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当薄情女从良了7
此话一出,瑾王白皙的面容上泛上一层粉,因为愤怒。 “臣弟失礼了,将脸色给六姐看见。”瑾王温吞的声音都浸着恼:“那三王余孽,当真可恶!” 原来他也是为了大街小巷的歌谣而来。 瑾王在府里等了许久,见女帝迟迟未有动作,便急匆匆进宫请命,希望能带人手平息扰乱视听的传言。 这很正常,云堇早早投诚当今女帝,曾为她挡过一一箭,与她姐弟情深。 不少人还说陛下与瑾王感情胜似一母同胞,是难得的天家亲情。 但云姜看着这些年来几乎毫无的瑾王,觉得还不如虚假姐弟情,起码还能生起提防之心。 云姜倒还镇定,笑道:“三王余孽都多少年了,还没死完吗?” 瑾王垂在袖子中的手一紧,面上神色不变:“三王生母母族范围甚广,总有漏网之鱼出来闹事,妄想动摇陛下英明治世。” 没有生母扶持的瑾王能在女帝身边站稳脚跟光靠那一箭之恩是不够的,还得乖巧和贴心,以及不经意但显得很诚恳的马屁。 云姜嗤笑,十分不屑道:“就那三瓜两枣搞出来的阴私手段,后宅妇人的手段都比他们卓有成效,能伤的了朕几分?” 见云姜因为几句话就沾沾自喜,瑾王心情稍松,认定眼前的女帝还没有发现他的不妥之处。 “手段不或许不需要多高明,但有用就行,歌谣的传唱速度很快很广,若是不及时制止,恐伤陛下名声。”瑾王诚恳道。 座上云姜往下看了瑾王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夸自己? 不过他乐意往自己身上揽活就揽,自己搞事自己查,不就是想激化厌烦情绪么。 “也罢,你带人去查,将那罪魁祸首抓捕归案。”云姜不耐挥手,厌烦道:“你说他们怎的跟苍蝇似的,净往脏臭的地方走,三王是救过他们的命吗?” 瑾王袖子里的手都捏紧了,面上还是跟着同仇敌忾:“臣弟领命!” 三王余孽指的是在长阳门被还是皇女的云姜诛杀的三位皇子的忠诚余党,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秦桧都有两三朋友,当年三位皇子母妃皆是身份高贵,出身世家大族,又是手段了得,有不少追随者。 世家坐大威胁帝权,后宫高位女子也都是出身大族,受太后影响,先帝还在世时便有意减轻世家的权势,重用寒门。 这些追随者在当年可给云姜造成了不少麻烦,只不过尽数扑灭,剩下的也都不成气候。 这也是先帝再不愿意将皇位给云姜,也不舍得将她彻底厌弃的原因之一。 无他,实在是太能干了。也只有她是孤身一人,无所畏惧,狠起来根本不要命。 暗地损了三王余孽几句,云姜不知道被比喻为脏臭之物的瑾王心情如何,反正她是挺舒畅的。 便有宫女给云姜送药来,那苦涩的药味一进门就横冲直撞地往人的鼻尖扑。 “陛下请用药。”宫女将药放在桌上,躬身离开。 云姜盯着放在桌边的碗说:“你替朕寻的神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不用再吃这种药了,实在苦口难以下咽。” 不用凑近嗅闻,那苦涩的药味已经弥漫开,冒着热气的漆黑药汁让人看几眼都口舌发苦,更妄论经常喝。 看云姜又得喝药,瑾王心情倒是畅快不少。 药物不能滥用的道理谁都懂,早先瑾王也特地“叮嘱”过不能对它过分依赖,容易产生反作用。 这药有用是真的,喝多了会疯也是真的。 这种劝谏的话才更让女帝对这药的作用深信不疑,倒是没少吃。 女帝吃药便意味着她又撑不住了,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六姐,良口苦药,天下间哪有好喝的药。”瑾王无奈说道。 云姜好像是因为苦涩药味不肯去碰那药碗,拧眉道:“就不能让那神医更换药方,换成不那么苦的药方?” 瑾王神情更加无奈:“那神医行迹不定,他只说每半年才会过来为六姐复诊一次,臣弟也没法找到他。” 神医都是神神秘秘的,要是上赶着给皇帝治病,倒跟太医院里的太医没什么区别。 