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三代梦噩线（上）
灼目的阳光落在毫无遮掩的荒地上, 晃得人好像目生白翳，望出去尽是黄茫茫的一片，只能依稀在其中辨识出少量的坍圮建筑来。
阿萨裹在皮革的黄色披风里, 整个人好像融入的黄沙中，手腕上紧紧箍着亚马逊银镯随着走动不时稍稍露出一小截，折射了日光，能将她从黄尘中找出来。
戴安娜是第一位与布鲁斯有联系的超级英雄, 他们的关系比其他人更为紧密。在很长一段布鲁斯不愿接受阿萨的逃亡时间里，她替代了布鲁斯的存在, 以训导亚马逊战士的方式教导阿萨, 也在那时发现了她同样能将守护银镯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亚马逊是一个好战的种族, 但悲悯同样深藏在她们的骨血中。戴安娜在与克拉克及达克赛德的战斗中几能遇见自己的未来，她将无法再回归天堂岛。
可能是源自于她对联盟中唯一的年幼女孩的喜爱, 也可能是因为已经预见的未来，她将阿萨视为自己的学徒, 以温柔且强硬的态度将来自于亚马逊战士的信念灌入她的脑中。
亚马逊人从不后退。
由是此, 守护银镯作为遗物被转交到了阿萨手中。
无所畏惧的神奇女侠第一个战死, 巨大的火焰烧亮了半边天, 将她的尸体吞噬, 再也没留下一点痕迹。
在戴安娜死后布鲁斯暧昧不明的态度变得逐渐坚决, 他没有再将阿萨游离在边缘, 而是将她当做了一个真正的战斗力判断，用以替代戴安娜在团队里的存在。
“我是罗宾。”阿萨说道，她张嘴又吸进了一大口风沙，忍不住呸呸了两下将口里粗糙麻木的感觉去除, “你不能把我当做神奇少女, 也不能这样叫我。”
布鲁斯看了她一眼, 在足够严实的斗篷遮掩下，纤细的女孩分辨不出性别，而藏在兜帽下的面具更让人难以仔细看清她的容貌，迪克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是的，她比那时候的迪克更具有一个战士的意识与能力，但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布鲁斯甚至可以预见她会在比迪克更小的年纪时死去。
蝙蝠侠不需要两只死亡的罗宾鸟。
“别那样看我。”阿萨透过布鲁斯的目镜看清了那难以言喻的目光，她说道，“我身上混杂着卡尔-艾尔的基因，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我活着——起码现在如此。”
布鲁斯理应对阿萨的理所当然提出一点不同的意见，或是警示，或是嘲讽，再或者就是单纯的泼冷水，但干燥的荒漠天气让他的嘴干得好像黏在了一起，无法再张开。
他最终只是闷哼了一声，没人能理解他那声闷哼背后的意思。
这里原本是一片玉米地，堪萨斯州的小镇，一眼望去满是翠绿的农场。
而今这片土地被龙卷风肆虐，原本身居此处的农民们不见了踪影——而这里就是布鲁斯所判断的，整个地球最安全的地方。
“他绝不会回来这里。”布鲁斯说道，“他已经抛弃了克拉克·肯特的身份……”
“他会把这个地方藏在脑子的最深处，甚至不让人提及。”阿萨接话道，她在摇摇欲坠的老旧房屋前摘下了兜帽，双目清澈就好像整个萨克斯的蓝天都在她眼中，她证明了自己与布鲁斯的默契，哪怕后者并不想承认这个，“他在证明他是卡尔-艾尔，而不是一个地球人。”
湄拉对此不置一词，她粗鲁的用三叉戟撬开了房门，受到重击的门扉重重倒下，激起一片尘土。她大步走了进去，蛮横的姿态与初次见面时高贵美艳的海后仿佛不是同一人。
而且她看上去好像有点脱水。
故事书里的小美人也会脱水吗？阿萨忍不住发散出思维，她没敢上前发问，布鲁斯一副今日起此地就是我方大营样子，阿萨都能猜到他心里在规划什么地方该做什么事了。钢骨看上去也没什么闲心，只有巴里——这个世界的巴里是个黑发的犹太裔男孩——还是一派天真的模样。
这个问题看来只能跟巴里私下讨论了。
房屋里的水路系统还能运行，湄拉抛下所有人直奔浴室，钢骨寻找着室内合适的接网点，巴里跟阿萨被分别丢给了两块抹布，高贵的布鲁斯·韦恩查看着放屋里每一个角落，他有不干家务的特权。
年长者自动屏蔽了两个小子嘴碎的嘀嘀咕咕，房屋内的陈设因为大风侵袭而损坏了一部分，但其中的生活气息依旧十分厚重，好像主人只是出门去散步，随时都能回来。
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一本陈旧的相册，褪去的色调彰显着它的年龄。
“你捡到了什么？布鲁斯。”
“这是超人的相册吗。蝙蝠侠，我能打开看看吗。”
