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离合蔡文姬
重生三国VIP第166章《美少女蔡琰》提到,她果然是个才女,眼色不错,竟然凭仪表与气度便能识出刘琦来,但为了进一步证实心中猜测,刘琦试探道:“这位小姐可是六岁便识琴音、八岁遍览史书、十岁欲与蔡中郎共修汉书的蔡琰姑娘?”
少女瞪大了瞳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色慌乱,脸红道:“公子抬举了,小女子正是蔡琰。斗胆相问,公子懂相术么?怎么知晓那般祥尽?小女子有那么出名么?”
……
众所周知,“文姬归汉”的典故在民间广为传唱,那么,三国的蔡琰究竟是怎样一位传奇女子呢?
强子为你解读,重生三国冷知识科普14:东汉绝代才女蔡琰!
一、蔡琰的三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从出生到18岁
汉灵帝刘宏熹平六年(公元177年)6月,蔡文姬出生于陈留郡圉县(今河南省杞县圉镇)。父亲蔡邕时年45岁。母亲叫赵五娘。
汉灵帝刘宏光和元年(公元178年)9月,1岁,随被流放的46父亲蔡邕北徙到今内蒙包头市西北的汉代北方八边郡之一的五原郡安阳县。
汉灵帝刘宏光和二年(公元179年)10月,2岁,朝廷大赦,父亲得以归乡,随父母回到中原。
汉灵帝刘宏光和四年(公元181年),4岁,随父母迁往江南会稽(今浙江绍兴)。一去就是10年。
汉灵帝刘宏中平元年(公元189年),12岁,董卓带兵进入长安,父亲到洛阳任职,随乳母赵四娘回到出生地圉县。
汉献帝刘协初平三年(公元192年),16岁,春天,嫁给河东(今天的山西)世族卫仲道。夏天,60岁的父亲因为政治原因被王允囚杀,母亲从死。董卓的部下们出兵关东,大掠陈留等地,大开杀戒,尸骨遍野。
汉献帝兴平元年(公元194年),18岁,丈夫卫仲道因病去世,再次回到圉县娘家。
第二个时期:从19岁被掠到匈奴,到31岁时被曹操派人接回中原
汉献帝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秋,19岁,南匈奴兵打到圉县,蔡文姬被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手下的左贤王去卑掠获。第二年,蔡文姬被左贤王带回匈奴。
汉献帝建安三年(公元198年)7月,22岁,蔡文姬三年守孝期满,与左贤王完婚。后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孤涂,女儿叫孪姬。
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4月4日(农历三月初一),31岁,曹操任宰相,命周近和董祀为使出使匈奴,以重金赎回蔡文姬,回归中原,史称“文姬归汉”。
讲到这里,我想把大家传的较多的曹操和蔡文姬的关系,做几句说明:曹操既是政治家,也是文学的铁杆爱好者!曹操和蔡文姬在董卓专权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又因为蔡文姬是大文学家蔡邕的女儿,她的文采自然很让曹操欣赏。
文姬归汉之后,蔡邕的很多书籍在那场洛阳大火中都被董卓一把大火给烧了,曹操感到非常可惜。因为蔡文姬是蔡邕唯一的继承人,后来蔡文姬凭记忆默写出四百篇文章,文无遗误,满足了曹操的好奇心。总的来说:曹操对于蔡文姬,一是曹操念及与蔡邕的旧情,二是自己也确实爱惜蔡文姬的文采以及同情她的遭遇。
第三个时期:从31岁回到中原,到73岁辞世,被埋葬在今天的西安蓝田县。
“文姬归汉”后的六年间,蔡文姬与曹操手下的屯田都尉、杞县同乡董祀(家在今天杞县的)生活在一起。在以后的几年间,蔡文姬住在邺城(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20公里处的邺镇)曹操的府邸松涛馆,整理父亲蔡邕的藏书,回忆、默写400余篇,并写出《胡笳十八拍》等。明代张溥为蔡邕的诗文辑为《蔡中郎集》,《述行赋》是蔡邕辞赋中最为知名的作品,也是他辞赋中的代表作。
