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弟26
“我也发现了!最近信玄经常顺手祓除路边的咒灵。”
是中岛敦的声音。
“信玄很优秀, 每次委托都能出色地完成。如果工作时能再勤奋一点,就更好了。”
对于国木田独步的夸赞,信玄认为自己受之有愧——看来前辈还没发现他经常上班打游戏。
“信玄的变化?嗯……他上周给名侦探和镜花买了可丽饼, 对吧?”
“是的,上周三。”
“不不不,乱步先生和小镜花偏离主题了吧, 这算什么变化啊?”中岛敦吐槽道。
“诶, 大家都要说吗?我想想……哦, 他这个月会帮我带早餐!”
“太宰先生, 上个月信玄帮你带早餐的时候,我们就很想问了……你是不是威胁了他?”
“才没有呢,真失礼, 他是自愿的。”
是被迫的。
“可惜信玄至今没有受伤,他是侦探社唯一一个没经历过治疗的人呢,我期待很久了。”
这是与谢野晶子的声音。
信玄心想这就不必了, 他曾听过谷崎润一郎被治疗时发出的惨叫, 不愿再踏入医务室半步。
“对了, 谷崎, 你很长时间没体检了吧?需要我来——”
“谢谢,但是不用了!啊啊啊!请不要让我回忆那件事!!”
谷崎润一郎的惨叫让侦探社热闹非凡,信玄见话题不再聚焦于自己,松了口气。
他悄无声息地退到楼梯口, 故意制造出重重的脚步声,走到侦探社门前,用力推开门。
“我回来啦!”
大家听到开门声, 纷纷抬起头。
中岛敦很惊讶:“太宰先生不是说信玄中午才能恢复人形吗?”
没有任何事能瞒过名侦探的眼睛, 江户川乱步言简意赅地说:“信玄提前恢复了, 他昨晚住在帽子君家,衣服也是帽子君买的。”
侦探社短暂地寂静了几秒。
“帽子君……难道是那个橙色头发,看起来凶巴巴的人?”
“你们没有打架吧?”
“诶……好可惜,我还以为你会穿小矮子的衣服回来呢。”
与谢野晶子打量着信玄,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辉:“受伤了吧?需要我治疗吗?”
“没有,我很好!”
信玄恨不得当场做二十个俯卧撑,证明自己身体健康。
与谢野晶子露出失望的神色。
*
两周后,信玄最期盼的日子到来了。
一年一度的带薪休假,而且长达十天。
他已经做好规划,决定留在家里躺平整整十天。这就是他梦想中的带薪休假,和国木田独步的理想一样真挚。
想到下周就能挥别公司、挥别同事,信玄连工作效率都提高了。
国木田独步见他老老实实地接电话、写文件,像一个孩子终于度过叛逆期的家长,露出欣慰的表情。
中岛敦看着信玄幸福的笑容,幽幽地叹了口气:“好羡慕啊……”
为了确保侦探社正常运转,他们的休假时间是错开的。和信玄一起休假的有国木田独步、太宰治、江户川乱步,其他人下个月才能请假。
宫泽贤治正在给绿植浇水,插嘴道:“信玄先生想好去哪里玩了吗?”
“就在家。”
看到二人困惑的眼神,他解释:“我哪里都不去,打算在家休息十天。”
宫泽贤治和中岛敦眼中浮现出些许同情,二人走到旁边小声商量了几句,又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信玄先生,我在郊区的农地里种了很多白菜,正好到了收获的时候,周末和我一起去摘白菜吧!”
“我也会去哦!周末出门晒晒太阳,心情会变好的!”
……被当成家里蹲了!
信玄做不到将自己宝贵的年假挥洒在白菜地中,但宫泽贤治和中岛敦显然出于善意,面对他们真诚的目光,他难以说出“不去”二字。
就在他即将认命时,太宰治端着一杯咖啡从茶水间出来了。
“信玄,年假想好去哪里玩了吗,要不要和我们去京都温泉疗养?”太宰治说,“国木田君和乱步先生都答应了。”
信玄闻言有些意外,由于方向感不好,除非出差,江户川乱步的活动范围通常仅限横滨市内。
“乱步先生也想旅游吗?”
