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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妖与美人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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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酽听到那一声“好”, 心里蓦然恬静下来。不安、不满、郁闷、焦躁……突然都融化了,成了溪流、泉、落雪、飘叶, 一整个四季轮转于一瞬间, 又静静地落下,融进春的泥土。

他捧着阿忘脸颊,不断地抚摸、摩挲, 爱抚至今为止他得到的最不舍的珍宝。

“孤很抱歉。”琅酽试图勾勒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没有威胁、不含危险,可是他失败了。笑得挺僵硬的,和温柔搭不上丝毫关系,只能说是软了下来, 一把刀成了软剑,一样的锋利, 一样能伤人。

“抱歉什么。”阿忘问。

琅酽没答。能说出这句已经是他于激动欢愉之下, 所能表达的最大诚意。再让他解释为什么感到抱歉, 他说不出口, 怪异、难为情、相当不舒适。

可渐渐的,悸动与欢愉被阿忘的泪水淹没。她睁着眼眸,没有发觉自己仍然落着泪。

琅酽捧着她面颊, 泪水落到他指缝, 这样轻软透明之物,游鱼一般游进他掌心。

他本该为游鱼自投罗网的丰收惬意, 却突兀地感到飞蛾扑火般的惊心。

那一声“好”,于他是前者, 于阿忘, 或许是后者。

琅酽没有替阿忘擦泪, 只是默默地注目着直到泪止。

他心里被堵住了, 这泪水经由掌间肌肤渗透到心田,和干枯的土壤揉作一团,将心绪的出口堵住,他觉得憋闷,喘息都略微困难。

琅酽清楚地明白这一切只是错觉,妖山的领土都是他的,空气也是,没有谁有本领让他憋闷。

他活到近一千年,曾阻碍过他的敌妖尽皆沦为腹中餐,为他如今的力量添砖加瓦。

在这弱肉强食的妖山里,他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为最底端的机缘巧合闯入的人类感到心疼,简直是一种过分夸张的良善。

琅酽难以辨别自己的心思,是一时之间为新奇珍宝入了迷,被占有的欲望迷了心;还是真的产生了爱.欲。

他不去想这些,入迷、喜欢、爱与欲,对他来说并无分别。就算是程度最浅的那一层,他也要将阿忘据为己有。

但不知为何,在被泪水浸润的这一刻,与占有并不相同的保护欲望如火苗般烧在心头。

“孤很抱歉,”怪异、难为情、不舒适淡去,另一种柔和将堵住的淤泥冲刷,他近乎放纵般任由自己说出来,“伤害过你,孤很抱歉。”

“我该接受吗?”阿忘轻声道,“自愿接受。”

琅酽垂眸看着阿忘,心中酸涩如潮起伏:“不必。”

他一边为这样新奇的感受沉迷,一边又陷入这种感受本身带来的苦涩之中。

数百年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日子,让他忘了怀中的人类女孩不到二十岁。他活了近千年,能做她老祖宗的老祖宗,却还跟个小孩一样与她置气。

得不到满足就欺负她,事事要她主动,听几句言语就被激怒,稍有反抗更是恼怒得只想惩罚她叫她再也不敢。

就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

可他什么都不缺。下层的妖类们揣摩他的心思,事事以他为先,往往不必开口,一切早已备好。

琅酽不知为何与阿忘在一起时,总是情绪波动得如年少轻狂。阿忘也好不到哪去,一样容易被激怒。像两头刺猬,非得扎到对方哪怕伤到自己,才能够痛快。

但琅酽这头刺猬是铁做的,阿忘血肉之身,就算故意惹恼他激怒他,也伤不到他半分。自己的刺冲锋中折断,还被他的铁刺扎入身躯,血流一地。

于是阿忘成了荆棘鸟,只能悲吟到天亮。而扎穿她的树受了血液滋养,还说她是心甘情愿无私奉献的乖宝宝。

琅酽抚摸着阿忘脸颊,静静地缓慢地吻了吻她眉心。

这次阿忘没说恶心,琅酽松了口气。如果阿忘仍然说他令她作呕,琅酽不确定自己能否维持住爱护之心。若暴虐再起,又是一番闹腾,他不想那样,伤害阿忘他不会感到欢愉。

琅酽眼睫轻垂,心中微微别扭,展现爱意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

“我困了,”阿忘轻声道,“我可以洗漱睡了吗。”

