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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妖与美人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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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琅酽回来时, 太阳已经阴下去,只在阿忘的脸颊留有余温。

晒得微红的肌肤没能吸饱温暖, 那温度热得并不强烈, 可琅酽还是说不出的喜欢。

他爬上美人榻,挨着阿忘睡。右脸颊贴着阿忘左脸颊。他就这样静静地碰着她,并不索取更多, 没用亲吻或揉捏窃取温度, 也不故意禁锢于怀中紧得阿忘无法呼吸。

他在阿忘入睡时彰显温情,却又在她清醒后显耀私有。

他咬她的手指,力道算不得轻,像在磨一把刀, 把阿忘并不坚硬的壳当成了磨刀石。刀不一定磨得快,石碎裂的速度倒挺快。

阿忘不知道是不是出血了, 她近乎麻木地任由他啃咬着。尖牙、软舌、涎水, 组成一个密不透风包裹了软绒的囚笼, 要把她的手嚼碎了收藏。

渐渐的, 疼痛感愈发强烈。

阿忘只能搂住他,喊他夫君,娇弱地寻求保护般, 软在他怀里。

琅酽不想松开口, 不能吃的欲求不满让他想多含一会儿。

直到阿忘又喊了声,琅酽才松开口, 吻了吻指节上的咬痕,问她一下午都做了什么。

“晒太阳。”阿忘道, “今天的阳光刚刚好, 不是太热, 不是太凉。”

她看着自己指节上的咬痕, 问他:“夫君,你是想吃了我吗?”

他怎么舍得吃她,琅酽抚上她唇瓣,拨弄了两下:“疼了?”

阿忘抿唇,拍开他的手,扭过头去:“你这样做,我很难堪。

“服从不是为了更深的羞辱,你这样做,让我像个笑话。”

琅酽掐住阿忘下颚,扳正她的脸,不准她看别处。他要的不是服从,不是要一个面和心不和的奴隶:“阿忘,你得主动些。别这样半死不活的,你装死,为了不浪费阿忘这身皮肉,孤只能咬一咬咽一咽,吃下去。”

阿忘想,她没有装,她是真的半死不活。

“琅酽,不要再咬我了。”她覆上他手背,“以后也不许。你咬我,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一块你嘴下的烂肉。砧板上的肉该怎么主动呢?还不是任由夫君宰割。你都千岁了,我还小,你就不能包容一下,体谅一下吗?”

“夫君,”阿忘柔声道,“你掐着我,要我怎么来吻你。就算身首异处,也只是滚到泥里,滚不到夫君心间。”

琅酽松开了她,瞧着她唇瓣不语。

阿忘微笑,搂住琅酽的脖子,吻在他脸颊、吻在他鼻尖、吻上他唇瓣:“阿忘好喜欢夫君,好喜欢。只要待阿忘更好些,我就更喜欢。”

琅酽说不够。

阿忘只能又吻上去,试探着撬开他齿关,很轻易就撬开了,琅酽并不主动,他忍耐着,要阿忘献上十足的热情去勾引他,拨动他。他装着小书生的正经模样,要阿忘做那个勾人的妖精。

好像这样,就是阿忘爱他,阿忘迷恋他,而不是与之相反的事实。

阿忘想退出时,琅酽按照她后脑,不准她退。即使呼吸不畅,浑身发软,她也只能继续下去。

可是人的耐力哪能比得过这头千年的妖。

阿忘受不了了咬他,才让他稍微克制。琅酽松手,阿忘逃了出来,软倒在榻上急促地喘息。

琅酽看着她这样娇弱的模样,心里并不餍足。应该要更多,更深入,才能彻底占有。而不是这般浅尝辄止,似乎得到了,又似乎只是短暂相合一场。

阿忘嘴太利,他的牙也尖,两两相合只是互相伤害,终归不够契合。刚柔相济才是长久之道,生孩子的地方够软,千岁寿诞之后,他要换个地方占有。

傍晚红霞艳在天边,而琅酽厌在身前。阿忘用手背擦了擦嘴,感受到一种身不由己的堕落。就算厌恶,她也只会说喜欢。

她把自己的心用华美的锦缎包装起来给他瞧,货物一样任他挑选品鉴,他说不好不够,阿忘只能再加一层包装,看起来更加缱绻,而真心被层层束缚,紧得她透不过气来,却也有一层安全感,好像被裹缚,当货物的就只是包装,而非锦缎下的她自己。

虚假的是锦缎,而非她的心。

心是假不了的,假了活不了。

阿忘趴在榻上,背对着琅酽,在不用面对他时,她享受着这片刻的自由。监视下的自由。

琅酽却不肯给她太多空闲。

他把她抱到怀里,说她该用餐了:“你最近瘦了些,得补回来。”

