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吏部这群人, 怕是已经被台州府的人喂得痴肥了！竟蠢钝到这个地步，连这样的大事都敢瞒！”
娟秀温婉的眉头紧蹙，平婉儿低声轻斥道：“如此一来, 台州府的底层官吏之位岂不是彻底被把持住了！”
要知道，按照大周的官制，地方主官若是没了, 在新一任主官未上任之前, 主官之职往往是由副官代行, 而朝廷为了安抚当地百姓方便统治，副官之位常常是由当地人占据。
而台州府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年, 也就是说，台州府当地的某个势力，当然也可能是多个势力的联合, 已经在台州府的官府中织起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
莫要小看这些六品以下小官，要知道，一县之长的县令，也不过七品而已。
而县令又被称之为父母官，官职虽然低微, 但无论是手里掌握的权力还是对百姓的影响, 可都不小！
平婉儿越想越心惊, 难怪以陈云安的才干能力, 依旧会与她断了两天的联系。
不是陈云安无能，着实是台州府的水，当真太深了！
不过眼下追究这些, 显然已经无济于事, 为今之计, 只有做好两手准备。
想到这里, 平婉儿放下卷宗，召自己的心腹暗卫前来吩咐道：“你带着人和尚方宝剑前往台州府，如若能寻到陈云安，就把剑给他，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如若不能，你带着宝剑去台州府城，看看颜起止死了没有，不过无论他死没死，你都带人借着尚方宝剑控制住台州府衙，然后侯我前来！”
说完，思及台州府里的暗涌，平婉儿又嘱咐道：“切记，隐秘行事，切莫透露行踪。”
暗卫抱拳应诺，而后捧着尚方宝剑恭敬退下，平婉儿这才有心情继续观看云镜里的百家讲坛。
不过虽然方才她的心思不全在云镜上，但一心多用向来是平婉儿的基本技能，之前易周诗说的话和云镜上方闪过的小字平婉儿可没有错过一星半点儿。
她微微一笑，低声喃喃道：“真没想到，殿下竟会与那顾平生如此投缘，连九尾凤佩都送出去了。”
下一秒，平婉儿又想起闪过的那行关于后世之人言及顾平生之死是长公主下的手的小字，情不自禁地冷哼一声。
“这后世虽然不乏明理之人，但也还是有不少不辨是非者，殿下怎么可能对顾平生动手？”
“看那凤佩就知道了，”她柔声自语道：“就算是为了迷惑顾平生，殿下何等宝物送不得，偏偏要送自己的心爱之物！”
若非真心，又何必送这个？
“不过殿下也是，”平婉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略带头痛道：“她这见一个爱一个的脾性，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这糟糕的后世风评，一大半都是殿下自己祸害的！”
……
“真是有意思极了，”马球场上，小圣人感慨道：“万万没想到，区区一枚凤佩，竟能在后世引出这么多事情来！”
说到这里，他又分外兴奋自语重复道：“‘凤佩展翼，凰珠泣血，号令天下，无敢不从’，等今日的百家讲坛结束，朕就要去宸宫求见皇姑姑，后世的人把这枚凤佩说的这般神乎其神，其物一定有些不寻常之处！”
底下的这些陪玩的马球队无声无息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也不知道以长公主对小圣人的态度，会不会直接把这枚凤佩送给小圣人？
不过若是那枚凤佩当真是长公主的珍爱之物，小圣人此举就与挑衅无异，他们正可趁此机会，试探出长公主对待小圣人的真实态度！
唉，说起来还是皇室的人心机高，小圣人明面上一派天真，但心里还是无时无刻在忌惮长公主的吧！
否则也不会在他们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袁无疑冷眼旁观，瞧着这些陪玩的人在那里自顾自地脑补，第一次有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以他对小圣人的了解，他敢保证，小圣人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一定没想他们脑补的那些事情。
小圣人只是单纯地视长公主为亲近的长辈。
小辈想要什么，自然是直接向亲近的长辈提出，何必拐那么多弯？
倒是顾平生，袁无疑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早就视之为死人的人，竟然会如此得大周皇族的欢心。
小圣人对他的钦慕感佩之意他已经见识过了，只是没想到，就连长公主那个唯我独尊的女人，竟也对他另眼相看。
沈琅大着胆子越众而出，讨好小圣人：“陛下若不嫌弃，琅的家里养着几个清谈文人。”
“不就是话本子吗？”早在汉时，“小说”就出现过与现代相近的释义，因而众人理解起来毫无障碍，沈琅道：“后世可有，我们大周亦可有，等琅归家之后，就令这些人写出来献予陛下。”
马球队的人交换着眼神，暗笑沈琅言语急切，没有半分风骨，却不知道沈琅误打误撞，正对了小圣人的胃口。
“哦？”小圣人望着沈琅，笑着问道：“你们家养的那些清谈文人可精于写诗作文，如若不精于此道，想必献上来也没什么意思。”
