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气氛突然就那个起来了。
具体用什么词语形容音落也不清楚, 因为他的大脑已经空白到不允许他想这些。
最后，还是段暮泽率先打破安静：“那我以后会更努力的。”
音落：“……”
好像更尴尬了。
“你们……怎、怎么来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尴尬下去，于是音落硬着头皮和门外两位打招呼, 另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找系统兴师问罪。
系统大概是知道自己会被骂, 主动躲进了马赛克小屋里。
音落连小脾气都没处发泄。
“会开完了。”会议室的温度低, 陆燃身上还穿着一件薄外套, 此时正双手插兜，脸明明黑的要命, 却还是忍着脾气回答音落的问题，“就一会儿不见，怎么还多了个人？”
音落忽略他的话, 朝旁边的商承宁看：“你今天怎么出门了？”
“有人在墙外守着，再不出门家里的花就看不住了。”商承宁的语气淡淡，随后进了屋, 陆燃见他进来，也唯恐落后地跟着进来了。
音落更头疼了。
段暮泽见两人进来，脸色自然不好看。从昨晚知道音落回来后，再到给沈清打电话跟进剧组里，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音落单独相处的机会，结果就被这两个人破坏了。
不过刚才聊得算不错, 而且音落也承认了，和他接吻很舒服。
段暮泽将脊背挺直, 宛如胜利的雄狮，轻蔑地看向其他两个满脸不爽的战败者。
陆燃自然接收到了情敌的嘲弄，坐到音落旁边, 他是几人当中年龄最小的, 还保留着少年心性, 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就会说出来。
“和我接吻就不舒服吗？第一次的时候你还主动亲我的，要是不舒服为什么要亲我？”
说完，还有些懊恼地想为什么自己不和音落一个高中，那样，也许强吻他的人就是自己了。
音落被这些话羞得抬不起头。
然后就听见段暮泽在他耳边冷笑了声，语气格外轻蔑不屑，跟以前的段暮泽的性格完全一致：“主动亲你？你是在做梦吧。”
陆燃被激怒：“学校游泳池的监控里有，不然你查好了！不像某些人，都没被主动亲过，真可怜。”
音落：“……”
……我也没主动亲过你。
片刻，一直没开口的商承宁：“请你们不要在我妻子面前说这些，那些已经是过去了。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亲他。”
音落快麻木了。
在他们几人的描述里，仿佛自己成了一个专门勾引男人的浪荡货色，每天什么也不做，就专门想怎么亲男人嘴巴，然后爬上床。
他有些头疼，红着耳根道：“你们别说了……”
三人虽然互相不看，但都很听音落的话，或者又觉得都这么高的成年人，还像小学生一样吵架，实在是丢面子。于是都安静下来。
音落松了口气，精神没再那么紧绷后觉得有点热。
系统：【他们都围着你，当然热了。】
音落这才发现，自己被这三人围住了。
他本来坐在沙发中间偏右的位置，段暮泽第一个来找他，自然坐在左边，而陆燃挤到了他右边的位置，腿紧挨着音落的腿，热气全都传递过来。
音落被挤得脸颊都通红，想往前挪一点，商承宁正坐在面前的椅子上。
……太难了。
音落又默默收回蜷缩的脚趾，屁股往后退了点。
此时，正好陆燃的另一个助理林嘉来找音落，停在陆燃休息室门口，刚准备开口喊人，结果并没有看到人。
只有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嘉又盯了一会儿了，才从缝隙里勉强看到一小快白里透粉的皮肤，惊讶道：“……音落？”
那块皮肤晃了晃，紧接着，有闷湿的声音响起：“我在这……”
音落起身，朝旁边围着他的几人看了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出去的意思很明显，但几人都没动。
陆燃坐在沙发最里面：“找音落有事？”
林嘉知道这位脾气倔得很，立刻解释：“服化道那边说要人来领陆哥的衣服，我来喊音落帮个忙。”
说完，陆燃起身：“我过去吧。”
那不得翻天了？而且陆燃怎么突然愿意去干助理的活了？林嘉朝音落看了眼，对方正拽住陆燃：“你别去了，这本来就是我要做的。”
陆燃：“让我陪着你不好吗？”
林嘉觉得自己眼皮跳了下。
怎么感觉陆燃的声音里有点委屈？在撒娇？
他心底一阵恶寒，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尴尬笑了两声，圆场：“陆哥，沈导那边可能还会找你。”
音落：“听到了吗？乖乖待在这里。”
