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答应
祈简还想继续追问, 王后却不欲多提，只道：“这事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只是祁连的病势受不起几天耽搁了, 你要心里有数才好。”
“那就劳请母后先带我进宫探望祈连！”
王后在这事上也不难为他，爽快答应待会儿回宫带他一起，毕竟汤家看中了祈简, 想与对方缔结婚盟，她在这过过嘴瘾可以, 但祈简已经从万里之外奔赴而来，那涉及祈连之事，除了出借融血石一事，旁的还是不要故意与他为难。
“对了，你的容貌还是要遮一遮的，宫中你父王和丽夫人虽不在, 但他们留下的人手亲信可是不少, 你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进了宫，只怕不出三日，你父王和丽夫人他们就会收到消息。”
祈简自然应是，他如今相貌和七年前相比变化并不太大, 要是不加遮掩, 宫中伺候久了的老人定会认出他的, 到时变数可就大了。
“请母后放心, 我这就去准备，劳请您稍等片刻，”祈简说着, 进屋招呼商巫重新为他改妆, 云石的面貌也被修饰一番。
商巫先前容貌尽毁, 给自己戴了一张贴合的面具便罢，三人混在王后的车驾中，替换了其中原有的三人，一路无声无息地进入了越国王宫。
祈简不欲惹人注目，进宫的一路都垂着头，背脊微微弯着，加之他的容貌被商巫修饰得平凡普通，所以乍眼一看，还真像是王后宫中伺候的从人。
越王离宫去了副都疗养风疾之症，丽夫人随驾，连带着她所出的二公子祈啸，四公子祈景都跟着去了副都，所以偌大的宫城中，王后一人独大，她的车驾径直停在了祈连所在的寝宫外围也没人敢拦，倒是祈简随着车驾停下，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宫殿，蓦然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祈连原本的宫殿，这是他还未离开越宫时的住所，祈连竟搬来了这里？
他心里顿时酸涩难言。
“阿连如何了？”王后被人搀扶着从车上下来，祈连宫中伺候的寺人立即迎上来行礼。
礼毕起身，寺人恭敬回话：“回禀王后，六公子状况还算平稳，只是他连日昏迷，进食总有些困难，这几日眼看又消瘦了不少，巫医说他最多再能维持六公子生机不过十日，若十日内还不能进行换血之事，恐怕六公子性命难保。”
回话的寺人本就出自王后宫中，所以说起祁连的病势丝毫不敢隐瞒，他虽不知王后为何看重一个病弱失母的庶出公子，但看王后这几月的动作，显然对六公子的病情颇为挂心。
上行下效，王后重视了，下面的人自然也紧着心思小心照看着他。
王后听了寺人所言也不惊讶，只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下祈简，复又收回视线对寺人道：“行了，你去叫伺候的人都出去吧，里面只留下巫医就好。”
寺人躬身退下去做安排，很快，里面的宫女寺人被清空了，王后带着祈简几人迈入宫殿，几乎一进去，就能闻到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腥臭味，巫医奉王后之命，几乎全天都在此照顾祈连，祈简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帮祈连吞咽流食。
看到王后进来，巫医赶紧起来想向她行礼，王后却摆摆手，“你做你的事，不用多礼了，听寺人说阿连这几日多亏你照顾了，你好生照看他就好。”
祈简此时再无暇顾及别的，他两步上前，挤开了床边的巫医，眼睛直勾勾盯着床上静躺着的那个瘦得皮包骨头的祈连。
这就是寺人所说的消瘦吗？这哪里是消瘦，这分明都只剩一把骨头了！一个大活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怎能变成这样呢？
祈连虽然从小身体不好，但他小时候被养得好，浑身还算胖乎，说话娇气的很，小脸也白嫩得很，可再看看他现在，不说瘦弱，就看他的脸色，黄中泛灰，若不是胸腔稍有起伏，说他看起来是一具尸体也有人信。
“商巫！过来！”
祈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小心翼翼地将祈连放在一侧的手握在掌中，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随即切声就喊商巫。