据说,汉献帝建安十八年,也就是公元213年,蔡文姬35岁时,曹操进封魏国公,匈奴派人来参加晋封大典,蔡文姬的一双儿女孤涂、孪姬还随同前来了呢。当然,这也只是传说。
汉献帝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正月,44岁,66岁的曹操病故。曹丕即位,是为魏文帝。东汉196年的历史从此结束。历史进入60年的三国时代。这也就是说,蔡文姬一生73年,前44年生活在东汉、后29年生活在三国时代。
三国魏废帝曹芳正始十年(即嘉平元年,公元249年),73岁,蔡文姬去世。
二、蔡琰的成长历程
蔡文姬(一作明姬、昭姬,公元177—249年),名琰,是东汉著名学者蔡邕(字伯喈,公元132-192年)的女儿。汉灵帝刘宏熹平六年(公元177年)6月,蔡文姬出生于陈留郡圉县(今河南省杞县圉镇)。父亲蔡邕时年45岁。母亲赵五娘。
蔡文姬的出生地圉城这里人杰地灵,历代名人辈出。圉县早在商汤封夏后于杞地之后开始建城。史书《资治通鉴》记载:“(该城)春秋陈地,郑取之。苦楚之难,修干戈于境,以虞其患,故曰圉。”春秋时期一度是皇家的养马场。西汉时设圉县,治所设此。
在中国历史上,东汉光武帝时著名的刚直不阿的“强项令“董宣、东汉桓帝时著名“党人”夏馥(音孚)、西晋提出著名的“徙戎论”的江统,都是圉县人。
据《后汉书》卷84《列女传?陈留董祀妻传》记载:
陈留董祀妻者,同郡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子,归宁于家。兴平中,天下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祀。
我们谈及蔡文姬,就不得不提及她的父亲蔡邕。
蔡家祖籍关陇一带,到文姬高祖辈迁居圉县。蔡邕的父亲蔡棱、叔父蔡质把祖上留在圉城的家业一分为二后,蔡棱一家人留守圉城,蔡质则家迁洛阳。对于蔡邕的家世,《后汉书》卷60下《蔡邕列传》记载: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也。六世祖勋,好黄、老,平帝时为眉阝令。王莽初,授以碏戎连率。勋对印绶仰天叹曰:“吾策名汉室,死归其正。昔曾子不受季孙之赐,况可事二姓哉?”遂携将家属,逃入深山,与鲍宣、卓茂等同不仕新室。父棱,亦有清白行,谥曰贞定公。
蔡家是圉县大户人家。据《后汉书》卷57《党锢列传》讲到蔡邕的同乡夏馥时,提到同县的蔡家、高家(现在圉镇西街仍有多户高姓人家):“夏馥字子治,陈留圉人也。少为书生,言行质直,同县高氏、蔡氏并皆富殖。”
在《河南通史》上也有相同的记载。[程有为、王天奖主编:《河南通史》,第113页,河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出版。]说明蔡家和同县的蔡家、高家一样都是大户人家,当时家境十分富裕。
蔡邕时蔡家已不再经商,蔡邕饱读诗书,成为一代名流。蔡文姬出生时蔡邕时年45岁,可谓老来得女,作为“独生子女”的蔡文姬被父母宠爱的程度可想而知。
蔡邕常常作为大书法家而为世人所传颂。据载,熹平四年(公元175年),蔡邕校定《六经》的谬误,将正文刻在石碑上,立于太学门外,成为流传后世的“熹平石经”,前往观摩的人络绎不绝,每天停在那里的马车就有一千多辆。
蔡邕的书法,“骨气洞达,爽爽如有神力”,蔚然大家,成为当时偶像级的人物。
其实他还是一个大文学家。他著有《蔡中郎集》,至今仍保存完好,流传于世。此外,蔡邕还精于天文数理,妙解音律,在洛阳俨然是文坛的领袖。
中国古代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为汉代末期蔡邕所制之琴,据《后汉书?蔡邕列传》记载:“吴人有烧桐以爨(cuan)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僬(jiao)尾琴’焉。”汉末,蔡邕遇害后,焦尾琴保存在皇家内库之中。
他的家就是那个时代的文化沙龙,也是那个时代的高级图书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杨赐、玉灿、马月碑以及后来文武兼备、终成一代雄霸之主的曹操都经常出入蔡府。蔡邕和曹操还成了挚友。
