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监控
这下再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就实在不应该了，林观清默不作声地看了林秋宿一眼。
林秋宿独自吃着水果，指尖满是橙子的香气, 专心致志地盯住眼前画面, 没有发现兄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进度条过半, 他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尚且登陆着谢屿的账号没更换。
林秋宿登时后背一凉：“。”
此刻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当着家长的面干坏事, 电影也观赏不下去了, 所有台词左耳进右耳出。
他安静地抿起嘴，忐忑于不知道林观清是否也察觉了这个细节。
然后, 林观清突然说：“这部片是不是有点无聊？”
“有一点点。”林秋宿干巴巴地接话, “我明天早起去签实习合同，要不先去洗漱吧。”
期末考完这几天, 他带了随身物品和换洗衣服，一直留在医院陪夜。
照顾病患没那么轻松, 林观清表面安然, 背地里阵阵难受，打架留下的伤口结痂发痒, 时不时犯一会胃疼。
林秋宿每次帮忙涂碘伏、倒热水，挂点滴时频频抬头留意药水瓶的余量。
今晚也是一样, 他睁着亮晶晶的狐狸眼, 不停打量兄长额头伤口。
“你说这么打了一下，会不会有内伤？”林秋宿困惑。
林观清说：“感觉没影响, 我的视力很清楚, 思路也很清晰。”
为了证明这一点,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你和Island一起看过剧？”
“对、对啊。”林秋宿磕磕绊绊地承认, “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一直忘记退出，就蹭蹭他的会员。”
林观清说：“他现在有对象，你最好别占他的东西，省得扯出麻烦。”
讲完，他帮忙点击退出，继而在页面扫了自己的二维码。
这下林秋宿换了个会员蹭，看着亲哥的头像顶替上去，暗落落地垂下眼睫。
其实他和谢屿之所以共用账号，是因为互相想知道对方在瞧些什么，并且经常一起看更新，这样可以做到云端进度同步。
现在自己只能看林观清的了，林秋宿不情不愿，又好奇地戳戳历史记录。
里面的观看时间非常阴间，就这种毫不规律的作息，撑到现在才病倒已经是个奇迹。
林秋宿磨了磨后槽牙，进入端口登录管理。
他心想，这样也行，以后发现林观清一边熬夜加班一边看剧提神，自己便恶狠狠把人踹下线。
殊不知自己将面临何种命运的林观清也有自己的算盘，试图借此试探林秋宿的反应，看看对方和谢屿究竟是什么关系。
见林秋宿没怎么沮丧，他微微放下心来。
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吃过早饭，林秋宿看查房医护为林观清做完检查，准备开车去上班。
“我这辆车已经在公司录了牌照，有固定的位置，你直接停去那里就可以。”林观清嘱咐。
他再问：“你倒车技术应该还行？”
“怎么了？”林秋宿倒车全靠手感和瞎蒙。
林观清说：“我左边是副董的车位，右边是Island的车位，你撞了哪个都会害你哥白干一年。”
林秋宿：“。”
“如果你男朋友是Island的话，就不用太担心了，这样属于感情纠纷。”林观清幽幽地补了一句，再度旁敲侧击。
林秋宿扯了下嘴角：“为什么你光说Island不提副董？开发线和管理线有歧视？”
林观清回答：“因为那人是你主管的亲爹。”
林秋宿：“……”
幸好他今天去得早，左右都没有人，等他战战兢兢停完车，卡着签约的约定时间来到园区D栋。
那是一栋极其精美的低层建筑，装修成了超现代风格，一共四层楼里，有许多报告厅和会议室。
这些用于举办各类线下活动与培训，以及安顿游戏事业群的校招生们，让他们有空间集中做mini game。
整栋楼没有安排办公室，只有一处接待来宾的前台，现在显得静谧又空旷。
今天统一入职的实习生有好几个，他们完成网签操作后，拿到各自的工牌，再被设备部门的人过来挨个安装内网软件。
这一系列的事情做完，他们被HR提醒在沙发上稍等片刻，会有相应的部门来接人。
林秋宿在一众学生里也显得年纪很小，安静地望向门口，等着被人来认领。
“你大几呀？”有人打听。
林秋宿说：“开学就大二了。”
那人不免诧异，感叹似的开玩笑：“岁数这么小就出来打黑工了啊？”
“是的，我们技术中心的小黑工呢？”有人敲了敲半敞的大门。
林秋宿留意到，之前陆续有一些同事过来，HR都没有迎接，但有说有笑地搭了几句话。
而眼前的男人出现后，坐在一旁的HR立即站了起来，言语也更谨慎。
“沈总，是这边。”HR道，“基础的考勤流程都交代过了，有事情在OA上找我们就可以。”
沈光意看向林秋宿：“知道了吗？”
林秋宿也跟着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表示自己了解。
“我是你第二轮的面试官，Shimeeer，你的导师在开会，所以我代他来接你。”沈光意说。
他领着林秋宿来到工位上，一排五个人，有四个位子正空着。
座位靠着走廊的女人摘下耳机，朝他们俩打了个招呼，紧接着林秋宿也与她挥挥手。