“乱步先生说之前出差收到了温泉的宣传单,很期待呢。”
宫泽贤治道:“说起来,按照工龄,乱步先生每年有二十天的带薪休假,但由于侦探社需要他的能力,他好像工作至今从未休假三天以上呢。”
乱步先生,没想到你也是侦探社劳模。
江户川乱步听见他们提到自己,叼着手指饼干扭过头来。
“你们在说我吗?”他嘴里鼓鼓囊囊地说,“太宰,我只去京都三天哦,三天后就回横滨。”
嗯……如果旅行时间只有三天,似乎还算可以接受。
信玄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宫泽贤治。
摘白菜还是旅游,这是个问题。
*
为了躲避中岛敦和宫泽贤治过于深厚的热情,信玄最终答应了太宰治的邀约。
他非常乐观地想,十天减去三天,至少还剩一周的悠闲时光。
更何况,泡温泉比摘白菜简单多了,在旅馆躺平也不失为一桩乐事,他依然可以当一条咸鱼。
信玄对此还算满意。
.
一行人抵达温泉旅馆时,天色已经暗了。
天空飘起小雪,细碎的雪花落在他们肩头,瞬间化成一粒红豆大的水渍。
旅馆老板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她曾被福泽谕吉帮助,破例向他们提供了价格低廉的房间。
这家旅馆已有百年的营业史,房间也遵循古制,是间宽大的和室。和室中央有扇障子门,将房屋一分为二。
太宰治望着屋顶的横梁,连连称赞。
“哇,真是条漂亮的横梁,很适合自杀呢!”说着,他跃跃欲试地解下围巾,想在横梁上吊。
“太宰,安分点,别给老板添麻烦!”
国木田独步一手拎着自己和江户川乱步的行李,一手抓着太宰治的衣领,对信玄说:“信玄,房间该怎么分配?”
由于另外两个人不太靠谱,他变成了国木田独步商量事情的第一人选。
太宰治艰难地转过头,对他说:“信玄和我一间吧,乱步先生晚上要开小夜灯,我会睡不着的。”
信玄认为和谁住都无所谓,答应了。
这时,旅馆老板的丈夫敲响房门:“客人,我来给你们送暖炉了。”
他将两个膝盖高的金属暖炉提进来,分别放在房间两侧,用铁钩一拨,暖炉里立即燃起橙红色的火光。
“客人们觉得环境舒适吗?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们夫妻就住在一楼。”
“挺好的,谢谢你们。”
江户川乱步正端坐在蒲团上,咔嚓咔嚓地吃曲奇,他举起手:“我们还没吃晚饭,大叔知道哪些不错的饭店吗?”
“唔……附近有一家寿喜烧还不错,凉菜也很好吃。”
.
据信玄了解,禅院甚尔成年后就独立了,从不回京都。换言之,这座城市没有人认识他,十分安全。
因此,信玄放松了防备,他没缠绷带,只戴着眼镜和口罩就出门了。
按照老板丈夫的指引,他们撑着伞,来到半个街区外的饭店。
服务生问他们喝什么饮料,太宰治要了一扎冰啤酒,江户川乱步说想喝可乐。国木田独步担心大家都喝醉了会迷路,只喝橙汁。
“你呢,信玄?”
“我和太宰君一样。”信玄说着,将口罩摘下来。
寿喜烧确实味道不错,就是对国木田独步不太友好,水雾在他眼镜上凝聚成一层薄雾,让他几乎看不清筷子了。
饭后,太宰治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盒扑克牌。
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们来玩扑克吧!按大小定输赢,谁输了就要喝酒,然后说一件只有自己知道的事。”
江户川乱步不赞同地鼓起嘴。
“还要喝酒吗?名侦探不想喝酒,如果喝饮料就答应你。”
“那乱步先生可以用汽水替代,但国木田君一定要喝哦。”
“……这个游戏只是为了整我吧?”
信玄没有说话,他看着太宰治洗牌,在心里盘算该如何作弊。
太宰治将牌倒扣在桌上:“好了,大家各自抽一张吧。”
四人依次抽了牌,同时将它翻过来,对比大小。
信玄的牌是最小的。
太宰治兴高采烈地欢呼一声,足以说明他们的同事爱就像纸一样脆弱:“信玄要告诉我们一个秘密哦,‘昨天晚上吃了麦饭’这种不算数。”
不愧是太宰治。
信玄把“昨晚点了外卖”吞进肚子里。
他有一大堆秘密,但没有一个是能在酒桌上讲出来的。
信玄决定作弊。
众所周知,穿越时空会导致蝴蝶效应,但如果只将周围的时间往前拨几秒,是无伤大雅的,基本不会对未来产生多大影响。
于是,塔回到十四秒前,抽了另一张扑克牌。
信玄,十八岁,靠超能力作弊,未来可期。
更换扑克牌后,点数最小的人变成了江户川乱步。
“是名侦探吗?”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嗯,我想到了——上个星期,敦的办公桌不是沾到了麦芽糖吗?那个是我弄的。”
信玄毫不意外,国木田独步也小声说:“乱步先生,其实大家都猜到了……”
“国木田,你的意思是,名侦探要重新说一个秘密吗?”