蔡文姬生在这样的家庭,自小耳濡目染,饱受这些文人雅士的熏陶,所以年少之时就表现出超常的智慧和才能。
蔡文姬从小受到文学熏陶,博学而有才辩,尤其精通音律。《三字经》上说:“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彼女子,且聪敏。尔男子,自当警。”《后汉书》李贤注引刘昭《幼童传》中说,“邕夜鼓琴,弦绝。琰曰:第二弦。邕曰:偶得之耳。故断一弦问之,琰曰:第四弦。并不差谬。”
《蔡琰别传》里也有类似的记载,而在宋代朱文长《琴史》这件事记载为文姬10岁时, 蔡邕震惊于女儿的天分,开始教女儿学琴,两年之后,文姬琴艺学成,蔡邕将自己的焦尾琴送给了女儿,由此蔡文姬的音乐天赋可见一斑。
关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在许多文献资料中都有相关记载,唐代刘商《胡笳曲序》在这篇序文里面说“蔡文姬善琴,能为离鸾别鹤之操,……”唐代李瀚写古代的启蒙读物的《蒙求集注》 中有两句话 “蔡琰辨琴,王粲覆棋。” 这说明蔡文姬在音乐方面名声十分显赫,几乎成为人人传颂的佳话。
在史书上我们只能找到这些关于蔡文姬童年早慧的只言片语的记载,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大胆推测她在文学以及书法上同样有很好的基础,即使没有表现出在音乐上的特别天赋,至少作为蔡邕的唯一子嗣,父亲肯定会把自己的才能传授于她,以期后继有人。
在晨星寥落的窗前,似乎千年前那稚嫩而清莹的朗朗书声还在耳旁想起,那是蔡文姬朗诵四书五经的声音;在日落西山,人约黄昏时,依稀一双纤细小手舞动笔毫的曼妙身姿,那是一代才女正在苦练书法。 勤奋好学的蔡文姬贪婪地汲取父辈的各种知识的营养,自由地遨游在墨香琴声的世界里,茁壮地成长着。
古时流传少年天才方仲永沦为庸人的故事,但是蔡文姬并没有辜负上天对她的恩赐,她少年时的聪明才智结出了丰硕的果实,这与蔡邕很重视家教是有很大关联的。蔡邕写有一篇著名的《女诫》(见《全后汉文》卷74):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其大意是说:人的心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让尘垢弄脏;心一天不修善,就会窜入邪恶的念头。人们都知道修饰自己的面孔,却不知道修养自己的善心,所以人在照镜子的时候要想到自己的心是否圣洁,抹香脂时要想到自己的心是否平和,搽粉时要考虑自己的心是否鲜洁干净,润泽头发时要考虑到自己的心是否安顺,用梳子梳头发时要考虑到自己的心是否有条有理,挽髻时要想到自己的心是否与髻一样端正,束鬓时要考虑自己的心是否与鬓发一样整齐。
这首《女诫》可以视为蔡家的独特家训,也是蔡邕对女儿的修养要求。蔡文姬从小就接受着这种良好的心性修养教育,在她的一生发挥了主要的作用。
蔡文姬不仅才华超人,而且面容姣好,虽然没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但仍有不少追随者。据说曹操常常出没蔡府,除了羡慕蔡府丰富的藏书,其实多少也有对蔡文姬的倾慕之心。
名满天下的蔡邕对女儿的要求远远超出成为一代美女,他的期望更高,所以他告诫女儿要注意思想品德修养,并根据女子的特点,要求女儿在梳妆打扮、讲究外表的同时,更要追求一种心灵的美。
他劝告女儿在用脂粉修饰自己的面容时,不要忽视心灵的滋养。这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非常具有颠覆性,这正是蔡邕的高明之处,蔡文姬后来所取得的成就确实继承了父业,光耀了门庭。
当我们艳羡花朵的娇艳之时,请不要忘了背后的汗水和勤奋,当我们谈起蔡文姬的种种卓越的成就时,仍然无法逾越她的苦难童年。苦难教会了她坚韧,使她更加成熟。
