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音落轻轻地抚过那串代码, 代码亮了下，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亮一下的含义。
也许是陆燃在跟他做鬼脸。
系统：【代码回收成功，陆燃的人格融合完成。】
音落无力趴在课桌上, 将脑袋埋在手臂里, 他身上还留有很淡的薄荷香气。
几人之中, 就陆燃身上的气味最淡。
大概是陆燃的人格分裂出来的很早, 又年轻，没有什么攻击力, 所以在三个人格中没有什么存在感。
可他也是第一个开始出现抢夺意识的。
陆燃一直都是等待最多却得到最少的那个，虽然整天都吃醋，但为他付出的时候从来都不求回报。
陆燃也格外护短, 虽然冲动鲁莽，但每次打架都是为了他。事后又偷偷瞒着生怕他发现伤口，被发现了也会委屈地说疼。
他的爱带着少年血性。
纯粹、坦荡又直白。
音落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
在学校的时候应该要多陪着陆燃的, 多去看他的篮球赛，多跟他上几节课。而不是除了在他身上完成任务后就毫不留情地甩开。
系统察觉到音落的情绪：【宿主大大，你没事吧。】
音落没回答，坐直后盯着窗外。
三楼没有很高，能看见几棵树茂密的枝条和昏黄的路灯。路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
以前音落他们学校有段路路灯常年都是坏的，但那条路是他回家必走的路。
音落倒是不怕, 只是那天太特殊了。
就是他要转学回教室收拾东西的那天——被按在墙壁上强吻完后，他的双腿都是瘫软的, 一刻也不敢多待。
拿着书包跑下楼后，他站在那条漆黑的小路面前犹豫了。
万一这个人躲在这里怎么办？会不会对他做很过分的事情？音落紧紧捏着书包的带子，害怕的鼻子发酸。
然而下一刻, 那些路灯神奇一般亮了起来。
灯光给了音落勇气, 让他立刻穿过小路。
现在回想起来, 这些并不是巧合。
会是段暮泽吗？
强吻他的人是段暮泽，帮忙修灯的人也是段暮泽。
段暮泽是个十足的变态，像一个疯狂的偷窥者，
换作以前，音落早就离他远远的，可现在，接触这么长时间后，他对段暮泽的感情很复杂。
他对他病态的暗恋不再无动于衷，甚至对他有些好奇。
时间不早，收回回忆，音落出了学校回到剧组的酒店。他进了房间，发现关于陆燃的东西都消失了。
系统：【他的人格被融合，所有知道他的人都会被抹去记忆。不过宿主放心，这本来就是一个虚拟世界，等另一个人格融合后，这里会彻底消失。】
音落知道是这样，但明说出来心情确实不太好受。
电影的主演由陆燃变成了一个当红小生，音落的身份也变成了他的助理，当晚，音落就跟他的经纪人辞职了，经纪人并不惊讶，以为是他受不了大明星的脾气，于是立刻就同意了，也没强行让他多干几天。
音落辞职完后回酒店收拾行李。
他高中时走读，到了大学才开始住宿，后来音母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想在学校附近买房雇个保姆照顾他，被音落拒绝了。
他总归要长大，要脱离父母的照顾，于是也就磕磕绊绊地成长着。
直到现在，音落都不能很好地去打理自己的一切，但也比刚上大学时好了很多。
他将阳台上的衣服收好，回想着商承宁折叠衣服的方式，又将它们分类放在袋子里。
很快就收拾好了。
音落拎着行李箱，和前台交房后出门，刚准备打车，就看到右手边有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雾城的车牌。
车门开了，商承宁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
音落愣了愣。
他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不是以前那种被迫的、不情愿的，而是主动的、格外依赖的。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犹豫片刻，音落还是忍住了。商承宁已经走到他面前，主动提过他的箱子：“要回去吗？”
“嗯……”音落的眼睛有点红，“你不是回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商承宁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不放心你。”
下午的时候音落确实打发他回去，但商承宁难得叛逆一次，打算在这边待到音落离开。
——如果音落是跟着剧组一起回去，他就不让对方发现他还在这里，远远跟在后面，如果音落是一个人回去，他就带他回去。
总之，他不会让音落单独回去。
音落吸了吸鼻子，跟在商承宁旁边，看他将箱子放在车后座，然后开车门，再从后座的小冰箱里拿出饮料和蛋糕。
