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灰姑娘（二十）
“听得懂猫说话？”池一舟微微疑惑。
有件事情他想了很久了。
他的猫看起来挺聪明的, 又看起来挺笨的，介于一种奇妙的量子纠缠区间，说不分明。对于它是否能表达自己的情绪, 池一舟持肯定意见。但对于它是否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愿，池一舟……不太信。
好像没那么聪明。
魔药闻起来很奇怪, 但池一舟相信卡慕不会害他们, 他倒了一点喝下, 又把瓶子给了伊莎。
很难以描述的味道, 苦涩像是一把利剑, 从口腔直接贯穿到颅顶, 池一舟当即变成了痛苦面具。
未免也太难喝了。
他呛了几下, 听见卡慕的声音：“倒一点出来, 抹在耳后就行。”
池一舟：“……”
“喝了也不会有事，效果更强。”
他脸都绿了，皱着脸, 拧头转向布偶猫的方向, 干巴巴地唤了一声：“绵绵, 过来。”
“懒。”
池一舟的表情从o_o变成了O_O，睁大了双眼：“好家伙——”
他几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身上的伤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直挺挺地支起身，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猫那样, 视线黏在布偶猫的脸上, 上下移动。
“真的能听懂啊。”他喃喃，“不会是我终于疯了吧。”
“喵。”绵绵拉长了尾音。
魔药的效果, 与其说是听见了绵绵说话, 不如说是直接理解了那些复杂婉转的猫叫中蕴含的一切意思。落在耳朵里的, 依然是那种甜甜软软、很会撒娇的猫猫咪呜声。
大脑自动翻译绵绵的声音：“我的铲屎官他疯了。”
“他肯定是疯了，之前他还要求我打他，哪有人会提出这种要求。”绵绵瞅了一眼池一舟身上的伤口，在卡慕身边喵呜喵呜，“人类真的好难养哦。”
池一舟：？
等等，难道不是他在养猫么。
布偶猫唉声叹气地忧愁铲屎官的精神状态，但表面上，它整只猫窝在火堆不远不近的地方，眼睛半眯着，时不时接受一下抚摸，乖巧至极，完美符合池一舟想象中的宠物。
他也知道他家的猫特别乖，几乎不叛逆——不闹大脾气，小小的玩闹是经常的。
就看这样，谁能想到它背后腹诽的居然是投喂人类太难了？
池一舟开始反思。
他给绵绵喂饭，给它准备温暖的小窝，帮它梳毛和挠痒，还陪它玩玩具。甚至接受它的一些友好投喂。
他觉得他对猫猫挺好的，很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主人。
池一舟忽得想起猫奴社群里出现过的一段话：
“狗：人类对我真好，人类一定是神吧！”
“猫：人类对我真好，我一定是神吧！”
他好像悟了什么，保持着那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姿势，呆呆的，一副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模样。
山洞空旷，避风，只有火堆噼里啪啦响的声音。绵绵这两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躺在能接收火堆温度的角落，把铺在一边的干草都压成了一个圆润的凹陷。
现在差不多就到它休息的时间了。
绵绵站起身，拉长身体伸懒腰，打哈欠的时候连耳朵都在用力往后仰，一副困倦得不行的模样。
它迈着轻快的步伐，去踩自己这两天的干草小窝。
“啊啊啊——”
一道过分尖锐、可以比拟哨子成精的声音，在山洞里面响起。因为洞体宽阔，两边的山壁将声音回荡起来，这哨子精尖叫的声音就变成了多重奏，啊啊呜呜地灌进每个人的耳朵。
绵绵刚躺下，就被吵到了，它一扯耳朵，整只猫很不耐烦地哼唧了一声。
“又来了。”比它更不耐烦的是卡慕，这是他的山洞，收留猫猫是他愿意，猫猫想带上几个人类，他也能接受。
但这种一刻不停吵闹的，就非常恐怖。
“我去看看。”伊莎站起身，往深处小跑了一点。
片刻。
“滚啊！”尖叫声依然在持续，“你们都是来害我的！你是不是想把我骗过去好让恶龙吃了我！”
声音蓦然一静。
伊莎小跑着回来了了。
她呼了一口气：“卢娜小姐的精神状态还是很不好，只能用催眠花粉让她继续睡。”
“辛苦你了。”池一舟回过神，稍加思索，“卡慕先生，之前卢娜似乎被什么存在附身了，现在那位存在连续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说起这个，在森林称王称霸的龙显然很有兴趣：“你说它的能力是操控影子？被驱逐的时候也看不见本体？”