蔡文姬虽然经常浸泡在文人雅士之间,但是老子说过:“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托。”蔡文姬也因这位出色的父亲而拥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中国古人向来有“学而优则仕”的传统,况且蔡家当时是一个世代官宦之家,所以蔡邕也经常出入皇室殿堂,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蔡邕自然难以逃脱政党倾轧的恶果,多次被人诬陷,被迫流放边疆。
蔡文姬也因此在幼年时期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汉灵帝刘宏光和元年(公元178年)九月,蔡文姬仅仅1岁,在很多孩子仍然尽享家人的宠爱和童年的快乐时,她便随被流放的46岁的父亲蔡邕北徙到汉代北方八边郡之一的五原郡安阳县(今内蒙包头市),开始了流亡的生活。
从物产丰富、人情纯美的中原故乡去到一个人烟稀少、大漠滚滚的塞外边疆,蔡文姬能明白这就是人间的冷暖和苍凉吗?昨日你我尚能觥筹交错、举杯对饮,明日就会成为势不两立的敌人。蔡文姬不懂,因为有父母的细心呵护,但是她仍然会哭泣,是对陌生环境的害怕。
所幸的是,这次流亡生活很快就结束了。
汉灵帝刘宏光和二年(公元179年)十月,即文姬两岁那年,朝廷大赦,父亲得以归乡,她随父母回到中原。可是喜悦是短暂的,两年之后,其父在政坛再次失利,因得罪中常侍王甫之弟王智,遂亡命江海,远迹吴会(今浙江绍兴)长达十二年之久。
她随父母常年漂泊流浪,客居他乡,在勤学琴棋书画之余,便是托腮凝视远方,独品有家不能归的苦楚,心中藏着对故乡的浓郁思念。直到有一天,当中原大地弥漫着战争的硝烟,蔡文姬的脸庞上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那是汉灵帝刘宏中平元年(公元189年),董卓带兵进入长安,董卓专权,他十分赏识蔡邕,强令其为侍御史,拜左中郎将。
这一年蔡文姬12岁,她终于可以随母亲回到出生地圉县。她的童年结束了,流亡的生活终于可以暂时停止,可是生活的苦难还在不久的将来等待着她,是否真的要印证这句古语:“天将降大任与斯人耶,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三、蔡琰的婚姻生活
自古红颜多薄命,乱世佳人命途舛。
蔡邕在洛阳任职时,文姬与母亲赵五娘居住在圉县,过着富足而安定的生活,她也逐渐出落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出阁相夫教子随之而来。可是上天并没有赐给她对于普通女人来说很简单的幸福生活,她的婚姻一波三折,苦楚颇多。
汉献帝刘协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美丽博学的蔡文姬十六岁出嫁了,开始了她一生中的第一次婚姻。
她的丈夫卫仲道出身河东大族,河东就在今天山西省的西南部一带汾河的下游河东,卫家世代儒学,是魏晋时期的名门 ,曾经出了五个宰相 ,所以和蔡家堪称“门当户对”。卫仲道熟读经史,与蔡文姬琴瑟和鸣。
当蔡文姬满怀懵懂的羞涩之情坐上花轿时,她心中只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当丈夫挑起她的红盖头时,蔡文姬粉嫩的面靥红霞飘飞,她同样无法预知未来的不幸正在等待着她这样一位弱女子。
原本夫妻俩情趣相投,可以谈古论今,可以切磋琴艺,两人恩爱有加,无人不艳羡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不幸天妒良缘,婚后一年,卫仲道就染上重病,尽管有蔡文姬无微不至的照料,仍然医治无效而病终。
假如说过去的流亡生活还有父母的呵护,而成家后的不幸只能她独自承担了。因为这一年的夏天,董卓被诛,蔡邕因为感念董卓对他的知遇之恩,在王允那里做客时他“殊不意言之而叹,有动于色”,王允十分恼怒,最终60岁的蔡邕被问成死罪,冤死狱中。
初平三年,对于蔡文姬来说是充满不幸的一年,还没从丧父的打击里走出来,相知相爱的丈夫又命归黄泉。