他一直搂着她,她没办法做任何事。

琅酽有些失望,他心中思绪万千,而阿忘毫无察觉,只觉得困倦。

他松开手,“嗯”了声。

洗漱罢,琅酽侧躺在床榻上看阿忘梳理头发,手指穿过乌发像叶流经溪河,他也想要抚摸。

好不容易等阿忘梳理完,终于上了床榻,琅酽凑近她,将阿忘搂进怀里。最近养伤这些日子,琅酽只准阿忘跟他睡一起,阿忘已经习惯,懒得管他。

琅酽将阿忘的头发摸来摸去,像金鱼觅食似的扰得阿忘心烦。

“不要摸了,我要睡了。”

琅酽不肯停,阿忘按住他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帮你梳梳头发吧。”

阿忘穿着单衣跨上琅酽的腰,将他浓密的银发勾在指间,她故意拉扯,看着琅酽微蹙了眉头,心里才好受些。

“疼?”阿忘问。

琅酽抿唇不说话。

阿忘扯着他银发,隐怒道:“疼不疼?”

琅酽想要推开阿忘,按着她腰的时候又停顿了,想到之前一脚把阿忘踹下王座她发狂,有些犹豫。

“别闹,”琅酽捉住阿忘的手,将自己的头发解救了出来,“你没有在梳理,反而弄得一团糟。”

琅酽喜欢自己这头及踝的银发,平日里谁要是敢这样虐待他的头发,手早就没了。他拍拍阿忘腰臀,叫她起开,阿忘打了他一下才起身,钻到被子里去了。

琅酽坐起来,将银发顺至身前,慢慢理顺。他越发不懂阿忘了,或许得看一些人间的书籍才能了解人类到底在想些什么。

琅酽用妖气将银发萦绕,实在是阿忘方才的闹腾,让他担心明天起来时,自己这头月光流淌似的银发被剪断弄坏。

他觉得阿忘能做出这种事。只要他显示出一点包容,她绝对会得寸进尺。

今夜他显示出了太多包容,琅酽忧心阿忘会借此闹得上房揭瓦。

但……残忍地虐待她么,如今他又不愿。说好了从头开始,若还是像过往那样待她,动不动关笼子里惩罚,总觉得这样的从头开始有点过于扯淡。

琅酽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阿忘心中确实有这个心思。她想着肌肤刺不进去,那头发总能试试。给他剃个光头,看他还怎么动不动用银发遮住自己。

半夜时分琅酽睡熟了,阿忘怀着隐隐的怒火找来剪子,对准银发就是一剪。银发没断,剪子碎了。

破碎的声音算不得轻,眼见着琅酽要醒来。阿忘只得迅速将碎铁片收拾了扔床底,手不小心被划破了。

血腥气叫琅酽转瞬即醒,昏暗的烛火里,琅酽妖气溢散。没见到敌人,他有些困顿地将阿忘从被窝里捞出来,四处摸索不准她藏,果然受伤了。

琅酽张口舔了舔,把血液舔尽了迷迷糊糊还想咬,阿忘的呼痛声令他清醒了些:“又在闹什么。”

他微垂眼睫,很是不满。

阿忘垂着头说:“疼。”

琅酽懒得计较,手掌一吸,妖气涌动,不远处柜子里的药到了手中,他嫌弃麻烦地全倒出来,糊了阿忘满手:“再闹把你吃了,上面不吃下面吃。”