音落没什么胃口，但精神和情绪都好多了。
商承宁见他不想吃，主动道：“不饿的话可以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音落“嗯”了声，他迟疑片刻，还是问了从刚才开始就有些疑惑的问题：“段暮泽呢？他没来吗？”
大概是同一个人的原因，两人来这边找他的时间几乎都是同一天。
以段暮泽的性格，也不会将机会主动留给商承宁。
商承宁语气淡淡，却不着痕迹地黑对方：“刚才晕倒了，可能是体力太差。”
“……”音落下意识感觉和人格融合有关系，有些急，“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
“我已经带他去医院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我才出来的。”商承宁虽然吃醋，但看见音落从刚才情绪就不好，提议道，“回去的时候路过那家医院，我带你去看看他。”
*
因为是急诊，没有安排病房，音落进来的时候段暮泽就躺在一张很小的单人床上，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刚醒，见音落过来立刻要起身。
音落立刻过去按住他：“你别乱动。”
段暮泽很听话地躺了回去。
音落：“你现在难受吗？”
段暮泽：“看到你就不难受了。”
音落坐下来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比刚才好多了，又找到医生问了下情况。医生也查不到病因，只是让病人这段时间注意饮食，好好休息。
回去后，音落就叮嘱段暮泽：“你不是在公司有股份吗？这段时间就别去了，好好在家休息吧。”
“股份授权书都写了你名字。”段暮泽说完，朝商承宁那边瞥了眼，“就在你和他假订婚那天给你的。”
“……”
还特意强调了假订婚。
眼看着商承宁的脸色越来越沉，音落怕他们在医院就吵起来，于是立刻拉着商承宁：“他好像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吧。”
段暮泽见状立刻要拔掉输液管：“我跟——”
音落凶巴巴瞪着他：“你敢！”
段暮泽顿了下，嘴唇上下张合着，但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躺了回去。
好像对他凶了点……音落看他这副模样，又心软了：“回去之后好好养病，不许工作，听到没有？”
段暮泽直勾勾盯着他：“我去老房子那里养病，你来会看我吗？”
音落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会的。”
*
到雾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音落觉得这一天经历太多，又疲惫又难受，于是匆匆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他很快就合上了眼。
商承宁洗漱好后，看音落已经睡下，躺在了他旁边，紧紧搂住了他。
——他幻想中的妻子。
商承宁从一开始就没有记忆错乱，他比谁都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也知道，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青年并不是他的妻子。
只是，从音落回来，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害怕再一次失去他。
于是，他用了这种卑劣的手段留住了音落。
他太了解音落了——娇气、坏脾气，却又比谁都心软。
只要他展现出脆弱的表情，音落不会不管他的。
可是，这样的谎言能绑住音落一辈子吗？他的死缠烂打，能换到音落的一点喜欢吗？
他会喜欢自己吗？
商承宁的呼吸都乱了，细密的吻落在音落的脖子上，他的四肢紧紧缠在音落的身上，让对方像猎物一样无法动弹。
可音落不是猎物。是他爱的人。
商承宁靠在音落耳边，盯着他柔软的侧脸。青年大概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嘴唇紧抿，眉头也微蹙着。
男人伸手，用指尖轻轻揉开音落的眉心，低低喃道：“你会喜欢我吗？有一点吗？”
“你会丢下我吗？”
丢下也没关系，只要一点点喜欢就够了。
只有一点，我就满足了。
*
音落做了一夜的梦，都是一些高中发生的事情，仔细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好像是见过段暮泽的。
比如新生开学时站在国旗下演讲的学长。
那时候人太多，他又在最后面，隔着人群就只能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高挑身影。