他抱她到屋中,按时按点准备一日三餐的妖奴们将餐食呈了上来。

若哪一顿阿忘没吃,就要死几个妖奴。所以阿忘就算再不想吃,也会尝几口。

琅酽有时候会喂她,这是阿忘最艰难的用餐时分。

他要她吃得小腹微微鼓起来,才肯放过她。

这次也不例外。餐盘撤了,妖奴退了。他的手穿过衣衫摸着阿忘小腹,手凉得阿忘十分不舒服。

“明明好好养着,怎么还瘦了。”琅酽抚上她腰肢,要她回答。

阿忘按住琅酽:“好凉的,才吃饭不能受凉。”

琅酽微微不快,他体温就是这样,她必须适应。

阿忘探入衣衫内,寻到琅酽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夫君,真的冷。”

“孤也冷。”琅酽冷着神情道,“帮孤暖暖。”

琅酽心下有说不出的郁躁,明明阿忘乖顺地喊他夫君,可他一点实感都没有。装也装不像,真把他当夫君就不会这也不要那也不要。

“夫君在说谎,”阿忘道,“你怎么会冷呢。你只是要我冷罢了。”

琅酽道:“你要实在不想叫夫君,叫孤名。”

“我没有不想。”

“撒谎。”琅酽道,“我不明白你的心思,既然选择跟了孤,就不要这副勉强自己的模样。你知不知道,每次瞧见你那副眼神还笑着叫夫君,真不如掐死了你。免得你活受罪。

“孤有哪里不堪,要叫你如此勉强。”

“我说了我是自愿的,我是欢喜的,”阿忘笑,“你不信,你要我怎样,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琅酽真想说好啊,掏出来给他瞧。若虚假他就吞下,不愿意就献祭,要么活着爱他,要么死了恨他。

她是他的人,怎么可以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孤没让你跪着服侍,”琅酽道,“只是叫你开心些,别笑得这样难看。”

“笑也不对,哭也不对,我能怎样?”阿忘摩挲着琅酽指尖,好在这是夏,她只觉得凉,若是冬天,她会冻着的,“夫君,你对我太苛刻了。我只是要求你不要伤害我,你却要我放弃自己满足你。

“我若真能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阿忘就是这样啊,你要求阿忘做不到的事,阿忘给不了。”

琅酽静默良久,将手收回,柔柔抱住阿忘,没再试图碰她。

他唇齿开合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又过半晌,他问:“还冷吗。”

“不冷了。”

琅酽微垂眼帘,道:“不冷就好。”

他也想对她好些,可阿忘总是不领情,他也会倦。

琅酽也不知自己在要求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不该是这样,人间的情爱话本里描述得那样快乐,他心中却微微酸涩,隐隐郁怒,寻不到由头。

有时候他真想把阿忘吃到腹中,不再看她不再抱她,就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或许那样,他就不会不满足。

说到底,只是一份稀奇的贡品,不值得珍惜。

琅酽将阿忘抱紧,头搁在阿忘肩上,劝自己不值得。

“你是不是不喜欢孤?”可不知为何,琅酽还是要问她,还是想知道答案。

“怎么会呢。”阿忘说。

“那你喜欢孤什么。”

阿忘笑:“全部。”

琅酽也笑,他很少笑的,不知为何听见阿忘这样回答,止不住想笑,发自肺腑:“爱说谎的小妃妾,孤要惩罚你。”

他虽笑着,目光却冷,他掐着她腰,跟阿忘讨论:“罚哪里好呢?”

“我怎么了,”阿忘道,“我的回答你不满意吗?你好难懂啊,我不懂你。琅酽,我真心喜欢你不信,那我说我不喜欢,你会开心吗?”

“而且我只是个弱小的人类,我的情感根本不重要。我在你身边,不就够了吗?”阿忘柔声道,“你到底要什么啊,这让我苦恼。

“如果你要的是我的血肉,要我做你的食物,我虽然疼,也没法对吧。你可以先杀掉我,再吃掉我。不要生吃,我这么喜欢你,大王给我一些优待,也算全了这份情意。”

“不要说了,”琅酽道,“够了。”

“又怎么了。”阿忘道,“你不准我哭,不准我笑,现在还不准我说话,我又不是尸体一具,怎么控制得了自己。你要帮我吗,也帮你自己。”

“你是在折磨孤么?”琅酽掐紧阿忘的腰腹,不适让她想要呕吐,“人类就是喜欢用言语粉饰,用表达伪装。孤没有闲情分清你到底想说什么。

“孤要你,开心一点。你总这样,影响孤的兴致。”

他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啊,阿忘心道,开心?他离她远远的她就开心了。

她已经试着麻木下去,试着不跟他作对,可这头妖就是不餍足,得到一点要求更多,占有一尺又想更深。她就这么一小块儿血肉,怎么去填他辽阔的空洞啊。

“我很开心,大王看不出来,是因为你不了解人类。人类就是这样,开心是一种罪,若显露太多,就成了荒唐。”阿忘压着心气道,“我做一头妖的妾,已经够荒唐了,再显露出自己多么兴奋多么骄傲——”

她压不下去了:“那我跟头畜生有何区别?”

