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他就这样死了？”赵晓倍感荒诞地问道。
“咳咳……”顾平生轻咳两声, 也许是身体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起“锁仙骨”，他这次倒是没有咳出血，但这咳声还是让赵晓禁不住身体一颤, 眼下顾平生的每一声轻咳, 在赵晓耳里都意味着阎王爷的催命钟。
“确实是死了, ”哪怕是在这样的境况下，顾平生唇边的笑容依旧明澈如昨, 只听他温声道：“我能感觉到，咳咳……他的内力运转已经彻底停息了。”
“真死了？”赵晓还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以他对武林中人的了解，明白到内力停止运转这一步, 这人一定是死得透透的，但仍有些恍惚。
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给他们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哪怕身中“锁仙骨”这样的天下奇毒，依旧要赶过来看他们热闹给他们放狠话的李无名, 就这样死了？
还是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自杀而死？
“算了！”暂时的恍惚之后，赵晓心绪平稳了些, 然后脑子也跟着平稳心绪一并回来了，“平生，”他郑而重之地望着顾平生，认真催促道：“快快快, 赶紧把毒渡到我身上！”
顾平生刚想张口说话, 就被赵晓打断了, “不要再和我说你那些大道理了！”
“我不想听！”这大概是赵晓在顾平生面前最勇的一次, “千金难买我乐意！我就是愿意把这条命给你！怎么, 你还不愿意要吗？”
“我告诉你顾平生, 今天你要是丢下我自己去死，信不信你和阎王爷见面还没聊乐乎，这茶话会就得再加上一个我！”
“阿晓，我不会丢下你的。”顾平生弯弯唇角，笑容无奈又温柔地保证道。
他的刚刚手指微微一动，就被前所未有敏锐的赵晓察觉了，赵晓控诉地盯着顾平生，“说了不会丢下我，那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点人睡穴的起手势吧！”
“咳咳……什么起手势？我怎么不知道。”顾平生满脸无辜地看着赵晓。“阿晓你看错了吧！”
“咳咳，我怎么可能做出把你点晕，咳咳……然后做出把你身上的毒偷偷都渡到我身上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阿晓，咳咳……你要信任我的人品！”
“是吗？”赵晓面上放松了些，一脸认真，望向顾平生目光充满了沉甸甸的信任，“我当然信平生你！”
呸，鬼才信你！说的那么详细不是打算这么做就怪了！
人太熟了也不好，顾平生一边维持着无辜的神情，一边在心里暗想。
赵晓和顾平生相处许久，对他惯用的手势当真是熟悉无比，而以赵晓眼下的警惕心，顾平生很难以不伤害赵晓的手法让他成功睡下去。
“对了！”赵晓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平生，我想到了！”
“我们都被李无名死前的话蒙蔽了心智，以为只有要么你把毒渡到我身上要么我把毒渡到你身上这一种解决办法！”
“但仔细想想，这村子又不是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即使李无名死了不能打他的主意，但村里还有这么多人啊！”
“就算平生你心软，不愿意对严家村那些普通村人下手，我们之前不是带了那些拐子一起进的村吗？”
赵晓侃侃而谈，“那些拐子本就是十恶不赦之人，事急从权，我们借这些人的命来一用，又有何不可？”
顾平生望着赵晓，微微一笑，“这才是阿晓你想和我说的吧！”
什么突然想到，只怕赵晓在要求自己把毒渡到他身上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想好了这个主意，只是怕他不同意，所以才先用自己当成解决办法，为的，就是想让他主动退一步，答应眼下这个法子。
果然被看出来了，赵晓心想，不过他也没想瞒着顾平生，这是明晃晃的阳谋，顾平生虽然固执，却也不是不懂转弯，赵晓毫不畏惧地看向顾平生，心中万分笃定，他会答应这个提议的。
“你啊——咳咳……”顾平生微微叹了一口气，笑了笑，“真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形象？”
“人皆有求生之欲，阿晓你怎么就以为我会是例外呢？”
赵晓一愣，瞬间就明白了顾平生的意思，兴奋道：“你答应了？”
“如果这个法子真的能用的话，我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顾平生温声道。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赵晓的兴奋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就被顾平生的话打懵了，下一秒，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突然放开顾平生，直接冲入一户人家，而后又旋风似的冲了出来，再冲进另外一户人家……如是反复。
“阿晓，不必找了，”最后还是顾平生制止了赵晓的无用功，“这座村庄里的人，除了你我以外，都死了！”
“他们长居此处，日日夜夜与‘锁仙骨’相伴，咳咳……设局之人早就想好了，我们到来这个村庄的夜晚，就是他们该上路的时间。”
“怎么可能？不……不会这样的，天底下不可能会有这样残忍毒辣的人！”
“他们……他们怎么做的出来？！”
赵晓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冲着顾平生摇头，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顾平生无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赵晓口中的残忍毒辣是愤恨于幕后之人以一村之人的性命为他陪葬的残忍，还是愤恨于那些人斩尽后路的毒辣！
“对了，对了，我想到了，除了村人，还有那些拐子！”赵晓心烦意乱，喃喃道。
“村人都是中毒而死，症状都与李无名和平生你相似，应是‘锁仙骨’之毒，但那些拐子是和我们一起来这村子的！”
“中毒程度应该和我差不多，我没死，他们一定没死！”
赵晓又冲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可心里却希望自己跑得慢一点，仿佛再慢一点，就能假装他即将面对的冷酷现实都是虚假的——那些拐子一定还活着！
没过多久，顾平生就听到严悔生的院落的方向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那声音仿佛汇聚了一个人一生的血泪，让人闻之落泪，哪怕是铁石心肠如顾平生，听着也不禁暗起百般心思。
他又咳了两声，叹了一口气，古人言，千古艰难唯一死，他算是明白了。
顾平生缓步走进那个熟悉的院落，无声无息地望着赵晓跪在一地尸体旁的背影，伸出手，按下赵晓身上的穴位，下一秒，赵晓身子一歪，倒在顾平生怀里。
看着赵晓脸上未干的泪痕，顾平生又叹了一口气，眉目温柔低垂，温声喃喃道：“都让你别看了，咳咳……李无名那个人，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傻小子，他敢告诉我们，自然是笃定我们除非二者牺牲其一，否则根本用不了这个法子啊！
他握住赵晓的手，运转内力，一边将赵晓身上的“锁仙骨”引渡到自己身上，一边拂过赵晓的眉眼，低声道：“阿晓，谢谢你！”
谢你一路陪伴，谢你不离不弃，“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还要继续活下去的你，对不起还要背负着我的命继续痛苦地活下去的你……
伴随着赵晓身上的毒的渡入，顾平生的咳声渐渐停息，唇边的血却在不断地涌出，“再见了，阿晓！”
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到连自己听不太清楚，“这一路走来，【顾平生】很开心！”
赵晓的眼皮动了动，似乎竭力想从昏迷中醒过来，但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风轻轻吹拂过一片死寂的乡野村落，仿佛在送别，又仿佛在迎接。
也许清风本无意，只是来这世间一趟，惹了些许涟漪。
【顾平生】，撕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