蔡文姬几乎终日以泪洗面,但是婆家人不仅没有为其送去关怀和安慰,还雪上加霜,把卫仲道的死归罪于蔡文姬,责怪她“命硬”,克死了年轻力壮的丈夫,并且将其驱逐家门,令其回到长安的母家。
在娘家,她和母亲仅仅过了两年相依为命的生活,母亲因沉浸于父亲亡故的悲痛之中,也身染重病。不久战争硝烟再起 ,铁骑铮铮之声淹没了她的哀号。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冬,在董卓部将李傕、郭汜追击逃离长安准备东还洛阳的汉献帝君臣及随从百姓的时候,蔡文姬已孤身一人准备由洛阳返还老家陈留圉县避难。
就在她逃难的路上她被李傕所率部队的中羌胡兵俘虏。假如这支部队是一群忠诚之士,那么或许李傕会因为念及蔡文姬的父亲和董卓之交而放还她,可是天物弄人,后来这支羌胡兵叛李傕而离去,直奔南匈奴的南庭大本营西河美稷县(今内蒙伊克昭盟东部的准葛尔旗)。
后来蔡文姬在其《悲愤诗》中这样描写这段苦不堪言的经历:“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
当时蔡文姬辗转千里,一位文弱小姐随军行征于荒漠旷野之中,昨日面如桃花的容颜早已被烟尘覆盖,当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蔡文姬作为战利品呈现于南匈奴左贤王的大殿之上时,他不禁勃然大怒,以为他们在戏弄自己,可是当蔡文姬开口说话时妙语连珠时,左贤王立刻转怒为喜,犹如获得人间至宝,围绕蔡文姬仔细打量,并且下令赶快操办喜事,欲纳其为爱妃。或许这是蔡文姬于不幸中的万幸,她的才识在异域他乡同样获得了一个男人的赏识。
蔡文姬做了左贤王的夫人后,在匈奴一住就是12年,生了两个孩子,儿子叫孤涂,女儿叫孪姬。蔡文姬在南匈奴的生活到底怎样,正史上没有准确的记载,在唐刘商《胡笳曲序》中如是写到:“胡虏犯中原,为胡人所掠,入番为王后,王甚重之”。可见尽管当时左贤王对她没有做到举案齐眉,至少也是宠爱有加。
可是蔡文姬的“异域”之感无疑是非常强烈的,她作为一个才女,对于人文环境因素比较敏感,“胡”“汉”间的文化差异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难以抹去。在蔡文姬的骚体诗《悲愤诗》里有详细的描绘,“阴气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尘冥冥。有草木兮春不荣,人似禽兮食臭腥。”
客居他乡的愁苦,或许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吃穿住用行都是那么奇怪,当牛羊都披着落日的余晖各自归圈之时,蔡文姬难免触景生情:“牲畜尚且有家可归,唯我独自伤怀?”
在这12年中,曹操也已经基本扫平北方群雄,把汉献帝由长安迎到许昌,后来又迁到洛阳。公元208年的汉献帝时代,大汉帝国已是日薄西山。君主幼弱,流民暴动,边将叛乱,军阀割据。
曹操当上宰相,挟天子以令诸侯,乱世成就枭雄,天纵英才的曹操已是四方来贺、威压汉帝。曹操暂时安定了中国的中原地带,国力渐渐强盛起来,匈奴国也派使者到中国来,和汉朝建立友好关系。
这时,曹操打听到自己好朋友蔡邕的女儿蔡文姬还留在匈奴,便动了接其回汉中大地的念头,时值建安十三年(208年)。他的一个既偶然又必然的决定,成就了“文姬归汉”的千载佳话,也彻底改变了蔡文姬的命运。
一代枭雄曹操与才女蔡文姬之间的关系在文史界演绎出各种猜测。有人说曹操之举出于感念好友蔡邕之交情,《后汉书》记载:“素与邕善,痛其无嗣。”
在曹丕的《蔡伯喈女赋》的残文中也写到了这段历史,诗云:“家公与蔡伯喈有管鲍之好,乃命使者周近持玄玉璧与匈奴,赎其女还,以妻屯田都尉董祀”。
尽管如此,人们似乎不愿相信这两位才子佳人之间仅仅止于这种纯洁的感情,于是,他们放飞想象的翅膀,建构着两人间的暧昧关系,有很多人都认为曹操之所以出重金赎回蔡文姬,是倾心于蔡文姬的美貌和才华。
我们觉得这种猜想纯粹是后人的一厢情愿,倘若曹操仅仅因为贪恋蔡文姬的美貌而出重金将其赎回,当时的蔡文姬已经三十多岁,早已成为昨日黄花,况且中原大地竟然如此奇缺美女吗?还要花重金才能满足曹操的**之语吗?
