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弟32
江户川乱步好心把五条悟拖进房间, 没想到会被他碰瓷，他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人，气得语速都加快了。
“我没有故意把他丢在地上，是他自己突然展开术式, 我碰不到他了！”
五条悟自知理亏, 没和他辩论, 又对信玄说：“好冷哦。”
信玄当然是偏向江户川乱步的。
他忽视五条悟委屈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乱步先生没有救助你的义务，嫌冷就快点站起来。”
五条悟发出几声哼哼唧唧的抱怨，顺从地坐直身体。
江户川乱步碧绿的眼睛瞄了瞄信玄, 又扫了眼五条悟，嘴里传出一声不易察觉的、沉重的叹息。
信玄滑下床, 这才发现太宰治的手臂正被国木田独步压在身下，难怪他一直抱怨手痛。他将太宰治解救出来, 又摸了摸两个人的脉搏, 确认他们心跳尚且稳定。
不能再拖下去了, 趁他们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必须尽快祓除咒灵。
江户川乱步凑过来，说：“你们刚晕倒，名侦探就打了咒术协会的求助电话，但他们还没有派咒术师过来。”
“乱步先生，我们昏迷了多久？”
江户川乱步看着墙上的挂钟：“一个小时了。”
咒术协会向来如此低效率，拖延一个小时是常有的事。咒术师拿到派遣令、急匆匆地赶到咒灵目击地时, 咒灵往往已经造成了大量破坏。
民间对咒术协会怨声载道，然而咒术师资质评定由协会全权负责, 所有咒术师都不得不听从高层的指令。
信玄心想, 还好是他们受到袭击, 如果咒灵攻击其他旅客，依照咒术协会的办事效率，明天就要惊动刑警了。
“五条先生，太宰君和国木田前辈的精神还困在生得领域，我们去寻找咒灵的真身吧。”
“不用找啦，”五条悟悠哉地回答，“它自己送上门了。”
他话音刚落，信玄就听见门缝中溢出苍蝇扇动翅膀的嗡嗡声，一只神似大蝗虫的咒灵推开房门。
它头部和胃部没有骨头，皮肤由一层薄薄的粘膜构成，可以看到大脑上跳动的血管，还有胃部扭动的黑色内脏，肺叶在透明的粘膜底下收缩舒张。
特级咒灵爬进房间，它嘶嘶鸣叫着，吐出口器。
“人类全部淹死……呜呼呼呼……人类……全都杀了……”
作为现场唯一的无异能者，江户川乱步是第一次看到咒灵。
“呜哇，原来咒灵长成这样，有点可怕……”他观察着咒灵，自言自语，“嗯，原来如此，它诞生于20年前，是淹死在泉水中的人类的怨念。”
竟然这都能推理出来！
信玄一边感慨，一边将武装侦探社宝贵的台柱子拉到身后：“乱步先生，不要再靠近了，你——我们还是后退一点比较好。”
信玄曾听过五条悟一个平A祓除特级咒灵的传说，但他看着那只嗡嗡作响的大蝗虫，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信玄问：“五条先生，你可以祓除它吗？”
五条悟正在活动手指，闻言不满地扭过头：“当然啦，我可是最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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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天资聪颖的六眼刚见到信玄，就发现他不具备丝毫咒力。
五条悟是信玄的第一个任务对象，那时，信玄的心理和生理年龄都只有17岁，业务尚不熟练。他没有撒谎，轻率地亮出了底牌——向五条悟坦白自己有其他能力。
每每回忆到此处，信玄就想穿越回去，邦邦两拳打在年轻的自己脸上。
他心想，在五条悟面前，还是谨慎一点为好。除非被威胁到了生命，否则绝不用超能力。
于是，信玄决定袖手旁观。
“那你加油哦。”
他整了整衣摆，神定气闲地坐下来，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江户川乱步有样学样，坐到他旁边。
信玄见茶几上有盘橘子，顺手拿起一个，开始剥皮。
他分了半个橘子给江户川乱步，二人边吃橘子、边看五条悟对阵特级咒灵，仿佛在头等舱观影，格外悠闲。
特级咒灵被他们散漫的模样激怒了。
“人类，傲慢的而蠢货……嘶嘶、全杀了……”
它怒火滔天地朝信玄飞过来，巨大的翅膀划破空气，带来一股冰凉而腥臭的气息。
信玄只见眼前闪过一道残影，五条悟已经拦在他和咒灵之间。
五条悟回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信玄：“木乃伊先生，小心点哦，不要被咒灵的尸液溅到啦。”
说完，他伸出手臂，赤红色的光芒在指尖跳跃。
信玄喜欢用念力碾碎咒灵的肢体，悄无声息，几乎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五条悟则比他高调得多。