商巫应声过来，什么话也没说，上来就翻看祈连的眼珠和四肢，王后看他一眼，倒也没怪罪祈简私带巫医进宫。
其实商巫是巫，不是巫医，巫和巫医是有差别的，巫身份尊贵，一国也出不了几人，巫医却不一样，其只有巫的名头，却对占卜祭祀之事并不精通，大多只擅长医家之术，之所以冠之以巫的名号，是因为他们有些诊治之法在世人看来颇为精妙，疑心他们借助了巫力，所以称之为巫医。
商巫是少有的既精通巫术，医术也不差分毫的奇才，所以祈简才非要不远万里带他一起回到越都。
“如何？”祈简看他。
商巫摇摇头：“情况不妙，他体内的血毒几乎累积到了极限，且他这些天进食太少，身体素能下降，即便现在就进行换血，也不见得能熬过这关。”
旁边越宫的巫医也赞同他的话，附和道：“的确是这样，六公子的身体太差了，换血过程他不一定能经受得来，只是再拖下去的话，情况只会一日比一日糟。”
所以现在是个两难之境，王后看向祈简，只等他作决断。
不换血必死无疑，换血的话有很大可能会死，祈简陷入两难，他闭目握紧祈连的手，恍惚竟觉得他手指动了一下，可仔细一看，却又没发现他有分毫要苏醒的迹象。
“母后，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汤家肯出借融血石，救祁连一命，我愿娶汤家女郎为妻！”
祈简不敢再犹豫踟蹰，他多耽搁一刻，祈连的生机便要少一分，事情容不得他再瞻前顾后。
王后还没说话，越宫的巫医却被吓了一跳，眼前这面容平凡的郎君竟叫王后为母后，还言称答应娶汤家女郎为妻？越国的公子他都见过，可这位郎君却是面生得很啊。
不过他也不是笨人，越王诸子中，能如此关心六公子祈连安危的，恐怕只有三公子祈简了，难道眼前这人是三公子？他竟回了越国？这事王上知道吗？
他正思忖着这些问题，突然听见王后叫他一声，他陡然回神，心头发颤地垂下头去。
“今日之事，还望巫医保密，您和汤家沾亲带故，我向来都将您视作自己人，想来您不会叫我失望的，对吧？还有您的孙子，听说他资质不错，日后可送来汤家族学附学，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后语气客气，但巫医却听出了客气中的威胁之意，他不敢迟疑，立刻答应下来，并向天起誓不会将公子简的行踪向外透露分毫，并承诺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六公子祈连。
祈简谢过他，看向王后等待她的回答。
王后看了眼床上躺着几乎已经毫无声息的祁连，问祈简道：“你可想好了？这事容不得你反悔，便是祈连不幸没有救活，你和汤家的婚约也还作数。”
祈简听她假设祈连病亡之事，脸色虽不太好，却还是道：“我不会反悔，还请母后立刻从汤家借出融血石。”
“那就好！你先在此陪着祈连吧，融血石明日望月便会带进宫来，届时汤家长辈也会一并进宫，婚书签订后，融血石便会立即交由巫医使用。
还有，无论祁连最终能否活下来，你总要在王上御驾回返之前离开越都，届时汤家会向外公布你和望月的婚约，言称你们是从小定下的婚事，到时你不管在哪里，都得对外承认此事。”
对于王后所说，祈简一一答应下来。
见祈简态度爽快，王后心头的不平终于下去了些，语气中颇有些炫耀地对他道：“虽然这门婚事是汤家提出的，但你娶了望月却也好处不菲，届时越国若有变局，汤家会倾全族之力帮你返回越国，在此之前，你只需在外好好经营势力便是，汤家给你的助力绝不会小。
当然，说这些的意思和前提是你必须好生对待望月，如此，也不算白费了我们汤家的心血。”
王后没说的是她侄女自小就喜欢祈简，从他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候，望月每每进宫陪她，都惦记着云夫人的儿子，甚至云夫人病亡之前，望月对云夫人的态度也极为恭谨。
但愿祈简不要辜负她。
祈简眼下根本无暇多思多想别的，他只希望祈连的病情能赶紧好转起来，为此，他将不惜任何代价。
且和汤家联姻一事，其实最符合他最初的设想，汤家在越国的势力遍布军中朝中，可谓世家中的第一人了，跟这样的家族联合，对他将来承继越王之位有着莫大的好处。
他强迫自己将那个顾盼多姿的美丽少女埋入心底，他们之间相处了才不到半年，对他来说，重要的是祈连，重要是是王位，他不能让自己陷入一个女郎的温柔里，和汤家联姻再合适不过了，他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