陆燃不情不愿坐了回去。
另一个男人给音落让了座位，林嘉这才看到他的正脸，看清后瞪大了眼——这不是前几年退圈的段影帝？？都消失好几年了，今天怎么来剧组了？
林嘉在娱乐圈给各路明星当助理当了两年，什么人都见过，显然，这位前影帝对于音落的眼神，意思很明显了。
呜呼，看来是情敌哈。
还有坐在椅子上那位……虽然不认识，但无论外形、穿着还有气质，都能看出是长居上位者的人。
那个看向音落的眼神，啧。
呜呼，又一位情敌。
林嘉内心呼喊着“打起来打起来”，表面却微笑着等着音落过来。
“抱歉……”音落看起来很热，面颊泛着红，还出了一层细汗，小跑过来的时候飘过来一层清甜的香气。
好漂亮。
但想想屋里那几个阵势强大的情敌，林嘉立刻就灭了心里绮丽的念头，和音落一起去了隔壁的服化道间。
*
音落的任务是给陆燃的衣服分类整理，因为是校园剧，衣服没几套，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回到休息室后，他又以不要打扰他工作赶走了段暮泽和商承宁，两人看起来并不想走，最后还是陆燃开口嘲讽：“你们就没有自己的事业吗？都多大了还是无业游民。”
两人：“……”
陆燃也没说错，这里唯一有正经事业的就是他了。
加上音落的眼神……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立刻就开车离开准备着手重回公司的事情。
尤其是商承宁，干劲更足。
总不能让他又白又软的小妻子赚钱养家吧。
送走两人后，音落清净了不少，脑电波的警报也没响。之后三天，他过着白天在剧组打工，晚上回商承宁那里的规律生活。大概是被刺激到了，除了陆燃偶尔找他抱一抱之外，其他两个男人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三天后正式开拍。
为了让主演更好的入戏，沈清特意选了陆燃的高中母校当做拍摄地点。和校方是提前沟通好的，有一栋教学楼正好空出来可以拍。
只是地点在隔壁市，而且按照沈清拍戏的那个劲儿，估计进组这段时间抽空回雾城的机会很少。
音落要跟着一起进组，于是在家提前收拾行李。
他刚翻出行李箱，打开衣柜，准备将衣服一股脑塞进去，楼下就传来佣人的问候声。
“商先生，您回来了。”
然后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嗯。”
音落将手里的衣服放下，脑袋探出门，商承宁正在上楼。
这段时间商承宁开始接管公司的一部分事务，本来接他总裁位置的是他弟弟，喜欢搞艺术，被迫上岗后每天996都苦不堪言，见商承宁这几天有意要回来，恨不得立刻把公司都甩给他，自己溜之大吉。
所以这个点一般都不会回来。
音落见他已经上来了，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商承宁朝他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揉，又看了眼乱七八糟的行李箱：“怕你整理成这样，就回来了。”
音落被他说得抿了抿嘴唇。
商承宁没再说什么，脱掉了外套，解开领带，开始帮音落整理行李箱。他将音落塞进去的衣服拿出来，熨烫好后再叠整齐，用真空袋装好，分类放了进去。
除了衣服，他还装了日常洗漱用品、毯子、药品、数据线……最后，在缝隙里塞了一双毛绒绒的兔子拖鞋。
音落突然想起这几年很流行的一个词——爹系男友。
纵容你、宠爱你，同时却又尊重你。
商承宁很符合这个词，怪不得以前两人相处的时候，音落总能在他身上看到父爱。
这也许就是他曾经对这个人产生依赖感的原因。
箱子刚收拾好，陆燃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音落接完电话：“陆燃在外面等我了，我得走了。”
他仰头，看着商承宁有些落寞的表情，自己的情绪也跟着低落起来：“谢谢你帮我收拾，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商承宁提了提嘴角，将行李箱提到楼下，又送到门口。
系统：【怎么感觉他像个送孩子上大学的留守老父亲。】
音落：【……】
系统的话让音落情绪没什么伤感了，跟商承宁挥手告别后，就坐上了陆燃的车去剧组。
*
陆燃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镜头多，进组时间长，但考虑到学生上课问题，他们尽量将需要拍到校园的戏份压到三周内。
天气热，拍摄起来辛苦，但陆燃给音落的待遇很好，几乎没有镜头的时间都陪着他。
剧组人多嘴杂，看见一个普通助理这么高的待遇，难免有人在背后说些什么。
“长成那样，又不干活，肯定抱上大腿了呗。”