话里虽然似乎是在拒绝，可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有谁听不出小圣人话下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心动了。
“精通，精通，当然精通！”沈琅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其中还有几个为文渊书斋供过稿，陛下尽管放心。”
文渊书斋是大周数一数二的书斋，如今大周各地的茶楼酒肆，不少说书先生说的，就是文渊书斋出品的各色话本子。
小圣人虽然不太清楚民间之事，但看周围人的反应，他也知道这文渊书斋不是小角色，他一笑，“你既然有心，那就献上来吧！”
“对了，”小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你是哪家的子弟？”
人群里传来嗤笑声，沈琅半点也不在乎，躬身作揖，恭恭敬敬道：“回陛下，我乃是定南伯嫡次子，沈琅。”
“沈琅？”小圣人念着这两个字，“那好，沈琅——”
他喊了一声沈琅的名字，笑道：“朕就等着你为朕献书了！”
“喏！”沈琅一揖到底，然后顶着各色意味不明的目光，恭恭敬敬退回了原地。
裴言看着这一出御前献书的好戏，肩膀撞了袁无疑一下，低声笑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沈琅，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袁无疑八风不动，“能到陛下面前的人，有几个会是省油的灯？”
竟然不着急，裴言略带好奇地瞥了袁无疑一眼，“奇了怪了，以前你把小圣人身边的位置把持得滴水不漏，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先下手为强！”
“如今却是改了性子，竟眼睁睁看着这沈琅上位？”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小圣人对顾平生是怎样的青眼相加！
比起顾平生，这沈琅算得上什么！也配做他的对手。
见袁无疑没有半分动静，裴言收回了心思，还以为能看一出好戏呢！结果另一个主角竟然不登台！真让人失望！
裴言耸了耸肩膀，算了，还是继续看云镜吧！
云镜里这位易教授口中的一出出，可比底下的戏有意思多了！
【盛放凤佩的琉璃柜台消失，易周诗叹息道：“可惜武长安这个承诺，并没有兑现的那一天。”】
【“不过除了武长安这些动之以利的人之外，也有许多人对顾平生晓之以情，包括顾平生的师门丹鼎派，同样也加入了劝说顾平生的行列。”】
【“摆事实讲道理，就是想把他们眼中已经误入歧途的顾平生拉回来，”易周诗缓声道：“但在这个时候，顾平生展现了他无与伦比的固执，无论多少人来劝说，无论多少人反对，他依旧执迷不悟，硬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此刻能把大周的叹息声收集起来，只怕能汇聚成震耳欲聋的雷声。
这一刻，没有人不为顾平生的决定感佩！也没有人不为顾平生的决定感到遗憾！
但所有人都清楚，到了这一刻，顾平生的终局已经注定。
再也无人救得了他，而他，也不想要别人来救！
果不其然，云镜里的易周诗用低沉而悲壮的声音，讲述顾平生人生的最后一幕。
【“天授十一年一月，拒绝了所有拉拢和劝说的顾平生再度游历到蜀州，就在这个他入世的地方，在距离蜀州城不远的引凤坡，他遭遇了一场规模之大、参与高手之多俱是古今难有的大袭杀。”】
【“平生力战一天一夜，方才得脱险境，据闻，当是之时，引凤坡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平生一身血衣，犹如修罗在世，此战之后，引凤坡就改名为落凤坡。”】
【“只可惜，平生最后虽得脱险境，但在见过陈云安最后一面之后，因重伤不治，溘然长逝，年仅二十岁！”】
【“一代天骄，就此结束了他短暂而辉煌的一生！”】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顾平生此人。”】
【“而此时，距离顾平生正式现身入世的时间，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短短两年。世人皆爱以流星优昙这些瞬息生灭却又绚烂华美的事物喻平生，如此看来，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到这里，易周诗似乎也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他哽咽了一下，悄悄用手指擦干净眼角溢出的泪，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重新接下刚才的话，“《周书·顾平生列传》有载，仿佛上天也在为平生哀悼一般，平生逝世那一日，从未下过雪的蜀州竟然飘起了大雪。”】
【“而陈云安为顾平生治丧的时候，蜀州满城百姓扶老携幼，衣襟缟素，来相送平生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