那个应该是段暮泽吧。
他记得演讲的时候他还鼓了掌。
音落深吸一口气，头疼得厉害。
之后的三天，他待在别墅里哪儿也没去。日子好像恢复到和商承宁订婚的那段时间，平静却舒适。
同时，系统也告诉他商承宁的脑电波是正常的，没什么大起伏。
音落缩在沙发里，身上盖着毯子，朝厨房里正在忙碌的男人看去。
他不得不承认，商承宁这个人虽然出身优渥，但身上没什么傲气，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是别人学都学不来的。
而且，照顾起人来无微不至，又细心，很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感。
让音落想起了自己过世很久的父亲。
在某些角度上看，商承宁和段暮泽那种后天居上的人不太一样。
可段暮泽现在也很好啊，音落相信他并不是嫌弃自己出身的人，所以为什么会分裂一个背景清白，成熟稳重的商承宁呢？
他一定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音落紧皱着眉头，视线在客厅里转了几圈，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疑惑过的一件事——
在段暮泽的精神世界里，音家别墅客厅的布局几乎可以说是和现实一模一样。
音落以前就很喜欢邀请同学去家里玩，但也都是他认识的，并没有段暮泽这号人。所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段暮泽曾来过他们家吗？
手机的振动声让音落回神，他点开微信，段暮泽发来的。
段暮泽：【我出院了，回老房子休养。】
不一会儿又发来一条。
段暮泽：【玫瑰花开了。】
音落刚打算回复“明天去看你”，还没来得及发送，手上一空。
抬头，商承宁身上还戴着围裙，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吃饭了，别玩太久，对眼睛不好。”
音落“哦”了声。
想着也不急这一会儿回复，先稳定住商承宁的脑电波比较重要。
而商承宁转身回厨房，摘掉围裙，看着音落停留在对话框的微信界面，淡着表情摁灭了屏幕。
*
音落打算饭后让系统将段暮泽生平详细的资料都调出来，好好研究一番，结果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商承宁的脑电波出现了大起伏。
系统发出了和陆燃那时候一样的警报声：【宿主务必在今晚回收第二串代码！】
【否则段暮泽将会被另一个人格占据！】
音落的心脏跟着警报声一起，跳得厉害，眼皮也跟着一起跳，他深吸一口气，朝正在给他切水果的男人看去。
很快，商承宁察觉到了这道视线，朝他这边看过来。
两双眼睛对视上，商承宁那双眼睛藏于镜片后，格外漆黑。
他提了提唇角，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时间第一次过得这么快。
音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张，可他也控制不了——保持不了镇定，大脑一片空白。
他猜商承宁这个人格也是为他而生的。
虽然都是段暮泽自己衍生出来的人格，音落从头到尾并不知情，但他无法做到了解后还能无动于衷的。
他不需要这样。
他不需要别人因为喜欢他，而放弃原本的自己。
他相信，段暮泽也有自己的优点。
段暮泽就是段暮泽，并不能被其他人格替代。
音落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离十二点还有四个小时。他打算在最后半个小时的时候和商承宁摊牌。
在那之前的时间，他打算帮他实现愿望。
带着对商承宁的愧疚感，音落跑过去，围在他身边：“别切水果了，我们干点别的。”
商承宁手指一顿，放下水果刀，掀起眼皮：“去卧室？”
音落愣了下，面热：“……我不是这个意思。”
商承宁闷笑出声：“开玩笑的。”
随后又道：“不过我们确实好久都没亲密了。”
虽然每天晚上都躺在一张床上，但音落情绪不高，商承宁也不会强迫他。
音落想了想：“除了这些，你还想做其他事情？比如……你的愿望、就是每年生日都会许的愿望。”
商承宁还真认真沉思了片刻：“愿望的话，小时候许过一个，没能实现。”
音落立刻问：“什么什么？”
商承宁看着他：“去游乐园。”
*
晚上这个时间游乐园已经关了，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游乐园的建筑商。
音落小时候被爸妈带去过好几次游乐园，那时候他的敏感体质还不是很明显，只是不喜欢排队，后来大了后他不爱去人多的地方，也就再也没来过。
所以这次正好，里面空荡安静，除了工作人员，只有音落和商承宁两人。