偏偏上位者都吃这一套,云姜便无话可说,被劝着喝完了药。 说着,就提起皇后。 不过他很委婉,先回忆一波以前困苦的日子,又说起笼罩在先帝头顶上的王太后。 瑾王笑道:“曾记得娘娘从以前就心善,因为贤名被接到太后身边教养,都说那是无上荣光,好似神女降世。后来她屡屡救六姐于水火之中,还能与六姐喜结良缘,也是一桩好事。” 云姜知道他又在上眼药了,翻译一下就是: 以太后教养的无上荣光衬托还在冷宫里苟且偷生的狼狈,外姓女却能得到比天家皇女还要好的待遇,高高在上地拯救真正的皇女,简直将不公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小子就那么爱玩宫心计? 云姜说道:“她自幼只身在这后宫,王太后接她在身边养着,哪是荣誉?分明是陆家留在景都的人质。” 瑾王一怔。 “当初帮我,不过是因为同病相怜罢了,之后才是朕求娶陆氏女为妻。朕为君,她为臣,这世道岂有她反抗的道理?” 云姜冷眼横过:“堇弟,慎言。” 瑾王一僵,立马露出欣慰不已的神情,说道:“陛下能这般想,才是真正的好事。” 打发了瑾王回去,云姜便搁下碗,起身摆驾前往冷宫。 这药也不是瑾王给她找的所谓神医开的药,只是太医院院首给开的下火静气的药,喝多少都无所谓。 至于为什么没能认出来,也是瑾王见她喝药的时候不多。 到底是要装出忠心耿耿的面孔,瑾王并不敢插手太多,越是紧张越容易出现破绽。 瑾王区区一人,杀是好杀,如果云姜图省事给他一杯毒酒就能死。 只是他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便随着他的死亡潜藏暗处,反而会成为更大的祸事。 景朝江山会在短短十年而亡,当然不仅仅是原主的责任,这位恭顺温良的瑾王功不可没。 西境乌蛮国见陆氏满门已灭,实在狂喜,但还有顾虑,后来听说女帝也驾崩了,便彻底狂欢起来。 这死小子坐不稳江山,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治国方面跟原主差了几个先帝。 琴棋书画能让他成为名传千古的大才子,但不能成为经国之才。 前朝边境直接乱成一锅粥,他应付起来分身乏术,竟将陆家代代死守的边境十三州割让乌蛮国,奉上钱财以求片刻安宁。 这般作为与割肉饲狼又有何异? 此举动导致景朝皇都失去天然屏障,边境十三州百姓流离失所,如羔羊般被乌蛮国人屠杀。 后来被养肥胃口乌蛮国觊觎中原富庶之地已久,果断挥舞着屠刀朝歌舞升平的皇都而来,登基为帝的瑾王果断南下。 最终也没能得到什么好结果,成为乌蛮国俘虏的他命丧中途,景朝终结延绵数百年国祚。 后世评厉帝是自己作死的,评末帝便说他是自己蠢死的。 真是想不通,这一世怎么成了识人不清,黑白不分的大蠢货。 * 冷宫里难得的热闹起来,但仅限于门外。 一群宫女太监都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连贴身宫女曦月也被落在门外,跟着不住拍门喊娘娘开门。 “陛下驾到——” 见到女帝驾临,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朝她行礼。 “起吧。”云姜下车,问道:“皇后一个人在里面?” “启禀陛下,娘娘确实是一个人在里面,她还不准人擅自开门。” 问安的声音传进大门内,那在草地上的人影终于动了动,忍住往回望去的动作。 噘嘴,轻哼一声,又揪起一把地上的嫩草。 “好慢,怎么才来。”陆沅蹲在地上,嘀嘀咕咕道。 都距离她来这里有一个般时辰久了,都能来三趟冷宫了。 那难得正常的老太太盘膝坐在一边,煽风点火道:“都跟你说啦,帝王恩薄,一次两次是新奇,哄几回就会觉得厌烦,不愿意再哄了。” 不会吧?阿姜会不会真的厌烦自己? 说好的刚回来要对她好点,可总是闹脾气好像确实不太好... 可要不是她总是爱摸摸抱抱,自己也不会觉得羞恼。 瞥见老太太眼里的戏谑,陆沅看出了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你不要说话,说的话我都不爱听。”