“不是的!”
江户川乱步蒙混过关,四人再次抽牌,国木田独步点数最小。
对于他的秘密,信玄和太宰治都不怎么期待。国木田独步是个没有秘密的男人,如果想窥探他的私生活,翻开他的笔记本就可以了。
“我想一想……对了,上周一,我的脚踝扭伤了。”
“这算什么秘密啊,一点都不好玩!”
“等等,太宰君。如果我没记错,前辈周一的时候随同公安出外勤了……难道是在脚踝扭伤的情况下,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
“不是一整天,六个小时而已。如果不算,我重新说一个。”
国木田独步扶了扶眼镜,再次陷入沉思。
“不不不,算的。你辛苦了,前辈……”
四人重新抽牌,这一次,点数最小的人变成了太宰治。
信玄本以为他会耍赖,然而他出乎意料地,说出了一个真正的大秘密。
“我把墨水打翻了,墨水倒在文件上,把好多好多文件都染成了黑色。”
太宰治说着,夸张地举起手臂,在空中画出一个圆。
“……太宰,你说的不会是前天的事吧?”
作为目击者,信玄对此事印象深刻。
太宰治当时打翻了国木田独步桌面上的蓝墨水,还心虚地示意他别说话,把一只趴在窗边睡觉的流浪猫推出来顶罪。
“原来是你干的啊,太宰!”
国木田独步揪住太宰治的衣领,像布娃娃一样拼命摇晃。
“哎呀,国木田君玩游戏发火了,好小气~”
“那份文件我抄了一个下午!”
信玄和江户川乱步默契地端着饮料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们的战场。
饭店内有些闷热,信玄刚才喝了很多杯啤酒,脸颊略微泛红了。
“乱步先生,你冷吗?”
江户川乱步摇摇头:“好热。”
“我去把窗户打开。”
信玄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外面还在下雪,冰凉的风吹在脸上,拂去了闷热感。
冥冥之中,有一个预感牵扯着他,让他朝左边看去。
一个穿和服的男人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外,正望着飘落的雪花走神。
信玄看清他的脸,感觉心跳快停止了。
竟然能在京都遇到五条悟,这家伙是幽灵吗!!
他翻出口罩,迅速地戴上了。
五条悟坐在饭店的另一端,离他们至少十米以上,还算安全。
他似乎喝醉了,脸上泛着酡红,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由于无下限会持续不断地消耗五条悟的大脑,而且本人也不喜欢喝酒,信玄记得他基本上滴酒不沾。
今天是怎么了?
他好奇地观察着五条悟面前的餐桌,发现他点了一盘章鱼足。
腌章鱼时通常会放一点清酒去腥,大概就是那几滴用于去腥的酒精,让他醉倒了。
……酒量未免太差了吧。
信玄严肃地想,就像响尾蛇应该被禁止饲养,五条悟则是一种应该被禁止喝酒的生物。
他喝醉后虽然不会大叫大嚷,但却会变得特别黏人。
.
五条悟第一次喝醉,是在十七岁时。
那天他只是在晚饭时偷喝了一口葡萄酒,就醉得脚步虚浮,还赖在书房,黏着信玄叽叽歪歪了一整晚。
五条悟喝醉后会变成亲吻狂魔,他拉着信玄亲他的手,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他身上扯不下来,还胡言乱语地说“我喜欢你”、“最喜欢家主了”。
信玄苦笑着问他为什么缠着自己,五条悟就一个劲地喊着“我喝醉了嘛”,还又撒娇又耍赖,不肯让他回去睡觉。
.
但是今天,喝醉的五条悟格外安分守己,没有那副亲吻狂魔的气焰了。
信玄感觉有点奇怪,但他转念一想,五条悟毕竟是个二十四岁的大人了,当然不可能像十多岁时那样爱撒娇。
真可惜,他还想看一看五条悟拉着别人抛飞吻的蠢样呢。
当然,主角不能是他自己。
五条悟似乎察觉到了信玄的眼神,忽然朝他转过头来。
他没戴墨镜,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宝石,迷迷瞪瞪地看着信玄。
“木乃伊先生!”
信玄还没来得及躲开,五条悟就摇摇晃晃地跑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在手背上“啵”地亲了一下。
信玄绝望了。
走出七年归来仍是亲吻狂魔,五条悟,你一点都没变。
五条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太奇怪了,我喝醉以后很少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亲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