“陆燃的大腿都能抱上，也是厉害！”
“你猜为什么能抱上，估计那里活好的不行。”
“也是，哪有男人长那么艳的……”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背地说，时间久了，见音落这个人脾气好又没背景，就开始放肆起来，后面说的时候都懒得躲，直接当着音落的面就讨论起来。
系统气得不行：【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说别的可以，说宿主大大活好我可就忍不了了。】
【我们也干了活的好吗？每次陆燃拍完戏都要过来亲亲又抱抱，我们不费体力？】
音落：“……”
一时间说不清系统是帮他说话还是黑他。
【随他们说吧，嘴长在他们身上，反正我背后也说他们就行了。】
音落脾气不好，但也从来不为这些人生气，从初中开始，他就是在流言蜚语里长大的，早已习惯了。
而且，陆燃确实给了他特权，除了一些过分的话，倒也没说错。
他继续帮陆燃准备祛暑的绿豆汤，又放了点冰块进去，结果桌子突然被砸了一下。
音落吓得手抖了抖，水都洒到了外面。
他抬头，看着陆燃拽着一个人的衣领，将他的头压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音落愣了愣。
这个人，刚才还在说他“抱大腿”之类的。
陆燃：“老子主动向给他抱大腿的，不行吗？有什么不满当着面说。”
“没……没有……”那个人没想到自己背后说闲话能被陆燃当面逮到，还不顾面子的直接把他按过来，也猜到了音落在陆燃那里的地位，于是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陆燃。”音落见陆燃气红了眼不放他，“沈导还在那边呢。”
听到音落开口，陆燃松了手。
他身上还穿着校服，显然是刚拍完戏，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他脸上还有化妆之后的血痕，看起来狠厉又阴郁。
像个不良少年。
陆燃这副模样让音落想起来两件事。
一是自己高中的时候很崇拜这类人，有次同学间谈论起一个高年级的人时，都嗤之以鼻，只有他说了句“我觉得很酷啊”，然后被众人嘲笑了。
二是有次，他们班有几个平时喜欢混的同学集体请了假，听说是跟人打架脸上有伤，怕学校处置。因为音落平时经常被他们说娘、像个女的之类的，所以对这几个人印象深刻，他们没来学校的那段时间音落过得格外轻松。
那时候，音落以为只是凑巧是那几个人，可现在一想——
也许并不是个意外。
音落转身，盯着陆燃的侧脸。
他想，他好像知道了这个人格分裂出来的原因了。
*
当天下午这个人就没再出现在剧组了，之后大家都闭了嘴，没敢再说音落闲话。
很快就顺利杀青了。
中途音落没时间回去，都是商承宁和段暮泽过来看他，但他们也不敢来太多次，怕音落说他们没有事业心，瞧不上他们。
杀青当晚，两个在雾城市守寡多日的男人迫不及待开车来剧组，要带音落回去，音落有些为难。
陆燃在旁边面无表情。
在剧组这段时间，音落对他的态度好得不像话，对他悉心照顾，也不拒绝任何亲密的举动。
当然，他也没敢做太过分的事情。
可为什么会这样？音落也开始喜欢他了吗？
要是能喜欢他就好了。
陆燃的脑袋突然有些疼，接着，疼痛越来越大，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系统：【宿主！警告！！！陆燃的脑电波开始大幅度起伏，有取代主人格的意识。请务必在今晚拿到他的代码。】
音落慌乱道：【今晚吗？这么急吗？如果拿不到呢？】
系统：【现实的段暮泽会直接脑死亡。】
音落愣了下。
他稳了稳情绪，先是拒绝了段暮泽和商承宁：“我是陆燃助理，还要工作，等工作完了我会回去的。”
等两人走后，他见陆燃面色有些苍白，立刻关切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陆燃额头的汗已经冷掉，“刚才不舒服，现在还好。”
音落蹙眉：“要不今晚杀青宴不去了，回去休息吧，我去跟导演说一下。”
陆燃立刻拉住他的手，声音很急：“你别离开我身边。”
音落手指顿了下，回头看他。
陆燃那么高的个子，此时正弯腰蹭着他的掌心，任性地像个小孩：“杀青宴不去，但也不回去休息。”
音落顿了下：“……那你想去哪儿？”
陆燃：“和你约会。”
*
说是约会，其实就是在陆燃的母校到处逛。
两人漫无目的，走得也慢，一些学生来来回回穿过他们。因为天色晚路灯暗，也没人留意到陆燃。
由于系统的警告声一直响，音落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放空到不远处。