特级咒灵尚未反应过来，咒术反转「赫」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一道光线从五条悟指尖飞出，精确地击中咒灵，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
信玄用手掌捂住双眼，光线渐渐黯淡下去后，信玄才放下手掌。
他心想，五条悟戴眼罩确实是形势所迫，这谁受得了啊。
信玄睁开眼睛，特级咒灵已经被「赫」秒杀了，肢体裂成几百片碎块，散落在地面。
刚才捂着眼睛的时候，信玄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到了自己腿上。
他本以为是咒灵的尸骨，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枚变形的金属块，还黏着尸液，大概是从咒灵体内飞出来的。
金属块只有拇指大小，像熔化的子弹头，上面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了，摸起来有些烫手。
信玄将金属块捡起来，在碰到它的瞬间，他眼前忽然出现了幻觉。
这是预知能力。
信玄并不能主动窥视未来，唯有发生重大变故时，他的预知能力才会被暂时触发。
这次的预知只有短短三秒，信玄看到自己从地上捡起另一块带有花纹的碎片，上面的花纹正好和这一片吻合。
幻觉消失了。
信玄端详着小小的金属块。不论怎么看，这东西都只是个熔化的子弹头，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不过，他的预知能力从未出错，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确定江户川乱步和五条悟都没有注意自己，信玄不动声色地将它放进口袋。
他将橘子皮丢进垃圾桶，走到太宰治身边。
“太宰君，能听到我说话吗？”
说完，信玄毫不留情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咒灵死亡后，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就脱离生得领域，能清晰地感受到□□的疼痛了。太宰治在睡梦中皱着眉喃喃自语，用力拍掉他的手。
江户川乱步从信玄身后冒出来：“他们还有十分钟就能清醒了。”
“那就好……”
另一边，五条悟擦掉落肩上的咒灵碎块，眉心不展地望向房间角落，罕见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木乃伊先生，其实还有个更大的问题没有解决哦。”
信玄一愣：“什么问题？”
他刚说完，一股灰黑的烟雾升腾而起，在空气中四处弥漫，很快遍布整个房间，像一层半透明的轻纱。
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哎呀，没用的支援终于来了。”
烟雾中浮现出十多个人形。
咒术师们穿着统一的黑色长袍，默不作声地走出浓烟。他们围成一圈，簇拥着一名身形瘦长的老人。
老人摘下兜帽，露出布满褶皱的脸。他年岁已高，皮肤异常苍白，好似干瘪的洋葱皮。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五条悟，像鬣狗阴险地藏在草丛里凝视猎物：“老夫奉咒术协会之命，前来祓除特级咒灵。”
信玄觉得他很眼熟，回忆半晌后，他想起来了。
此人年轻时曾利用咒术敛财，差点让普通人发现咒术师的存在，在咒术界引起轩然大波。
信玄见其他咒术师对他毕恭毕敬，心想，看来此人不光加入了协会，恐怕还身居高位。咒术高层早就烂透了，和他同流合污的人大概根本不在意他的黑历史。
五条悟依然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是恭候多时。老头子怎么亲自来啦，难得一见呀。”
说着，他歪了歪脑袋：“不过，你怎么躲在人群背后——难道怕我把你杀了？”
五条悟依然笑嘻嘻的，任谁都觉得他在开一个不有趣的玩笑。
然而，老人显然不这么想。
他抬起眼白泛黄的浑浊双眼，眼神躲闪地偷瞄着五条悟，又飞快地收回视线。他向后退了一步，把其他咒术师当成肉盾，挡在自己和五条悟之间。
他故作漠然地看着咒灵的尸身，说：“五条，你已经把它祓除了？”
“显而易见。”
“你没有派遣令。”
“当然，我正在休假中。”
老人得意地勾起嘴角：“没有派遣令，不能擅自行动，更不能动用高杀伤力的术式。你违反了我们的规则，五条。”
五条悟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气：“也不是第一次违反了。”
作为一个经常脱离掌控的问题少年，自从入学高专，五条悟就格外令咒术高层头痛。
御三家家主之一、最强的咒术师，拥有一大堆头衔的五条悟从不遵守他们的指令，一向我行我素。
高层视他为眼中钉，却也不敢过多管束他的行为，因为他们需要他的才能，更忌惮他的实力——毕竟不是每个咒术师都能秒杀特级咒灵。
“五条，因为你是候选人、而且身为御三家家主，我们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不要太放肆。”