陆沅对老太太道。 换个方向,背朝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太太。 老太太:“......”这话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听着大门打开的声音,老太太才想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可不就是女帝气恼的时候用这句话堵她的? 怨不得是妻妻呢()?(), ?(?)_[()]?『来[?]??』()?(), 继续喝陆沅带来的蜜茶,好久都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了。 云姜大步迈进,便看见立在屋子边的身影。 忽视掉捧着茶杯看戏的老太太,云姜越过她就往陆沅奔去。 “怎么一心情不好就爱往冷宫跑?”云姜拉过她的手,握着肩膀将人转过来:“刚刚瑾王来了,便耽搁了一会。” 冷宫地处背风区域,长期温度稍低,春日呆在这也容易着凉。 听见瑾王,陆沅神色淡了几分:“这里很清静。” 当然清净了,自那夜后,大部分废妃已经被云姜转移,现在就剩下一个老太太在这。 云姜敏锐地注意到陆沅眼中闪过的不喜,凑近问道:“你也觉得瑾王有异心?” 也? 陆沅惊讶地看向云姜。 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女帝都对瑾王这个弟弟很看重,比谁都信任他。 要知道还是皇子的瑾王给云姜挡过一箭,如果不是瑾王挡的那一下,云姜还真不能活到现在。 只是那时候陆沅觉得瑾王再怪,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用管他,总会收拾他的,想点开心的事。”云姜牵着人往前走:“陪我走走。” 外边的宫女太监已经紧随而入,洒扫的洒扫,泡茶的泡茶,没一会功夫就整理出能坐的地方。 云姜没急着坐下,一手拉着陆沅慢慢散步。 冷宫里能有什么好看的,不是树就是破房子,不过是找借口单独走走而已。 有一队侍卫远远缀在两人身后,守护帝后的安全。 惠素便指挥太监们修屋子,扔在一边的窗棂重新装了回去,漏风的房顶被修补。 内部陈设也被清理干净,在角落摇摇欲坠的床换成了新的,铺上柔软的被褥,崭新的幔帐垂下。 在陆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空气中都飘着干净的气息。 如果不是二位都不喜欢熏香,高低都得在屋中间放只香炉熏香。 回去的时候,云姜对陆沅说:“哪怕堇弟是无意路过被故意射歪的五皇子中伤,阴差阳错救我一命,这个恩是得认。这么多年我护他平安,封他为景朝唯一的王爷,也算是偿还了恩情。” “但是涉及江山社稷的时候,我不能对堇弟留情。” 陆沅握着云姜的手一紧,她觉得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浅。 没想到云姜连这些事都愿意告诉她,被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 或者说,云姜正在用交换秘密的方式跟她建立更加深刻,更加互相信任的亲密关系。 动了动唇,陆沅没有开口深问。 真不知道该庆幸这么擅长掌握人心的人是真心待自己,还是感叹怎能得此人这般信任。 陆沅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站在你身边。” 云姜定定看了陆沅一会,将人抱进怀 ()?() 里:“你不觉得我这样做法很薄情?()?()” “10()10『来[字♀小说]♀♀』()?()” 坐下喝茶润喉,就能看见端起茶杯手背上的淤青,还未消退的伤痕就这样展现再陆沅面前。 云姜手背肌肤生的冷白,所以看着比较明显。 “你没上药?”陆沅抓过她的手,翻过手背看那块淤青。 之前轻轻按了按摔到的地方,陆沅眼巴巴地问:“疼吗?” 云姜都忘记这回事了,看向手背时眉尾微挑。 乾元的身体素质不至于让她觉得疼,过不了明天就能全部消退了,况且她还在上边做了点功夫。 但不妨碍她眉宇微蹙,轻嘶一声:“好像有点,你给我揉揉?” 陆沅才不吃这一套:“你怎么不让惠素给你揉?” 云姜把手往她眼前递了递,可怜道:“惠素多忙事,可是我想你亲自帮我,感觉你的手法更好。” “我也就给你上过三次药,哪能分的清好坏?谁说的?”陆沅倒是没把手扔开,还托在手心里。 云姜一手指向自己,大言不惭道:“我。” 陆沅:“......” 云姜默默收回手,一手托着另一只手,悲伤道:“可怜我忙碌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妻子却不愿意理我。你说,我这人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卖可怜的腔调听得她额角一抽,又不是十几岁小姑娘,实在看不出这人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陆沅抢过她那只手,恼道:“揉揉揉!这就给你揉!” 这幅场景,何其眼熟。 陆沅猝不及防想起以前的事,以前的云姜并不是旁人认为那般的隐忍阴鸷,反而总是眉眼带笑的。 身负血海深仇,从小就立志登上最高位,并一直筹谋,直到成功。 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总不能是面无阴霾,日日带笑的,偏偏云姜就是这样特别的人,比她这个锦衣玉食的太后教养的小姐还多笑容。 也因为那张笑脸,才叫先帝对她轻易放下芥蒂。 与诸位皇子一同上课时,云姜交的功课文采斐然,被授课太傅夸奖了几句,顺便批评了懈怠的皇长子几句。 皇长子便怀恨在心,故意云姜推入水中,云姜已经摸爬滚打习惯了,区区胸口深的荷花池淹不死她。 等人一离开,她就自己爬上来了,故意一身湿漉漉的在陆沅面前晃来晃去。 最后还是陆沅实在看不过眼,把人拉进来一顿搓干,换身干净的衣服。 这是她们第一次说话,并不喜欢在宫里住的陆沅总是没有好脸色,看着就是冷冰冰的小美人。 穿着她衣服,披着湿漉漉头发的皇女对她说:“我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喜欢,觉得必须想办法跟你说上话。” 小陆沅不为所动,咚得一声放下姜汤。 皇女戳戳她的脸,笑眯眯道:“你那么漂亮,就应该多笑笑嘛。” “我不喜欢笑,喝汤!”小陆沅打掉她的手:“喝完赶紧回去,我等会要去太后那抄佛经。” 因为故意卖惨,云姜当晚还是发烧了。 真正的发烧倒是不让陆沅知道,苦熬了好几天才被她发现,偷偷往她宫殿的住所中塞药。 帮忙传药的人可不就是偶尔清醒的老太太,她也因此认识了太后身边教养的陆小姐,当今皇后。 太监很快就送来了药油,还备好了净手的热水和帕子。 抄起药瓶,往手心里随便洒几滴药油,那冲人的药味弥漫开。 陆沅的掌心啪得一声就摁上了云姜的手背,拧着眉毛把手背淤血揉开。 “你忍着点疼,淤血得揉开了才好得快。” 云姜目光闪烁,点头说:“好。” 她也是没想到,只是敲一下桌面而已,有那么严重? 然后她就看见了满手化开的颜料,顺着药油淌了整个掌心。 至于云姜的手背?只剩下一片被揉摁过的红,哪里还有淤青的影子。 陆沅瞪着眼睛来回看了几遍手心手背,活像是被骗了两百斤同情心的孩子,瞬间就从脖子红到脸上。 安静有序的冷宫内响起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坏东西!你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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