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当薄情女从良了8
“向尚宫大人请示,今夜的...” 响彻天际的怒骂声打断了太监的话, 惠素惊讶回头看去, 觉得这声音听着耳熟。 不仅是惠素和面前的太监,还有捧着茶杯的老太太,齐齐回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以端庄闻名的皇后追着紫衣陛下跑,白净的掌心青青黑黑一片,像是刚玩了泥回来的小孩。 “你不许跑!骗了我还跑!”陆沅举着两只手掌往前推,因为跑不过女君,白净的皮肤涨得满脸通红。 而跑在前面的女君头也不回,提裙狂奔,袖子上还有一个可疑的手印。 一紫一蓝两道身影在这草地上跑着,像极了御花园里嬉戏的两只花蝴蝶,那叫一个活泼。 老太太年纪大,眼睛倒还好使,她奇怪道:“皇后都那么大人了,怎么还要玩泥巴?” 惠素:“......” 两人追到少人之处,云姜猛地回身抱住陆沅。 蓝裙皇后便顺着速度撞进云姜怀里,瞬间被那清新微凉的新雪覆木信素包裹住,与甘甜微酸的柑橘气息相互交融。 本就跑得微热的后颈再次微微发烫,但碍于对方信素的特殊性,她觉得自己是又热又凉的。 云姜抱着人的双臂微紧一瞬,用得意的语气说:“我抓着了。” “哼,我也抓着了。”陆沅捞起垂下的广袖,三下五除二用云姜的袖子把手上的颜料擦干净:“全都还给你。” 云姜捞起袖子看被擦得斑驳的地方,感叹道:“好好的龙袍,都给皇后弄脏污了。” 虽然皇帝的衣服几乎不会穿第二遍,都是全新的,但不妨碍她故意可惜。 陆沅往后快速望一眼,又回头道:“你不要骗我,这根本不是龙袍!” 明明就是普通的常服,颜色素净清雅,而不是沉重威严的绛紫。 云姜快步往前追,很快就跟陆沅并肩而行。 她歪头朝蓝裙皇后说:“话不是这么说的,朕是真龙天女,穿在我身上的就都是龙袍。” 陆沅拿余光瞥她,想说她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但对方又没有说错。 真是有理有据,陆沅加快往回走的速度:“怎么说话都总你你最有理,我笨口拙舌,说不过你。” 小碎步疯狂倒腾,垂下的裙边微微飘荡,好似池中的莲花瓣,远远观之才能明白什么叫做步步生莲。 身为陆氏嫡女,又从小被王太后养在身边,接受的都是最为规矩最为严格的礼仪教育。 多多的规矩加身,什么不可大步疾行,不可大声调笑,不可双手摇摆,宜落落大方。 这处处的规矩就养出了端庄如仙的皇后,偶尔的小脾气看着还挺生动鲜活的。 陆沅走两步,云姜走一步,要不是云姜暗中放缓速度,都要将她超越过去了。 看着她快走好像有点累的样子,云姜一顿手痒,直接上手去抱着走。 “啊!你干什么!”陆沅突然被双手环抱,原地拔起,脚底悬空几分,惊了一跳。 云姜满脸无辜道:“不知道啊,突然想抱。” 不远处的众人回头,纷纷看向去而复返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陆沅从未与人在人前这般亲密,羞恼得浑身发烫,连连拍打环在腰间的手。 “你快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 云姜抬头环视周围,奇怪道:“谁看见了?” 众人纷纷低头,将视线转移至其他地方。 惠素:“咳,你传御膳所命令,就说陛下今晚就在这用膳。” “这桌子得搬走吧,放在这不合适,顺便送去御膳所当柴火烧了吧。” “花瓶放在这里风水不好,撤掉撤掉。” “这,这草真绿啊,都有脚踝高了容易绊脚,得拔掉。” “阶梯缺了一角容易摔着,奴婢给补补。” 各自都忙碌了起来,就算是实在没找到事情做的,就自告奋勇说要给老太太洗头捉虱子。 老太太愤怒反驳:“我头上一个虱子都没有,干净得很!” 还真没人看了,但是比被人盯着看更加尴尬,陆沅也不知道云姜是怎么办到视若无睹的。 难道是平时上朝太多,被人盯多了,就练出了无敌厚脸皮? 