因为是夏天，夜风吹着格外舒爽，音落被商承宁牵着手，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的路过。音落几乎都玩过，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停下来。
玩过这些项目后，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听着脑子里的警报声，音落嘴唇张了张，刚要开口，就被商承宁打断——
“这里距离夜里十二点之前的五分钟，会放电子烟花。”商承宁从背后抱住音落，将他整个人都拥在怀里，“陪我看完你再离开，好吗？”
音落愣了愣。
商承宁从来都是个聪明的人，他相信对方已经知道了。
两人安静下来，等待着烟火的到来。
抱在一起，音落几乎感觉不到商承宁的心脏声，他握紧对方的手，发现体温也已经变凉。
商承宁在此时突然开口了：“我去过你家，在你大一的时候。”
音落呼吸一滞：“是去找我的吗？”
商承宁笑了笑：“不是，是被你母亲捡回来的。”
音母从来都没跟音落说过这件事。音落惊讶后：“能跟我说说吗？”
……
那大概是段暮泽人生里最灰暗的一段时光。
少年时期再怎么贫困难熬，但每天都是带着希望的。直到段暮泽以为自己可以有机会变得强大时，他妈突然出了车祸。
车祸很严重，她陷入昏迷，每天靠着昂贵的治疗费和住院费度日。段暮泽不得已，找到了段家。
当时凭他的身份见不到段父，于是去找了段家的长子段其宣。对方听到他的请求后，笑着道：“好啊。”
“我可以给她付医疗费，但前提是，你去死。”
他恶劣的话让段暮泽僵住了脸，也当了真：“可以，我们去做个公证。”
段暮泽其实是害怕的，对段母的感情很复杂，他憎恨的同时却又离不开她。之后，段其宣做了保证，某个雨天，两人来到了路口。
这里交通事故频繁，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段暮泽只要在这里被车撞到，段其宣就会被负责段母的治疗费。
段暮泽穿着一身黑，头发和脸被雨淋湿后，显得更冷了。在五光十色的路边看起来格格不入。
“红灯亮了。”段其宣在旁边提醒。
段暮泽绷紧全身，终于下定决心，往车流当中走去。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段暮泽闭上眼睛，心脏跳个不停。不过，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看到一个长相很严肃的女人下了车。
他以为自己会被臭骂一顿。
结果，对方只是说：“没事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段暮泽面无表情，回了头，段其宣冲他使了个眼色，那样扭曲狰狞的表情，在他看来像是个魔鬼。
他回头，看着面前这个不认识的女人，鬼神使差地，坐上了她的车。
女人并没有带他去医院，而是去了别墅区，路上，他察觉到了路线不对，却没有说话。
大概是怕他担心，女人主动道：“这是回我家的路，不是医院。”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温和的声音和外表不太符合，让段暮泽的表情有了松动，那一刻，他觉得母亲就应该是像她这样的。
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听起来很哑很疲惫：“您怎么知道的？”
女人看着他：“因为，你看起来很绝望。”
段暮泽心头猛地发颤。
之后的一路，他跟对方简单说了自己的遭遇。青年的表情淡漠，声音也很冷清，但听起来反而更能触动旁人。
很快，就到了别墅里。
段暮泽有些拘束地坐在沙发里，垂着脸。
他盯着脚下的一块地板。
木质的，有些老旧，但看起来格外有家的味道。
女人见他被雨淋湿，先是命人拿了毛巾和干净衣服，随后又看向段暮泽：“这件事情我一个外人无法议论，但我要说，你还年轻，生命还很长。”
“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不会多管闲事。但换作是他——”说罢，段暮泽看见她将视线移到电视柜上摆放的照片上。
他愣住。
上面是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除了女人之外，还有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音落，一个是音落的父亲。
他见过他来过音落的家长会。
后来，音落有段时间没来上学，他听班上其他人说，他父亲出了意外去世了。
段暮泽的心脏跳得厉害，他以为音落转学后，两人就再也见不到了。可也许是命运看他太可怜，于是安排了他们的再次相遇。
他再次将视线移到女人脸上。
这个是音落的妈妈。
她提起丈夫时满脸的温柔：“换作是他，他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他是个很善良，成熟又强大的人。”
