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一百九十八回 铸剑大师报家仇
三人上了山坡,又爬上那座瞭望台,俯瞰野三坡中秀美景象。只因今日野三坡中发生剧变,这瞭望台上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岗哨。
孟苏泽对熊成生说道:“熊大哥,方才侯财对那些兄弟所讲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熊成生笑道:“一字不差,都听来了。说来也对,许多兄弟落草为寇,本就是为生计所迫。如今的世道,已不需要山贼了,而再行扰民的山贼,自然也会没命。”他顿了一顿,又道:“孟兄弟,你不会是想让我也归隐江湖,做一个普通的农夫吧?”
孟苏泽摇头道:“熊大哥,我问的不是这一句。”
熊成生表情一疑,一边小木笑道:“他所问的,是我二哥的事情。”
熊成生恍然大悟,说道:“这我也记得。之前刚刚听到木兄弟的事迹时,就已听说过他有两个结拜兄弟,身份都不低。”
孟苏泽笑道:“他的二哥,也正是我的二弟。我与小木,就是结拜兄弟!”
熊成生一惊,说道:“只听他的结拜大哥,是沙天帮的少年帮主梁浩铮呀!难不成……你……”
孟苏泽道:“我正是梁浩铮。”
熊成生眉头一皱,问道:“江湖盛传,你当了沙天帮帮主后不久,携带本帮巨银,与一帮净帮之人逃之夭夭了。后来又说你已被杀,尸首还在淮安沙天帮总舵的宅院里暴晒示众了好几天。怎么……这……凭我对你的了解,兄弟可不像是一个为了金银不择手段的人呀!”
孟苏泽长叹一口气,将自己是如何当上的沙天帮帮主,如何结识的一些江湖好汉,又如何被孙灼算计,与牟斌、李执一同被扔到了河中之事,一一告诉了熊成生。
熊成生这才恍然大悟,破口而骂:“没想到定江帮老帮主司马霄一生清誉,却毁在了自己的义子手里。那孙灼也是个不知报恩的白眼狼。若是他没有接替定江帮帮主的心思,应早早言明,又岂会独自生司马老帮主的气,而一走了之呢!那厮分明是想自己当帮主,听到这番话后,得知自己前途无望,所以才离开定江帮的。”
孟苏泽叹道:“不论孰是孰非,司马老帮主也都已去世了。熊大哥,我真认你这个朋友,就自然不该瞒你,我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你,你不会嫌弃我,或者怕我连累于你吧。”
熊成生大笑道:“我恰恰还更佩服你这位少年英雄了。一个不会武艺的孤儿,竟能敌得过沙天帮众人,还坐上帮主宝座!足见你有非凡之处。你这位好兄弟,我算是交定了!我熊某一生没说过几句好听的话。这几日,都用在了你和木兄弟身上了。”
小木一阵尴尬,苦笑道:“熊大哥,既然我大哥都认你这个朋友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他的身份知道的人还多些,而我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其实,我本也不姓木。”
熊成生哭笑不得,说道:“你们兄弟二人真是与众不同呀。许多人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不过是为了一个名字。而你们却偏偏用假名字。你倒是说一说,你叫什么?”
小木道:“熊大哥,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说实话。”
熊成生道:“我从不说假话。”
小木笑道:“你对东瀛人看法如何?”
熊成生想了一阵儿,说道:“我并不了解,我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只听说有一批倭寇经常骚扰南方。那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明儿女各个深恶痛觉。”
小木听罢,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熊成生道:“怎么?你是日本人?”(在《二十四史》和《旧唐书》中记载,日本人因不喜欢“倭国”的称谓,自己将名字改成了日本。另一种说法实在《史记正义》中,是由武则天命令日本将国名改成为“日本”。)
小木微微点头,说道:“熊大哥不叫我倭人,却叫我日本人,我倒是要先谢谢你。”
熊成生笑道:“不论是东瀛人、东洋人、倭人、倭寇、日本人,都是出自中途,而且说的还不都是你们。叫倭人纵然是轻视许多,但口头上逞了便宜,就真的占得了便宜么?叫什么还不都是一样。”
小木顿了一顿,将自己的出身全部告诉了熊成生,又将自己的哥哥姐姐来到中土报仇一事说了,又说中村信之与他是如何劝解中村依氏的。
熊成生笑了一笑,说道:“依我看来,你这段家仇本也就不该去报。你和你的姐姐能知大义固然可喜,但只有真正劝服了你的哥哥,才算是大功一件。两位兄弟告诉了我你们的真实身份,熊某甚为感激,从今往后,兄弟的事情,便是熊某的事情,今后但凡有事情用得到我,但请直言,只要大哥做得到,一定尽力而为。”三人说着,见时候不早,便纷纷下了瞭望台,回到了狼烟寨中。
三人回了寨子,见陶寻礼已然转醒,一些下人给他与陶知弄了些丰富的饭菜,陶寻礼吃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孟苏泽此刻上前问道:“陶前辈,你身上的伤势,可有大碍?”