另有一些人认为曹操之举出于修史的需要,即曹操希望接回才华横溢的蔡文姬来完成续写汉书的重任。这种猜想并不是空穴来风,有史记载曹操不仅有赫赫的武功,而且还想力修文治,真正是“外定武功,内兴文学”(《魏志?荀彧传》引《魏氏春秋》),所以说从这个角度来考虑,曹操的重金赎蔡家女之举也就不那么令人迷惑不解了。
历史无法逆转,到底缘由是何,时过千年之后今人无法确知,但是终究当蔡文姬早已在胡地安居乐业之时,远方的故人想起了她,她再次陷于两难的抉择境遇。
曹操命时任都尉的董祀为正使,周近为副使,携黄金万两,锦帛千匹,玉马一对,千里迢迢来到了左贤王的大殿上。蔡文姬也被宣召进殿会见家乡的故人,时隔十二年之久,早已物是人非,当初她第一次被带进这个大殿时还是一名可怜兮兮的俘虏,那时她焦急地期盼救星会奇迹般地出现,而今再度登此殿堂,面对犹如从天而降的家乡人,她几乎有些漠然,她在心中厉声呐喊:十二年前你们干什么去了。
当董祀提及接蔡文姬回大汉帝国尽忠效力时,蔡文姬脸庞的表情僵持住,这边是尚未成人的亲生骨肉,那边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家乡,这边有对儿女牵肠挂肚的慈爱,那边有父母的荒坟尚待自己去祭扫……当期望变现实,蔡文姬竟然没有丝毫的喜悦。
这次选择对蔡文姬的影响是深刻的,因为她在自己的三部主要的文学作品中都写到这一事件,尤其是在《胡笳十八拍》中,她几乎将当时撕心裂肺的情感描写得淋漓尽致。
《胡笳十八拍?第十二拍》: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踏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逢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二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谁具陈。
《胡笳十八拍?第十三拍》:
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胡儿号兮谁得知。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归,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纵然有千般不舍,蔡文姬仍然没有辜负曹操的好意,她将亲生儿女舍弃在大漠边关,泪水模糊双眼,子女的哭声像搅拌机搅碎了她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灵,尽管一步三回头,可是蔡文姬还是毅然踏上回归故乡的征途,因为她知道那里才是生养她的地方,回归汉室帝国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蔡文姬完成这一历史壮举以后,她的第二段姻缘再一次淹没在她的泪水中。
曹操对这位才女的关心可谓无微不至,或许是为了笼络蔡家女,以期她早日走出离家弃子的阴霾,更好地展现其文史才干,于是曹操很快为蔡文姬物色了一位白马王子,那就是将其接回汉中大地的董祀,也许这就是两人的缘分。据说他文采斐然,英俊挺拔,年龄比文姬还小。
董祀开始时对蔡文姬并不十分满意,可是曹操赐婚,他也不敢造次。两人若即若离的关系,在蔡文姬救回董祀一命时才有所改善。
据《后汉书》本传:“祀为屯田都尉,犯法当死,文姬诣曹操请之。”蔡文姬婚后不久,董祀就因贪污犯了死罪,大雪寒天,蔡文姬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赶到魏王府去向曹操求情。
文姬用机智的言辞为夫君求情曰:“明公厩马万匹,虎士成林,何惜疾足一骑,而不济垂死之命乎!”仅简单数言,但字字都打中喜好溢美之辞的曹操之心窝。
于是曹操感动于蔡文姬为夫请罪的情真意切,转念一想倘若这次处死董祀,蔡文姬就会再次沦为孤苦,于是曹操对她顿生怜悯之情而把董祀赦免了。
自此以后,董祀心存蔡文姬的救命之恩,对她消除了一切芥蒂,两人过上了夫唱妇随的幸福生后,并且生有一男一女,蔡文姬在历尽千难万险之后,终于得以在故乡安享晚年。
四、蔡琰的诗情才艺
文姬归汉,是蔡文姬人生中的转折点。她回到中原大地后,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而且受到曹操的重用,她迎来了自己事业上的辉煌阶段。磨难已远去,可是时间并非万能的,它无法抹平心中的伤痕。