布鲁斯的腰还没有伸直，巴里跟阿萨就窜到了他的身边，一个垫着脚一个伸长了脖子，就好像刚刚收拾破损的橱柜将这本相册遗落在地上的不是他们两个似得。
“打扫干……”
布鲁斯话语未落，两个身影就窜了出去，两道光影绕着老旧的房屋上下，整个房子内部焕然一新，在他们站稳在布鲁斯身旁后，浴室里才传来湄拉的恼羞成怒的骂声。
阿萨甚至还换了一身棉布的睡衣，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的合身衣服，巴里跟她大眼瞪小眼的一会，一道红光后也换了一身睡袍，两个人簇拥着布鲁斯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好好欣赏超人的成长轨迹。
“他长得真的凶，”阿萨侧着脑袋对布鲁斯跟巴里说道，“我见过超级多的超人，细面条的，双开门冰箱的，什么样的都有，但是从没见过长这么凶的——算上终极人，他虽然也有点凶，但是看上去有种清澈的愚蠢在他眼睛里，而且我炸过他蛋蛋——而且跟我上个世界遇上的超人一比，我的天哪，他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天使。”
“他笑起来其实也没那么凶。”巴里也同样侧下了身体，布鲁斯太过强壮了，足够挡住他们两个的视线，他说道，“你没见过他以前救人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天神降临。”
“他是天神降世，”阿萨说道，“但是是耶稣降在了索多玛。”
布鲁斯好像完全没听见他们两个说话一样，沉默地一页接一页翻动相册。里面的克拉克在逐渐长大，相册记录了他在成为暴君前的半生，充满阳光，笑容，堪萨斯的农作物——
“等等，”阿萨突然按住了布鲁斯的手，相册正翻在克拉克高中话剧社的表演上，年轻的克拉克乌发蜷曲，肤色白净，被裹在粗糙的话剧服装里也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比现在这个满身酒气一张臭脸的布鲁斯像得太多，“巴里，我相信你的话了，他长得真好看，比我看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我可以留下这张照片吗，布鲁斯。”
布鲁斯突然啪一下合上了相册，他抿着嘴，嘴角向下撇着，几乎要垂到脸颊边缘，他看着阿萨，把她的手从相册里抽了出去，一字一顿说道：“这不是你看相册的目的。”
说完他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撇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炸毛，一脸懵的阿萨上楼去了。
用脚后跟都能猜到他肯定会抢占主卧。
待到脚步声消失，阿萨才晃回神来问道：“他发什么疯？因为我夸克拉克比他好看？拜托他今年四十七，照片里的克拉克才十八岁，他酸什么呢。”
巴里看了阿萨因为开始发育而逐渐消失了婴儿肥，露出少女青涩的脸颊一眼，用一种不符合闪电侠人设的慢吞吞语气说道：“我倒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得了吧巴里，”阿萨翻了个白眼，她用一种笃定的态度说道，“如果我都搞不懂布鲁斯在想什么，那在场的就没人知道了。”
巴里不反驳她。
室外的风沙渐渐平息，盖住了荒废的农场冒出的少许绿色，这里残留着一些既往耕作物的种子，在这个无人照料的大平原上艰难发芽。用不了多久，这些娇弱的作物就会被肆意生长的野草取代，再也不见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玉米田了。
阿萨在屋后栽了一小片玉米，种子来源自被布鲁斯占领的超人卧室——他不知道怀着什么目的没有居住在主卧。农场用以抽水的风车在他们居住了两天后就被龙卷风刮倒，但感谢湄拉的存在，他们一直没遇上用水难题。
联盟之间的讨论一直没有背着阿萨，在玉米生长的时间里，超人掀开了蝙蝠侠面具下面的真相，妄图让布鲁斯·韦恩身败名裂，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意蝙蝠侠面具下面的人是谁啦，每一个人地球人都在期望蝙蝠侠率领着正义联盟将超人打败，将达克赛德与他的军队驱逐。
他们组建了属于地球的反抗军，在世界各地生花，哪怕总是一溃而散，也从没有人放弃他们的希望。
屋后的玉米就在这样的时间里慢慢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