会。

兰摩尼就不一样了，在须弥可没几个能看见她的人，生活一直过的安安稳稳。

她只慢了一秒，去理解话语的意思，就被一支飞来的箭矢拖住撤退的脚步，周围同样身染邪祟的丘丘人立刻围上来。

通常情况下，兰那罗是不会对那菈使用具有伤害性的力量。

因为他们是朋友，丘丘那菈也是那菈，但这些丘丘那菈已经不是丘丘那菈了。

就像被无留陀侵蚀发狂的蕈兽，没有理智，不能沟通，是必须要清除的对象。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来清理这些坏家伙的，兰摩尼要像那菈重云那样，驱邪除魔，兰摩尼，超厉害！

经过一路的交流，成功被驱邪除魔洗脑的兰摩尼，这样想着，捏紧拳头，记忆变成力量在上面汇聚。

她的兰迦拉梨不具有攻击性，所以不能像兰百梨迦那样，一锤子就能教训一个大大铁块，也不能像兰帝裟那样把敌人锁住然后消灭。

她只能用最简单直接且有效的方法，将软弱无力的拳头挥出去，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将这一片的丘丘人全部横扫。

已经脆弱无比的山壁无法承受她的力量，巨石轰然坠落，兰摩尼却没有及时躲避。

她拽着叶子呆呆望着周围倒下的丘丘那菈，“咦？兰摩尼怎么会在这里？好奇怪，想不起来了。”

眼看巨石就要将她砸进土里，忽有一道夹杂着黑色的风拂过，裹挟着她来到不远处的山崖边。

兰摩尼抬头，看见一双金色的眼眸，像太阳那样灿烂也如月亮那般清冷。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面对的是会休眠的危机，于是，在他的臂弯间踮起脚，轻轻拍拍有着绿色纹身的手臂。

“谢谢绿飞飞，救了兰摩尼。像毛茸茸的那菈巴螺迦消灭无留陀，是很好很好的，要用最好吃的料理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