“是纪弥的新徒弟么？欢迎欢迎！”女人说，“他坐咱们这排吗？”
紧接着，她帮忙介绍了这一排的人员构成。
最里面的那把椅子上搭了一件工装外套，按照版型和颜色来说，待在那里的可能是个中年男人。
“这里坐着大老板，技术中心的镇组大佬，他最近跑去和显卡厂商撕逼了，估计你这暑假见不到人影。”
“他旁边是Shimeeer，应该也是你的直系领导？如你所见是个帅哥。”
随着她的话语声，林秋宿的视线往旁边移动。
入目之处，沈光意的工位整洁到似乎有洁癖，除了硬件设备和带盖的水杯，居然什么都没有。
“最中间的是你导师，今天他好像一来就被拉去开会了，唯一空出来的位置就是你的咯。”
女人拍了拍自己手边的空位，道：“整个中心负责的模块很多，一共有两个老板五个主管，大家在做不同的课题，咱们主要是负责引擎。”
讲到这里，她笑起来：“恭喜你来到了最吃香的组，这里可不好进啊，以后多努力多进步。”
林秋宿看了她电脑上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方月|Luna。
“也有劳方老师指教了。”他说。
“谈不上，你左边那三位全是业内大佬，你有问题可以随便提，我就是个氛围组，答得上的一定说。”方月很谦虚地打岔。
“等纪弥来了，让他带你去领电脑。”沈光意道，“我等下也有一场会，小方你带他先了解下，中午见。”
方月对此尽职尽责，让林秋宿把椅子拉到自己这边来。
她说起鸿拟的自研引擎，还有他们平时所用的开发工具，等到沈光意走远，立即换了个话题。
林秋宿发现她突然灿烂一笑：？
“你没来之间，纪弥拿到你的简历，就跟我们炫耀，说自己即将有个小美人当徒弟，原来他没有乱吹牛逼啊！”
方月虔诚地双手合十，道：“我们这里的风水也太好了吧？虽然失去Clear很可惜，但拥有了比Clear更单纯无害的同事！”
“他是有害吗？”林秋宿犹豫地问。
“对啊，之前他和我们这儿有蛮多工作对接，做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到现在都没被打，估计是大家不想帅哥破相。”
方月解释着，耸了耸肩膀。
林秋宿：“。”
其实林观清现在额头还蒙着纱布，要说破相，也能算得上。
紧接着，方月还压低声音，说起一桩流传在组内许久的八卦。
“有个坊间传闻，他和Shimeeer早年水火不容，当时出了一个三级漏洞是他们背锅，加班打Patch的时候，还在这里大吵一架。”
“Shimeeer被气得快死了，好像有两三个月，见到Clear就绕道走。”
林秋宿：“……”
某人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他和自己的主管关系不错。
这是哪门子不错啊？
林秋宿快被无语死了，然后一边和方月闲聊，一边收拾自己的桌子。
他带了谢屿送的小花瓶，但还没有插上鲜花。
与此同时，谢屿抱着一捧宫灯百合，和沈光意坐了同一部电梯。
沈光意瞥了眼花朵，纳闷，谢屿什么时候有这种兴致了？
他满脑子是待会的报告内容，没有想太多，但开完会回来，又看到实习生的桌上也摆上了宫灯百合。
这花价值高昂，也不是热门款式，短短三小时之内出现两次，令沈光意多看了几眼。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情吸引走，纪弥比他回来得早一些，帮实习生领好了新设备，现在正在安装各种插件。
纪弥业务能力很强，出于各种原因，却是第一次带徒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看得出来他很想和林秋宿尽快变熟络，装插件的时候三心二意，还问起中午喜欢吃饭还是吃面。
林秋宿也愿意和这位导师讲话，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时不时笑几声。
相比学校里的教授与学生，他和纪弥的年龄相差不大，很有共同话题，在窗口排队时也没冷场，聊着自己玩的游戏。
本来担心林秋宿怕生，谢屿特意来食堂看了眼，悄无声息地排在他们后面，发现这两人已经相处得很融洽。
林秋宿都没意识到谢屿的存在，但在纪弥随口询问他感情状态的时候，说了自己正在谈恋爱。
“是F大的学生吗？”纪弥问。
林秋宿摇头：“他比我大几岁，在鸿拟的游戏项目组。”
纪弥道：“喔，那你们这段时间可以一起上下班！”
他没追问对方具体是谁，内心想着，既然自己徒弟是低年级学生，对方年纪也不大，职级肯定不会太高。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当Island，多数人都是从最底层慢慢往上升。
而一个项目少说有几百号人，自己问出答案，要是压根没听过姓名，徒增双方尴尬。
“我哥最近受伤了在住院，这几天我在陪夜，等他好起来就可以。”林秋宿道。
“夏天到了磕磕碰碰好多啊，我们这里有个高管也请了病假，据说足足半个月。”纪弥接茬，“我都怀疑他是被挟持了。”
林秋宿：“。”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来到窗口处买完面，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谢屿在这里。
林秋宿朝谢屿眨了眨眼睛，谢屿随意挑了碗现成的拌面，和他们坐在一起。