阿忘怒气上涌,就着药膏糊了琅酽满脸,他一时不察中了招,连眼睫上都沾上了。

琅酽推开阿忘,妖气散出来把脸蛋弄干净后,微恼地瞪着她。

阿忘回瞪着他,不肯低头。

被打扰睡觉,还被这样瞪着,琅酽很烦,三两步下了床,当初那牢笼还没撤,他赤足走进囚笼里,妖气溢散,不准阿忘进来。

琅酽躺在总管侍者为阿忘准备的柔软被褥里,倦怠地睡去。跟阿忘折腾太耗精神,过往百年也不会这样心绪起伏累与倦。

琅酽其实也蛮娇气的,身为最强大的妖王,享用着整个国度的供奉,他早就习惯了一切都被妖打理好。办事不好的直接嚼了吃掉,久而久之,留下的妖全是勉强顺心意的。

偏偏阿忘不是妖,明明能顺他心意偏要逆着他。

他今夜不想被惹恼,不想跟她闹。

才说了要从头开始,他就尽量克制一下吧。但是也不能太过纵容与溺爱,不然阿忘一定会变本加厉的。

明天再小小地惩罚她一下。

阿忘见琅酽走进牢笼,安然睡下,微微发怔。跟个囚笼里的长发公主似的,睡着柔软至极的被褥,角落里垒满了华美闪耀的珠宝,颓丽绮靡的绢花缠绕着金笼……不像头妖怪,倒像是妖怪掳来的美人。

曾伤害过她的大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睡下,说着要与她重新开始,好像真就把过去的事都忘了。

阿忘困倦地躺下,这一夜太过折腾,她也累了。以后的事交给以后,明天的事交给明天,今晚她要安然入睡,绝不会输给琅酽那头恶妖怪。

第二天醒时,琅酽早就把要惩罚阿忘的事忘在了脑后。

大妖睡觉本来可以睡很久,几个月都不稀奇,但与阿忘一起睡的这些日子,琅酽养成了和人类一样的作息。

他起身时,见阿忘还睡着,走到床榻旁摸摸她的小脸蛋,觉得又烦又想亲。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类女孩,偏偏他还喜欢。

琅酽克制地吻了吻,没有咬,出了寝宫摘花去。之前看过的话本里人间男子会给女子送花,他勉为其难也送送。

妖力席卷,整个王宫的花大半都被摘了,琅酽卷着这些花回到寝宫,从房梁高处嘭地全洒下,阿忘顿时淹没在花海里,差点窒息。

她惊醒过来,从花瓣的海洋里爬出,咳嗽了好几声。

琅酽站在床榻旁,赤足同样被花海淹没,他见阿忘醒了,矜傲地问:“喜欢吗?”

阿忘被砸得脸颊轻红,她抓起一把花瓣就朝琅酽砸去,可惜这花瓣不像石头,不到半路就悠然落下。

琅酽以为她要玩游戏呢,妖力席卷,叫小半花海朝阿忘飘去,好在他没用砸的,阿忘只是感受到了花朵不断的柔抚。

她赤足踩着花海走过来,捉住琅酽的手,叫他别玩了。

花瓣的汁液浸润了她的足底,松软微黏的几步路,阿忘走得很有种无奈。怨恨都提不起劲了。

琅酽拾起一朵花,插在阿忘发间,想起昨晚的事,道:“孤这是惩罚,以后半夜再闹腾,孤就不放花,放满屋子的蛇跟你睡。”

阿忘摸到发间,把花朵取下砸了:“随便你。”

琅酽眉头微蹙,他只是吓吓她,每次她都听不出来,每次都要生气。

“别闹。”琅酽说了实话,“其实不是惩罚,孤送你的,喜欢吗?”