不过也是,脸皮薄的人也当不成皇帝,太瑟缩显得没有君王气度。 自顾自地给云姜找了一堆理由,要是她知道陆沅垂下的脑瓜究竟在想什么,肯定会十分感动。 “你生气了?”环在腰间的双手环紧几分,大有说生气就不松开的架势。 陆沅嘟囔:“没有。”但是快了。 “那你发誓?”云姜说。 这有什么好发誓的!你出息一点! 陆沅被闹得没办法,只好说:“好好好,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生气。” 云姜松手,陆沅一落地就往屋子里走,一边喊:“我没生气!我没生气!我真的没生气!” 就一路像支离弦的箭似的,突进屋内,为了表示她真的没生气,没把修好的门给关上。 云姜:“...噗。” 别说,还怪可爱的。 “都下去吧。” “是,陛下。”众人缓缓散去,在屋外侍立。 云姜挥退众人,迈入屋内,面积不宽的屋里陈设简单,安置一床一桌,床与桌之间还放置着间隔的屏风。 窗边则放置着能闲暇消遣的软榻,工艺精巧,处处都有小机关。 桌面上备着烹茶的烹茶的用具,几叠糕点,拉开桌下的抽屉还有下棋用的棋子,几本打发时间的讲述志怪故事的闲书。 站在窗边,还能看见宫人们正忙活着给庭院中移植观赏树,逐渐不清醒的老太太已经在繁忙声中躺在躺椅上打盹。 只是跟帝后宫中对比起来简单而已,于其他人家而言已经是顶级享受。 绕过屏风,云姜便看见床中鼓起一团鼓包,被子的边缘露出一块蓝色的裙角,垂在床边。 蹲身摆好踢乱的鞋子,云姜伸手戳戳鼓起的被子。 “皇后啊,把门开开。” 里面动了动,传出一声嗡嗡的:“我没生气。” 又戳一下,陆沅往里缩去,还是那一句:“我没生气。” 云姜唇角微翘,像是想到了什么,坐在床边继续用手指戳戳。 陆沅的话终于改变了:“再戳我就生气了。” 云姜只好遗憾收手,撑在床上掀被子挖人,一番较劲之后,最终还是陛下取得胜利。 脸蛋红扑扑的陆沅被挖了出来,头发散乱,衣服也乱七八糟的。 她问:“你干嘛呀,我想一个人待着。” 云姜说:“我也想,不如你被窝分一点位置给我?” 陆沅直接被气笑了,都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东西。 “对嘛,你笑起来来多好看啊,多笑笑。”云姜目光一错不错,笑道。 陆沅对上她的充满情意双眼,也舍不得挪开目光了。 窗外的春光穿过苏绣屏风落在房内,映出一片片剪影,好似皮影戏上情意绵绵的爱侣。 此刻日轮逐渐西斜,橘红的光芒落在云姜脸上,好似手法高超的妆娘给她化的妆,剩余的光芒跃然在纤长的睫毛上,如宝石般璀璨。 竟然天快黑了。 陆沅说:“太阳要落山了。” 云姜扭头,察觉到周围温度渐凉:“怪不得,原来是太阳要落山了。” 就是这样浪费了小半个下午的时间嬉笑打闹,抛掉国君与皇后的身份,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狼狈。 不光是陆沅头发散乱,鬓边金钗都掉了一支,垂在面前的宝石额饰挂到了凤冠上。 云姜也好不到哪里去,发冠歪在一边,固定发冠的主钗要掉不掉的,脸颊边垂下好几缕碎发。 这尊容,这形状,放出去能气死八个严肃规矩的太后。 两人就这样对视,互相打量对方身上的小狼狈,不约而同侧头噗嗤一笑。 “哈哈哈哈..” 笑成一团,都倒在床上面对面对视,陆沅抬手把那只主钗插回去,固定住。 那歪掉的发冠就彻底歪在一边,一点都庄重,倒是更加好笑了,陆沅看着,眼眸里盈满笑意。 “你不能在很多人面前忽然抱我。”陆沅的手往下滑,指尖滑过对方精致明烈的眉眼,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云姜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侧:“你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太难为情了。”