纪弥以为谢屿是随便挑了个座位坐着，过了一会，听到身旁两个人在说话，才发现对方和林秋宿认识。
之前林秋宿来鸿拟，就有技术中心的人知道他和谢屿相熟，便没有刻意掩饰这点。
“之前就通过家里人认识的。”他解释。
谢屿问纪弥：“我算他半个哥哥，你是他实打实的师父，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看来我能被Island喊一声小纪老师了。”纪弥端起架子。
吃完，他没有久留，让林秋宿在下午两点左右回来，其余的午休时间自由安排。
这片园区里处处是同事，保不齐就撞上认识的人，林秋宿和谢屿晃悠了圈，想找清净的地方，却无处可去。
到头来，他们做贼似的，躲进大切诺基的后座，终于接了今天第一个吻。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谢屿亲得有点凶，手搭在林秋宿的后脑勺上，让人试图后退可被往前送得更紧密。
尽管这辆吉普非常宽敞，可是他们俩个子高挑，待在车里温存时，动作难免束手束脚。
只是这种狭窄的空间，阻碍着他们的时候，反而能让亲热氛围格外黏稠，也更催人沦陷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暧昧里。
林秋宿被往后摁倒，两条长腿不得不屈起来，脚尖抵住了门框，发出一声闷响。
谢屿覆在他身上，但没有压着他，用手轻轻撩开了对方额前的碎发。
借由些许光线，谢屿望着少年泛红的耳尖，和略微凌乱的衣领，不禁俯身过去。
然而就在林秋宿呼吸一滞，感觉到锁骨处有湿润触感的时候，谢屿的手机亮了起来。
看清楚消息备注，林秋宿催促：“你回一下林观清啊。”
谢屿用鼻梁蹭了下林秋宿的鼻尖，淡淡地说：“他应该积极联系医生和护士，而不是来找我？”
虽然表达了不解，但他没再步步紧逼，坐起身之后，还帮林秋宿整理了一下衣衫。
林秋宿把脑袋抵在男友身前，讲了账号被林观清换掉的事情。
“你说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他不安地问。
话音落下，林观清确实和他预料的一样，正掐着这段休息时间，在手机上开始审问谢屿。
[你那个在鸿拟的男朋友，我真的认识么？]
[苏应钟？可他春节那会儿不在京市吧，那沈光意？唐律然？还是徐褚榆？]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谢屿忍无可忍：[徐褚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奶爸。]
林观清：[喔，是沈光意还是唐律然？]
大概是没有结果就放心不下，又害怕最后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名字，这时他对谢屿提问，隐隐有种逼迫做出二选一的意味。
谢屿：[在忙，不多聊了。]
林观清：[cnm……？？]
“你哥什么时候出院？”谢屿问。
林秋宿道：“还有一星期。”
“那我编辑好认罪书，掐着他出院的点，定时发送给他。”谢屿道。
林秋宿认为这个主意很好，既告知了林观清真相，又不用担心对方抓狂太久。
这阵子事故频频，几天的年假连着半个月的病假，林观清不可能再耽搁日程。
即便心理防线崩溃，他哥也只能坐上飞机，就没空档去追究他们。
想到这里，林秋宿看起了当天的飞机票，还和谢屿商量着，要不要在林观清飞行途中发送那些信息。
现在飞机上都有Wifi，谢屿认为林观清打开信箱看到这些，怕不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迫飞机往回开。
而让林观清下飞机后再知道这件事，又显得性质太恶劣，谢屿不想搞成这样。
他愿意面对这些，只是不想届时场面太难看，害得林秋宿担心，所以一直拖延也一直铺垫。
到了现在再闭口不提，就没有诚意了，谢屿没有迟疑，当天就写好电子信件，收件人填写Clear，定好时间直接发送。
比起他的干脆利落，林秋宿身为不会被责骂的一方，反倒是坐立难安，又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恐惧什么。
事实证明，有时候深思熟虑的计划会被意外打乱，而没有来由的自觉则非常准确。
在出院前一天，林观清下午实在没忍住，清汤寡水了十多天，偷偷跑去外面吃了顿炸鸡。
他也要到了租房的新密码，想要去检查下房子有没有漏水之类的问题。
“为什么大门的监控被拆了？”林观清东张西望，疑惑地嘟囔了句。
因为自己和苏应钟常年加班没个准数，租房容易有安全问题，所以共用的入门处一直放着监控。
这个设备摆在这里好多年，如今居然不翼而飞。
不过他因此想看看录像，既然大门的没法瞧见，那可以查一下自己车里的情况。
特意打开客厅的液晶电视屏后，林观清将其连接了手机，又打开监控软件，在日期中挑选了林秋宿刚入职的那天。
他的本意并非恶意窥探，而是好奇对方那天过得怎么样。
看到林秋宿小心翼翼地倒车，林观清坐在沙发上，不由地笑了起来。
他琢磨着，自己应该去加装一下行车辅助系统，方便弟弟以后使用。
然后，正当林观清准备关掉屏幕的时候，盯着软件上这段监控的长条缩略图，警觉地感到有哪里很突兀。
……为什么大中午的这辆车的后座也好像有人？而且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