阿忘想刨开琅酽脑子看看,有谁送花会这样送?妖的国度就这么喜欢庞大华美吗!笼子那样大也就罢了,送个花送成海差点把她淹死。

“喜欢。”阿忘道,“喜欢你快点把这地收拾了。我要沐浴。”

阿忘穿着单衣就要去浴室,琅酽拉住她:“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孤并不是你无法沟通的物种。”

“这里太香了,我要晕倒了。”阿忘道,“我先去沐浴,王上您爱玩就多玩玩。”

琅酽道:“一起。孤帮你洗。”

阿忘蹙眉:“不用。不是说要从头开始吗,琅酽,你得学会尊重我。”

“孤是你夫君,人间不是流行以夫为天?”琅酽道,“孤虽然宠你,可你要求太多了。”

她是他的,从头到脚都属于他,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

阿忘道:“那我不洗了,随便你,爱咋咋。”

阿忘说话总是这样,夹枪带棒,要么明着烦他,要么暗着讽刺,琅酽不是傻子。

他松开手,等阿忘走后,微恼地躺了下来。

如果不能强迫,不能惩罚,该怎样让她乖乖听话。打不得,骂不过,训狗一样训成傻子,他又不喜欢。

放纵下去只会更糟糕。

琅酽找不到法子,躺在花海里感到一种厌倦,倒不是对阿忘的厌倦,是对于这种迟迟没有进展的关系感到不满,却寻不到途径更进一步。

只是皮囊的占有,会有一点无趣,琅酽想,他拥有的太多了,美丽之物可以堆满整座王宫。

他想要更多更深更加不同的占有。

妖气溢散,花瓣在寝宫里飘了起来,慢慢组成阿忘的身形。琅酽默默看了会儿,一挥手,这花瓣人影又散了。

阿忘沐浴完,乌发半干,她站在浴室外,不想回寝宫去。

可是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琅酽见她久久未回,出来找她,看见她立在回廊上望长天。

天色有什么好看的,数百年来不都那样。

他讨厌她站在那里,孤孤单单的样子。似乎一万个夜晚逃逸到阿忘身上,没有光,只有夜的空响。

琅酽站在原处,直到阿忘注意到他,他才赤着足缓缓走过去。

“洗了这许久,难不成要脱层皮。”他试图缓解这沉寂的气氛。

阿忘道:“人没有皮可就死了,不像你。”

“孤也会死啊,”琅酽淡声道,“孤并不是不死的怪物。”

“对于人来说,”阿忘瞧着他,“你已经是怪物了。”

琅酽静静地站着,风吹过,吹散几缕银发:“孤是怪,你是物,挺般配的。”

他不想跟她呛的,可是凭什么要让着她。

他决定退让,可阿忘不肯上前,隔岸观火,视若无睹,仿佛他的容忍与她并无关系。

琅酽心中有一股无法发散的气。他选择退让,是为了她上前抱住他,不是让她煽风点火踩他一脚。

“孤说的不对吗?”琅酽道,“你若要厌恶孤,就连你自己一起厌恶。毕竟你是我的,怎能独善其身。”

“我不会厌恶我自己。”阿忘道,“我很好,非常好。”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孤。”

“不是所有好的都要被你拥有。”阿忘柔和地笑了,“你无法拥有明月,无法拥有山风,遥不可及与四处流浪的,都不属于你。”

“我知道你想说,我们已经从头开始,”阿忘道,“可自始至终受伤的不是你,担惊受怕的也不是你。你可以将之称之为你的赦免,高高在上地颁布敕令,我作为你的囚徒,只能自愿接受。

“可到底,我不是一个泥娃娃。我并不能将自己随意揉捏以满足你。虽然能够打碎,但我无法重塑。”

风更大了,琅酽心中的火却熄了。无法发泄的怒气结了冰,顺着血流散布于四肢百骸,他有些冷。

他不要站在屋外了。

琅酽上前,拉住阿忘搂在怀里,她头发还湿着,更不能吹风。会着凉的。

“进屋。”琅酽拉着阿忘的手,带着她转身往宫殿里走。

阿忘踉跄了一下,琅酽走得慢了些,但不肯松手。

花海蔓延,每走一步就有种践踏生机的错觉。到处是花,到处是践踏,毫无容身之地,只能被拉着一直往前。

琅酽带着阿忘进到囚笼里才松手。他背对着阿忘道:“现在我们同在牢笼,互为囚徒,孤给你一个报复回来的机会。”