她又朝段暮泽笑了笑：“我儿子最喜欢他了，他跟他爸爸一样善良。所以，就当是为了我儿子，我会帮你的。”
段暮泽盯着相片。
善良、成熟又强大的人吗？
他攥紧了拳头。
在那之后，女人借了他一笔钱，段暮泽靠着这笔钱度过了艰难的时刻，没再去找段家。
后来，段家主动找上了他，段暮泽将借的钱还了回去。
这是他的秘密——好像这样，他和音落之间又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后来，段暮泽听着段其宣的话，进了娱乐圈，过了几年段父又让他回来，他就立刻退圈回来。好像段家人说什么他都听着，像个没有尊严的、任人摆布的木偶。
没人知道，他在暗暗发力。
他紧抓着每一个机会往上爬，发了疯似的，直到最后，他爬到了所有人的头上。
他成了音落喜欢的那种人——温和、强大。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本人有着多么不堪的过去。
现在，这个伪装起来的他好像有资格和音落站在一起了，可如果被发现了呢？音落会在意吗？
……
音落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颤。
回头看向商承宁，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人格是这样出现的——依旧是因为他。
音落眼睛发酸，他想对他说你不要自卑，不要不喜欢自己。可下一刻，腾空而起的烟花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看到商承宁低下头，眼睛里除了绚烂的烟花，还有他的影子。
最后的五分钟，两人默契地没再说话。
商承宁就这么紧紧抱着他，在最后的时刻感受着他的呼吸、心跳。
要离开了。
总要离开的。
虽然很不甘心，但那样音落会不开心。
商承宁许了最后一个愿望——他的音音，一定要幸福。
*
这场烟火结束的时候，音落感觉身后已经没了人。
他不敢回头看。
也许是烟花放完了，他心底涌出一阵落寞，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他的哭声压抑极了，眼泪却大颗往下砸，整张脸都哭红了。
系统不忍心，用积分兑换了肢体，帮他轻轻地拍着背。
音落稍微恢复了情绪，感觉到自己掌心发烫，他摊开——第二串代码就浮现在他的手心里。
【宿主，商承宁的人格已经和段暮泽的人格融合完成。】
【任务完成。】
【精神世界即将崩塌。】
【您还有十二个小时的停留时间，可以选择立刻离开，或者在有效时间内停留，时间一到，您将被强制遣送回现实。】
片刻。
音落轻声道：“知道了，让我先去说声再见。”
*
第一次离开的时候，音落以为这是本书，几乎只顾着做任务，并没有对这个世界的人产生情感。
他那时候只想快点离开。
可人是有感情有思想的，更何况相处那么长时间。
于是，音落把第一次离开后的遗憾都给实现了。
他给音父音母买了喜欢的东西，让人跑腿送了过去，给音遇洲买了糖炒栗子，送到了前台，又以匿名学生的身份给尊敬的师长发了感谢邮件。
最后。
【统统，要跟你说再见了。】
系统呜呜呜地哭起来：【宿主，我会想你的。】
音落笑了笑。
在他和这个世界好好告别后，最后来到了一个地方。
他敲开门，看着对面惊讶看着自己的男人，第一次，紧紧抱住了对方。
段暮泽没想到音落能这么快来找他，他想问很多问题的，但看音落情绪不高，也就闭了嘴。
两人在房间里安静待着，哪里也没去。
音落朝院子里盛开的玫瑰花看去：“都开了，你照顾地真好。”
段暮泽：“因为怕你哪天会过来，不敢懈怠。”
时间一点点过去。
晚上的时候，两人挤在一张床上。黑暗里，音落突然喊他：“段暮泽。”
段暮泽已经有了困意，声音懒散：“怎么了？”
音落：“有时间的话，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吧。”
段暮泽搂紧了他：“好，你愿意听的话。”
他很快就睡着了。
音落在他怀里用很小的声音回答：“我愿意的。”
*
第二天。
段暮泽醒来，发现音落不见了。他连鞋都没穿，慌乱地找遍了整个房子。
没有。
音落不见了。
又要丢下他吗？
段暮泽表情绝望，太阳穴突突地跳，狼狈又落魄。他环视着客厅周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束玫瑰花。
新鲜的花瓣，还带着水珠。
而旁边，有一张字条。
段暮泽走过去。
上面，是很秀丽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写着——
“没丢下你。
等着我，我会带着玫瑰花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