“你要听实话是吧,好,我告诉你,”阿忘道,“跟你呆在一起,心里太苦了。我不能给你什么,你也不能给我什么。相安无事不好吗,你不要管我是否乐意是否欢喜,我自愿被你拥有,满足就好了,为什么总是要求更多,询问更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我——”阿忘声音微颤,“我已经屈服了,屈从了,就算你的手段并不高尚,但这就是结果。你赢了,我一败涂地,我自愿跟了你,活在你限定的世界里做受你限制的姬妾。”

“可你为什么不满足?”阿忘道,“你还要什么,你喜欢什么我说给你听了,你不喜欢听的我也说了。好的不好的,真的或假的,通通都说给你听。我已经被你掏空了,你却还在要求,要求什么,叫我快乐?

“我已经空了啊,琅酽,你要我怎么快乐起来。难道我不开心,还能影响到你?你那样自傲,我这样微小,我在你心中不值一提,你为什么要管我这许多,管得太宽,我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

“放过我吧,”阿忘道,“夫君,你该有容人之量的。”

琅酽冷漠道:“你确实不值一提。”

他咬牙恨道:“愚不可及的畜生。”

他若毫不在意,杀了她吃了她千刀万剐又如何。

“知道了,”阿忘道,“多谢夸奖。”

听她如此言语,琅酽心中说不出的怒与怨。他只想毁掉这里,叫她埋在废墟之下,再不能开口哪怕多说一句。

琅酽推开阿忘,不抱她了。

他垂下眼眸,垂下头,任银发垂落将身躯淹没。

阿忘瞧了他会儿,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琅酽扯住了衣角。

她听见他微小的呓语:“别这样……

“阿忘,不要这样。”

她怎么了?明明是他一直欺辱她,现在倒弄得像是她欺负了他。

真会倒打一耙。

琅酽抬起眼眸:“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阿忘笑:“好啊,别说从头来过,从腰来过,从脚来过,阿忘都顺从。”

“我说的不是这个,”琅酽静静地看着阿忘,“孤知道你明白,不要插科打诨,用丰富的言语蒙混,孤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阿忘的笑容散去,柔和道:“不可以哦。

“王上,阿忘学不会回头的。人类的寿命太短,我不要从头来过。”

琅酽下巴微抬,咬牙笑道:“很好。孤给过你机会了。”

“嫌弃寿命短?嫌弃孤是妖?没关系,”琅酽笑道,“孤会喂你妖丹,叫你长长久久地活着。不用怕,千万年,咱们慢慢磨。”

阿忘眼神骤变:“你说什么?”

“孤不说第二遍。”

“你不可以这样做。”阿忘强行冷静道,“不可以。”

“不是不懂孤吗?做了妖慢慢就懂了。”琅酽站起来,把阿忘掳到怀里,轻柔抚上她面颊,“孤想来想去,还是太仁慈了些。驯兽时不够心狠,就会留下这样的祸患——叫你心里生出可笑的异心来。”

“阿忘还是不要做人了,人间那些东西只会腐蚀掉你。孤心疼,舍不得。”琅酽道,“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孤就是要你,不止要你服从,还要你认同、欢喜、爱。”

“阿忘是孤的贡品,为孤献祭是你的宿命。”琅酽眼神柔和,嘴角却笑得生硬,“我和你,这一生,慢慢纠缠。孤有闲情,就看你有没有那颗闲心了。”

“你一定要逼我,对吗?”阿忘问。

琅酽道:“你自愿的。”

“无耻。”阿忘眼眸微湿,“太无耻了。你一定要我死,才会满足对吗?”

琅酽想继续笑下去的,可她又在哭,不要哭。

他不想给她擦泪。

琅酽不想看她,落荒而逃的冲动如此强烈,但他不做懦夫,他站在原地,将阿忘抱得更紧:“罢了,吓唬你的。”

他不明白为何要选择退缩,可在那一刻,他没有选择。

“我吓唬你的,别哭。我只是……孤只是……太生气了。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可你非要逆着孤。”琅酽摸着阿忘的头,亲吻她眉心,“我们从头来过吧。这一次,我尽量克制住自己。”

阿忘还能说什么,掌控权从不在她手中。

“好。”她只能说好。

但阿忘内心并不安定,她不觉得方才那些都是琅酽的气话,既然能说出来,心里肯定想过。她不能成妖,成了妖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也不要茹毛饮血,吃会说话的同类。

好累啊,心中满是疮痍。她都快麻木了。

阿忘不由得叹息一声,对自己的结局有些茫然。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自我了断。活下去好像也就是麻木地活着。

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了。琅酽折磨她,她也折磨他好了,弄得他亲手杀掉她,一出没有新意的狗血事件。

真可怜啊,阿忘为自己默哀,毫无新意的人生毫无价值的终局。

像她这样的人,也就配这样的结局了。

为这个国度贡献一些无伤大雅的流言蜚语。

一辈子到最后,唏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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