陶寻礼放下碗筷,笑道:“劳孟少侠挂心了,我的外伤没事,心伤也好了。”
几人听了这话,虽是可惜,但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相问。
陶寻礼道:“哎,我已想通了,不该固执,从今往后,这孩子就叫陶知,是我的亲生孙儿!家逢巨变后,还有人陪我这老头相依为命,是老天的恩赐才是。不过……”
孟苏泽问道:“不过什么?”
陶寻礼说道:“不过,我还是得将我那亲生的孙儿好好安葬。我被困野三坡十三个年头,并不知道野三坡究竟是什么模样,方才去后山的路上,我又心事重重,如今心中担子已经放下,这才发现野三坡的秀美。既然这里没有了阴谋、虚伪、欺诈,我就将我那孩儿葬在这里,每年还能带着陶知回来看一看。”
孟苏泽喜道:“陶前辈突破心中难关,实在可喜。”
熊成生道:“两位兄弟,我看你们今日也不要走了!就留在我狼烟寨住上一晚,到了晚饭时,我们真个野三坡狂欢起来,咱们不醉不归!等明日天亮了,我亲自送你们离开!”
事情全部了解,众人也松了一口气,纷纷答应了下来。
孟苏泽和小木二人带上了两把铁锹,陪同陶寻礼一路前往后山,路过双峰寨时,陶寻礼找来几名喽啰,将他这十三年所铸造的古剑全部拿着,跟在身后。
一行人到了后山山洞,孟苏泽想起当日在山洞中的惊魂时刻,心中还稍有余悸。
陶寻礼见到了眼前的床铺、摇篮、桌椅以及墙角的洗漱用品,又一次缓缓流下泪来,问道:“孟少侠,我那孙儿,如今在哪?”
孟苏泽道:“前辈,您心中做些打算,不要一会被惊吓到了。”说罢,孟苏泽将床铺上面的盖板抬起,看到了下面的三口箱子。
他将其中一口箱子搬出,对陶寻礼说道:“前辈,就……就在这里面了。”
陶寻礼提着一颗心,缓缓将箱子打开,同样眼泪越流越多,双眼皆已朦胧。他瞧见箱子中的骸骨之后,心中也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这十三年来,他对自己的孙儿有无数的话,但都说给了陶知。如今见到骸骨,却久久不语。
陶寻礼小心翼翼的将箱子中的骸骨取出,抱到洞外,深情说道:“孩子,看看这天日吧!天终于晴了!”说着,陶寻礼取过孟苏泽手上的铁锹,亲自挖了起来。
孟苏泽问道:“前辈,就不挑选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么?”
陶寻礼笑道:“我瞧这里就挺好。”孟苏泽听完这话,也不言语,帮着陶寻礼一同挖起坑来。而陶寻礼却道:“孟少侠,你去前面那里,挖一个稍大一些的坑。”
孟苏泽一疑,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陶寻礼笑道:“我挖的这个坑,是埋葬我的孙儿。你挖的那个坑,是用来埋葬王百的。”
孟苏泽一惊,说道:“埋葬王百?他与您的孙儿离得这么近,您……您就不担心到了那边,王百会……”他本想说“王百会欺负他。”可话到了嘴边,只觉得言语有失,就收了回来。
陶寻礼道:“你想说王百会欺负我的孙儿是不是?不碍事,你去挖吧。我自镇得住他!”
孟苏泽听完,拿着铁锹在离山洞口二十丈的地方挖了一个极大的坑,已够埋葬王百的了。
二人挖完,陶寻礼亲自将自己孙儿的骸骨埋在里面,对着坟头看了又看。
过了一阵儿,陶寻礼又让小木与孟苏泽将王百埋了。二人一阵忙活,在不远处又添了一座新的坟头。
这时陶寻礼唤过那几名抱着古剑的喽啰,自己拿过一柄古剑,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是承影剑”说罢,便插在在王百的坟头上!
又拿过一把,说道:“这是干将剑。”同样插在了王百的坟头上。
太阳渐渐落山了,陶寻礼将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心血全部插在了王百的坟头上,用他的话说,王百喜欢这些宝剑,更怕这些宝剑,也只有这些宝剑,才能镇得住他,不让他去阴间在祸害他人!
只瞧那王百的坟头上早已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古剑,陶寻礼看着此景,猛然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