陆沅眉毛微皱,还是有些拘束。 云姜一向开朗直白,乐于对她直抒胸臆:“可是我们是妻妻啊,我是陛下,你是皇后,你我本该如此。” 一句本该如此说得陆沅心跳乱了一瞬,酸涩饱胀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但回味余韵是带着甜味的。 云姜往前挪一点,把脸枕靠在胳膊上:“而且啊,三年孝期将过,若是满朝大臣知晓帝后感情不和,肯定又会上谏选秀纳妃。你也是知道他们的,重要的事情不去盯,就喜欢盯着后宫内院的那些事,都不知道害臊。” 都是群臣职责所在,好好一群大臣,被云姜这一说就变得有些多管闲事了。 “你也不愿意我选秀纳妃吧?” 当然不愿意了,谁愿意把自己的妻子分给别人,但是都说皇后都需要大度。 她想做皇后,但不想做大度的皇后,那样太难过了。 “......” 陆沅垂眼,神情抗拒,她的不愿总是沉默无声的。 见陆沅神色郁郁,云姜便知道自己说到她心里去了:“是吧,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若是不与皇后亲密接触,我会难过死的。” “你少胡说八道,别把不好听的话挂在嘴边。”陆沅瞪她:“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不能是难过死了。” 云姜好笑看她:“洪福齐天,寿与天齐都是旁人的奉承之语,你也信?” “...那至少长命百岁。”陆沅嘟囔,她倒是想信。 云姜凑过去,往她额头上亲一下。 “你这人真是过分,总是仗着...”陆沅望见云姜充满爱恋的目光,心神一震。 匆匆低头挡住发红的眼眶,没舍得转身背对她。 从云姜的十九岁到二十三岁,四年年时间不算长,可是身在其中,千日余的等待让人越发绝望。 又不是病症明显的病人,还有太医院的太医能诊治汇报,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才能分清真假。 因为行为习惯跟之前一模一样,就连从小照顾女帝长大的惠素都没能看清真假,只会觉得陛下遭逢大变后性情突变。 也不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过,多少人因为遭逢剧变导致神情大变。 况且她变化变得有理有据,还承袭之前的记忆,几乎毫无破绽。 但破绽还是有的,因为对冷宫这个地方万分厌恶,才让陆沅察觉出不对劲。 毕竟以前的云姜都是敢说冷宫是她们定情之地,用来幽会的最佳场所,要不是距离前朝太远,都舍不得搬走这种话。 云姜看她眼眶突然发红,以为自己让人不高兴了。 忙轻声哄道:“好好好,你性情内敛,总勉强你是我的不是,我不逼你了,别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陆沅蹭向她怀里,委屈巴巴的声音说:“你把抱抱我。” 手下的感觉是热的,是真实的,不是午夜梦回惊醒后只能看着双手遗憾。 云姜连忙把人抱在怀里顺顺毛,毛手毛脚地摸摸手,摸摸脸。 静静躺在床上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云姜看着天色渐渐昏暗下去,得寸进尺道:“跟我回凤翔宫?要不回你停凰宫也行。” 陆沅舒舒服服地窝着,浑身犯懒:“我不想动,你自己回去。” 云姜也不想动,把她往怀里搂紧点:“我也不想动,自己回去没意思。” “以前不都是一个人住么,也还好吧。” 云姜用脸蹭蹭她额头,语气慵懒道:“年少不知娘子香,老来方知衾被冷。” 陆沅哼笑一声:“歪理,尽是歪理。” 云姜垂眼看着怀里的人,视线明晃晃落在一张一合的红唇上,缓缓低头凑近。 “......” 陆沅呼吸微窒,一番犹豫后,没动。 就听惠素在门外说:“陛下,可以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