当蔡文姬沉浸于现在的宁静生活之时,她的脑海中还会时时浮现前半生中的坎坷经历,心中不免荡起层层涟漪,但她循规蹈矩地生活下去,只到有一天,她伏案提笔时才明白是创作的激情在搅扰着她的思绪,写下来不是报复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只是为过去的生活挽个结,为自己的坚韧谱写赞歌,而后彻底从过去的阴霾里出走,一身清爽地步入阳光普照的幸福生活。
蔡文姬创作五言体《悲愤诗》、 和《胡笳十八拍》之动机,写作动机决定作品高度,所以在她的作品里我们很少读出怨天尤人的牢骚和抱怨,最多不过是扼腕悲戚,是一种客观的倾诉,有种一吐为快的爽朗,似乎只是寻求甩掉记忆包袱后的一身轻,并没有刻意寻求读者的同情和怜悯,对于一个从苦难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女子而言,同情和怜悯已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们在她的诗作中丝毫不见矫揉造作之虚伪,弥漫诗篇的是一种撩拨心扉的真挚情感,情真意切,娓娓道来。
现今学者对蔡文姬诗作的真实性虽还存有争议问,但是对于《胡笳十八拍》的疑问相对较少一些,如今学术界已经基本统一认定这首诗的作者毋庸置疑是蔡文姬。朱熹《系辞》云:
《胡笳》者,蔡琰之所作也。东汉文士有意于骚者多已,不录而独取此者,以为虽不规规于楚语,而其哀怨发中,不能自已之言,要为贤于不病而呻吟者也。
甚至有学者,例如大文豪郭沫若先生认为,“这是一首自屈原的《离骚》以来最值得欣赏的长篇抒情诗,杜甫的《寓同谷县作歌七首》和它的体裁相近,但比较起来,无论是在量上或是质上都是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这种观点非常具有颠覆性,向来在文学史上所占篇幅甚少的蔡文姬,却被郭沫若提升到与人尽皆知的屈原和杜甫等量齐观。由此可见蔡文姬的才华越来越受到现当代许多有识之士的关注。
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是一首琴歌,表现了文姬思乡、离子的凄楚和浩然怨气。郭沫若称这首诗“像滚滚不尽的海涛,那像喷发着融岩的活火山,那是用整个的灵魂吐诉出来的绝叫”。
全诗层次清晰,可分两大层次,前十来拍主要倾述作者身在胡地时对故乡的思恋;后一层次则抒发出作者惜别稚子的隐痛与悲凄。虽然在倾诉个人的痛苦经历,可是作者却有心怀天下的大气魄,于是从汉末动乱的大现实入笔,而后直切主题,写到她的被俘,这段经历对于她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在当俘虏的途中她遭受了非人的待遇,随后她被强留在南匈奴的十二年间,这里没有汉中平原的优越自然条件,整天出入在“胡风浩浩”、“冰霜凛凛”、“原野萧条”、“流水呜咽”之中,异方殊俗的生活是与她格格不入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一切水到渠成,毫无刻意雕琢之痕,浑然天成。
蔡文姬的诗达到了艺术的最高境界,更加值得钦佩的是蔡文姬在叙写如此悲惨的遭遇时她执着的深情开凿出一个淡远深邃的情境:秋日,她翘首蓝天,期待南飞的大雁捎去她边地的心声;春天,她仰望云空,企盼北归的大雁带来的故土的音讯。但大雁高高地飞走了,杳邈难寻,她不由得心痛肠断,黯然销魂……。
这种面对苦难的大度和坦然是堂堂七尺男儿都难以企及的,蔡文姬做到了,所以这首诗不断被后人传颂着。从第十三拍起进入了全诗的第二层次,蔡文姬转入对子女依依惜别之情的描写,出语便咽,沉哀入骨。
千年之后读来仍然不禁潸然泪下,面对人世间的此种切肤之痛,笔者无言评说,只好借古人之智慧,宋代范时文在《对床夜话》中这样说:“此将归别子也,时身历其苦,词宣乎心。怨而怒,哀前思,千载如新;使经圣笔,亦必不忍删之也。”
宋代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评》中如是品评:“《胡笳十八拍》混然天成,绝无痕迹,如蔡文姬肝肺间流出。”总之,《胡笳十八拍》既体现了蔡文姬的命薄,也反映出她的才高。
蔡文姬创作完《胡笳十八拍》之后,似乎觉得意犹未尽,或许是那段经历实在太让人难以释怀,所以在陈酿一段时日之后,蔡文姬再次以五言体《悲愤诗》抒写被俘及归汉的复杂感受。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厉。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人生几何时,何忧终年岁!