陆燃察觉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以为他是被正在打篮球的高中生吸引了，不满道：“打这么菜，你还看？”
音落回神，迟疑：“我没……”
陆燃：“你老盯着别人，他们那么菜有什么可看的？”
音落笑了笑：“你很厉害？”
“我得过奖的，好吧。”陆燃牵住音落的手，带着他穿过小路，往教学楼的地方走，“你高中要是跟我一个学校，肯定会被我迷住。”
“我成绩好，篮球打得好，好多人都喜欢跟我做朋友。”
“不过不用担心，我肯定就只喜欢你一个。”
陆燃的告白让音落的脸有些热，接着，两人都没再说话。陆燃带着他到了一栋灯光稀疏的教学楼面前。
“以前这栋楼还用的，最近改成自习室了。”陆燃指着其中某一间，“我高三就是那间教室。”
因为是自习室，也没人看着，两人很轻松就上了楼。
陆燃说的那间教室在三楼尽头，黑着灯，里面没人。
进去后，陆燃将灯打开，指着靠窗的中间座位：“我的位置在那，你的在哪？”
音落回想了下：“好像跟你的座位一样。”
陆燃惊讶：“真巧。”
大概是每天都打扫，座位很干净，两人坐过去，陆燃笑了笑，懒散拖着脑袋：“你好啊，同桌。”
音落扬了扬嘴角。
两人待了一会儿，气氛还算安静和谐，只是没多久，音落脑中的警告声又响起来了。
吵得他太阳穴都在跳。
音落起身，一边朝窗户边上走过去，打算吹风缓解头疼，一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朝窗外看了会儿，诧异地发现，这个地方看到的景色和他高中时候看到的一样。
小巷子，昏黄的路灯。
怎么回事？
还没想明白，小巷子里突然冒出来一群人，他们正将一个少年按在墙上殴打，数不清的拳头朝少年身上砸去……
音落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刚想回头喊陆燃，结果那个少年就抬头了——
是段暮泽。
准确来说，是少年时期的段暮泽。
音落：【怎么回事？】
系统并没有回答。
下一刻，那群人突然又消失了。音落瞪大了眼睛，手突然被陆燃牵住。
“我骗你了。”陆燃开口道，“我除了成绩好之外都骗了你。”
音落心里咯噔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吹的，他觉得陆燃的手有点凉。
陆燃正垂着眼，灯光将头发的影子映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篮球打得不好，我体育很差，因为吃不饱头经常会晕。”
“我也没有朋友，因为我不爱笑，他们并不喜欢我。”
“所以，我找上这群人的时候，打不过他们，他们只受了伤，我却住了医院。”
“但是。”
“我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他们欺负你。”陆燃的声音很轻，但听起来格外让人难过，“可我没能力保护你，音音。”
音落的嗓子干涩，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
这是人格行成的原因吗？
因为拥有这些，才有能力保护他吗？
音落的心脏跳动地厉害，鼻子也开始酸涩起来，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一片，很快，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砸。
“可你……你不用这样的。”
音落并不知道，因为没办法帮他解气，段暮泽分裂出了陆燃。
陆燃伸出另只手，帮他擦掉眼泪：“你要丢下我了对不对？”
音落没说话，抬起眼看他。
“我知道，我肯定是第一个被丢下的。”陆燃不甘心极了，“可我是为你而生的，音落。”
因为想保护你，才有了我。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你。
音落：“陆燃……”
他的嘴唇张了又合，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算了。”陆燃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能让你记一辈子就行……反正，别忘记我。”
“别哭了。”
音落感觉到掌心越来越凉，他立刻用力，想要反手拽住陆燃的手，结果却捞了个空。
陆燃消失了。
良久。
系统：【宿主，陆燃的脑电波和段暮泽的融合了。】
音落心脏像是空了一片，
他吸了吸鼻子，浑身无力地坐回到座位上。
接着，低头——
第一串代码刻在了空荡的桌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