阿忘道:“我无法伤害你。”

琅酽在柔软的床榻上坐下,妖气收回体内:“现在可以了。”

“你是在考验我吗?”阿忘不信他。

“机会只有一次,你自己选择。”琅酽憋闷道,“赦免孤给你了,轮到你给孤。”

不管是不是陷阱,阿忘想,他自找的。

阿忘翻找出备用的剪子,走到琅酽身前面对面坐下:“把你的头发捋一捋。”

琅酽闻言,神情微微扭曲,怎么可以剪他的头发,一般不就是匕首划回来嘛。

受伤养一养就成,头发一时半会可养不好。

“孤的头发没有招惹你。”

“不是说了,任我报复?”

琅酽闭眼,不服气道:“要剪自己动手,孤没有那么下贱,上赶着受欺负。”

阿忘笑:“我改主意了。你说得对,你的头发没有伤害我。可你的手伤到我了。”

琅酽蓦然睁开眼,眼神里危险难掩,倘若阿忘真要剪断他手指,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杀了她。

情趣是情趣,迷恋是迷恋,他没有愚蠢到献上自己的双手。

在妖山,弱等于死,为了虚无缥缈的迷恋去死,简直愚不可及。

而他,从来就不是一头蠢货。

他望着阿忘手中的剪子,妖气难以抑制地波动。

阿忘拉过他的手,轻柔地爱抚,吻了又吻:“多好看啊,这是我见过的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双手。

“你当真舍得?”

琅酽一言不发,紧紧地盯着她。兽性与野蛮溢满,仿佛下一刻,阿忘就要惨死于凶兽口中。

阿忘打开剪子,捏着琅酽食指对准,可是阿忘迟迟无法将剪子合拢。

她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就算她告诉自己,眼前只是一头妖怪,可琅酽分明和人一模一样,连这双手也和她自己的那样相似,没有野兽浓密的毛发,没有怪异的奇特的枝节。

阿忘拿着剪子,合拢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她微蹙眉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仔细瞧着琅酽的手,玉骨薄肌,修长有力。只有那尖利墨黑的指甲与常人不同。

正是他的指甲,最开始划破她肌肤,带来许多痛苦。

阿忘抿了抿唇,静默半晌,她微叹一声,决定放过自己。

她带着戏谑、苦涩、麻木的笑意移动剪子,对准琅酽尖利的指甲剪了下去。

琅酽没有反抗。

“你这指甲好锋利,像刀一样划在我身上。”阿忘道,“把它剪了,你就伤不到我了。”

阿忘自欺欺人地说着,剪完一只手的指甲,要琅酽把另一只手搭上来。

琅酽说了不会自取其辱,可他还是把手搭上去了。

阿忘剪完了,觉得刺刺的,又出去翻找出专门备了给她剪指甲的工具磨了磨。

尖利墨黑的指甲仍然墨黑,只是不锋利了,圆润如月华,再不能肆意划破阿忘。

做完这一切,阿忘跪坐在床褥上,有些失神。

琅酽抱住了她:“对不起。”

他亲吻她:“对不起。”

阿忘不知为何又在落泪。她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光也不要,就漆黑一片,永远沉寂。

她不需要喧嚣。

剪子落到花海里,再也寻不见。琅酽将阿忘按倒在床上,不断不断地亲吻她。

阿忘闭上双眼,任这头野兽剥开她衣裳吻遍她全身。

泪水润湿面庞,她洗了许久的澡毁了。小半毁于眼泪,大半毁于琅酽的涎水。

他亲她吻她舔她,就像狗得了骨头不嚼碎不罢休。

她如今不是食物了,琅酽不咬,这场亲吻就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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