此诗以“汉季失权柄”而起,可见汉朝已经覆亡,此时距离那段揪人的经历已经有些时日,所以这首诗中的情感更加稳定,虽然仍然心中留有余哀,但是如今已安稳地生活在曹操的庇护伞下,也无雷电也无风雨。
源于此,这首诗没有了《胡笳十八拍》中的犹如排山倒海般的情绪倾泻,只是相对平稳的絮叨。假如说《胡笳十八拍》读来好像夏日午后里的倾盆大雨,那么这首《悲愤诗》则好比秋后淅淅沥沥的绵长阴雨。相同的事件在同一个人的笔下却能写出不同的感觉。
但是尽管如此,两首诗中仍然可见同一种创作风格,即那总融入大时代的大气魄,它们都是以汉朝的命运写起,从此意义上来说,蔡文姬的这两首诗不仅仅是个人经历的抒写,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因为在诗中反映了汉末战乱给百姓带来的不幸。
五、蔡琰的佳作欣赏
蔡文姬传世的作品除了《胡笳十八拍》外,还有《悲愤诗》,被称为我国诗史上文人创作的第一首自传体的五言长篇叙事诗。“真情穷切,自然成文”,激昂酸楚,在建安诗歌中别构一体。
胡笳十八拍
【第一拍】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溃死兮无人知。
【第二拍】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虫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悬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第三拍】
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鞞鼓喧兮从夜达明,风浩浩兮暗塞昏营。伤今感昔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第四拍】
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天灾国乱兮人无主,唯我薄命兮没戎虏。俗殊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寻思涉历兮多难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第五拍】
雁南征兮欲寄边心,雁北归兮为得汉音。雁飞高兮邈难寻,空肠断兮思愔愔。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第六拍】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第七拍】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原野萧条兮烽戎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地兮聚如蜂蚁。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於此。
【第八拍】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转悲愁。
【第九拍】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为传。
【第十拍】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第十一拍】
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兮彻心髓。
【第十二拍】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踏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逢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二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谁具陈。
【第十三拍】
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汉使迎我兮四牡騑騑,胡儿号兮谁得知。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归,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第十四拍】
身归国兮儿莫知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有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得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第十五拍】
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处穹庐兮偶殊俗,愿归来兮天从欲。再还汉国兮欢心,心有忆兮愁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子母分离兮意难任。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
【第十六拍】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对萱草兮徒想忧忘,弹鸣琴兮情何伤。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泣血仰头兮诉苍苍,生我兮独罹此殃。
【第十七拍】
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行路难。去时怀土兮枯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虺兮骨肉单。岂知重得兮入长安,欢息欲绝兮泪阑干。
【第十八拍】
胡笳本自出胡中,绿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馀兮思未穷。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於长空。六合离兮受之应不容。
悲愤诗(一)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
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祥。
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
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
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所略有万计,不得令屯聚。
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语。失意几微间,辄言弊降虏。
要当以亭刃,我曹不活汝。岂敢惜性命,不堪其詈骂。
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下。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
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
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
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
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己。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
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
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
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号泣手抚摩,当发复回疑。
兼有同时辈,相送告离别。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
马为立踟蹰,车为不转辙。观者皆嘘唏,行路亦呜咽。
去去割情恋,遄征日遐迈。悠悠三千里,何时复交会。
念我出腹子,胸臆为摧败。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
城廓为山林,庭宇生荆艾。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
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
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
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励。
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悲愤诗(二)
嗟薄祜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门户单。
身执略兮入西关。历险阻兮之羗蛮。
山谷眇兮路漫漫。眷东顾兮但悲叹。
冥当寝兮不能安。饥当食兮不能餐。
常流涕兮眦不干。薄志节兮念死难。
虽茍活兮无形颜。惟彼方兮远阳精。
阴气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尘冥冥。
有草木兮春不荣。人似兽兮食臭腥。
言兜离兮状窈停。岁聿暮兮时迈征。
夜悠长兮禁门扃。不能寝兮起屏营。
登胡殿兮临广庭。玄云合兮翳月星。
北风厉兮肃泠泠。胡笳动兮边马鸣。
孤雁归兮声嘤嘤。乐人兴兮弹琴筝。
音相和兮悲且清。心吐思兮胸愤盈。
欲舒气兮恐彼惊。含哀咽兮涕沾颈。
家既迎兮当归宁。临长路兮捐所生。
儿呼母兮啼失声。我掩耳兮不忍听。
追持我兮走茕茕。顿复起兮毁颜形。
还顾之兮破人情。心怛绝兮死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