老人语气平静，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目光也不断偷瞄五条悟的手，似乎很怕他突然甩出一个术式，把自己轰成碎块。
五条悟看出他的畏惧，笑眯眯地回答：“我也一直在忍受协会制定的游戏规则，说实话，我觉得你们蠢透了。”
老人不敢和五条悟正面交锋，将浑浊的视线投向其他人，眼中闪过一道不怀好意的光。
“这几个人，是异能者？”
信玄对上他那双阴险的眼睛，不由得呼吸一滞。
“我发誓，我从来没与任何异能者集团勾结。”
五条悟举起三根手指，做出起誓的姿势。
“不要以自己的价值观揣度其他人哦，如果我没记错，你和关东地区的异能组织关系很密切呢——叫什么来着，港口黑手党？”
老人瞪着五条悟，他担心他抖出更多自己的隐私，打算溜走了。
“五条违反第七条原则，依照制度，他必须前往总部接受调查。”老人一副疲乏的神色，声音也蔫蔫的，“我回去了，你们把他送去总部。”
他敏捷得不像个耄耋老人，步伐飞快地走向墙壁。
墙面的阴影如湖水般波动起来，他弯腰钻进阴影中，溜走了。
剩下的咒术师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畏惧传说中的咒术界最强，却也不敢违背上级的命令，壁虎一样胆怯地贴在墙边，快和墙壁融为一体了。
一名咒术师小声说：“五条家主，请你尽、尽快和我们前往总部。”
信玄心生同情，好悲惨的打工人。
五条悟不爽地抿了抿唇，他只是讨厌高层，并不想为难这些年轻的咒术师。
五条悟在口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一副眼罩戴上了：“好吧。不过我要戴着眼罩，因为不想看到烂橘子的脸。”
就像来时一样，房间内又弥漫起一股灰黑的浓烟。
五条悟迈入烟雾中，临走前，还不忘笑吟吟地对信玄说再见：“我走啦，木乃伊先生。”
所有高层加在一起，恐怕都打不过五条悟。因此，信玄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冷漠地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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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从睡梦中苏醒。
国木田独步脸上被溅到了几滴咒灵尸液，尽管信玄用纸巾帮他擦掉了，却还是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
他皱着眉去卫生间洗脸，太宰治则幸灾乐祸地坐在床上哈哈大笑。
这时，信玄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是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
信玄不明所以，警惕地接通了：“你好，哪位？”
“——你真的接啦！我还以为会被直接挂断呢！”
对面的人没有自报家门，但信玄一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阴魂不散的五条悟。
五条悟在对面大声嚷嚷：“木乃伊先生，我向悠仁要了你的电话号码！”
不要这么轻易地出卖虎杖悠仁啊！
尽管很想挂断电话，但考虑到五条悟十分钟前刚被押往咒术协会总部，信玄担心他遇到了危险，耐着性子问：“有什么事吗？”
“我被带进审讯室了，因为很无聊，所以给你打电话。”
……原来是在寻求关注。
五条悟的声音滔滔不绝地传出来，信玄将手机拿远了一点，让听筒远离耳朵。
信玄感觉有人正好奇地盯着自己，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睛。
为了不被太宰治猜出对面是谁，信玄含糊地敷衍道：“嗯嗯，是吗，原来如此，厉害。”
“……好冷漠哦。”
“我很担心你，”信玄用手堵住鼻子，瓮声瓮气地棒读道，“我担心得快要哭了。”
五条悟幽幽地说：“你只是鼻子塞了吧……”
“没有，我是真的很难过。”
对面忽然换了认真的语气：“木乃伊先生。”
“嗯？”
“这是我的电话，你不要拉黑我哦。”
信玄心想，五条悟都知道他电话号码了，拉黑有用吗？
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五条悟换个手机继续骚扰他的情形。
“嗯。”
信玄糊弄地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摁下挂断键，又开启飞行模式。
飞行模式，人类的伟大发明。
“谁啊？”太宰治他探头探脑地凑过来，想看一眼来电显示。
信玄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
“诈骗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