“对。”
“这可真是奇怪了。”卡慕的外貌看起来还算年轻，最多也就三十岁，只有眼瞳才偶尔流露出一份不属于外表的深邃。他是龙，活了很多年，几乎是一本活着的百科全书，“我们这里应该没有这样的存在。”
“听你描述，倒像是一种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的种族。”
池一舟：“什么？”
那是很边角的回忆了，卡慕往火堆里添了块木头，在记忆里寻找：“影族，偶然在一本古书上看见的种族，有关的记载很少。我已经活了一千八百年，在我出生以前，大陆上的影族就已经灭绝了。”
“是确认已经消失了吗？”池一舟提出疑问，“它似乎很擅长伪装。”
“记载里是这么说的，我的祖辈们很笃定，这片大陆上已经没有任何影族了。”卡慕一抬手，火焰倏然上窜，橙色的内焰里冒出两只模糊的龙形，其中一只龙的颜色更黯淡，“影族天生没有自己的形态，接触到其他生物的影子，就会拟态成对方的形状。它们天生亲近暗影，每个个体都很强大，但数量稀少，没人知道它们的寿命如何，也没人知道它们如何繁衍。”
绵绵听见了这段话。
它想起自己见过的影子，以及迷宫副本的boss。那个被链条锁住的巨大存在，它使劲仰头都看不见全貌的存在，也许……是真的没有形态？黑暗即是本身。
好像挺能对应上的。
龙说影族灭绝了。可是绵绵分明见过，还是那么大的一只。
它想告诉龙。
“嘘。”好几天没有任何声音的影子球忽然发出了声音，“别出声，别告诉他们我的存在。”
明明已经习惯系统和黑球在脑袋里直接出声了，绵绵还是被吓了一小跳。它从柔软的干草窝里蹦起来，瞳孔下意识放大。
“怎么了？”池一舟一看这样，就知道绵绵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或者对什么东西起了兴趣。他瞅了眼外面，并没有任何家伙过来，所有野兽都知道这是龙的地盘。
“喵……”绵绵悠悠地躺回去。
于是池一舟觉得这是猫日常的神经质发作，对着空气疑神疑鬼。
他继续问卡慕：“听起来，我遇到的家伙很符合影族的描述。影族是如何灭绝的有记载吗？”
“这方面的内容，古籍上也没有记载。”已经很晚了，卡慕打了个呵欠，“几百年前看的记录了，早就忘得七七八八。而且记载中影族只是非常擅长拟态，附身和操控没听说过。说不定那玩意只是和影族类似的恶鬼幽灵，影族要是真的还存在，不可能一千多年没有任何动静。”
“希望如此。”池一舟应了一句。
“喵~”绵绵也跟着应和。
等过几天池一舟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们还是得回到城里去。山洞的躺平日子虽好，任务却不能不完成。
绵绵在内心戳了一下系统。
【来了。】系统的声音有点沉闷，丧丧的，没有之前活泼，【绵绵，你的任务已经快完成了。】
【当前收集的公主品质：4/6】
【魅力，坚毅，善良，勇敢。】
【任务：获取一定的声望。】
说起勇敢光环，这一任务绵绵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完成的，似乎在它冲进房间，踏着火焰拯救铲屎官的时候，系统就自动帮它勾了这一条。
它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任务是什么。
理论上来说现在它身上有足足四个光环，但绵绵抬起爪子蹭了蹭自己脸颊，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好像什么都没变化嘛。
除了身边多了条龙、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以及一只很难伺候的铲屎官。小精灵西泽尔也住在附近，治疗铲屎官的药泥，就是他配置的。
还挺热闹的。
绵绵打了个哈欠。系统不说话了，黑球也不说话了，池一舟和卡慕的聊天已经结束，而伊莎还在清点山洞里剩下的柴火与食物。一切都很平淡的样子。
它缓缓趴下，揣起爪爪，慢慢缩成一个猫猫球，将被火光烤热的尾巴毛盖在侧脸遮光，准备睡觉。
困意朦胧。
“绵绵。”铲屎官轻轻地唤了一声。
“喵唔？”怎么了？
绵绵没动弹，就很轻地唔了一声以示回应。
“先前那家伙附身卢娜的时候，似乎很喜欢你？虽说你看着挺好骗的，一根小鱼干就能把你哄过来，但我记得你不会无缘无故地亲近陌生人。”铲屎官的声音很轻，近乎自问自答，“我几回看见她来撸猫，也许她本身很喜欢猫，是强迫你。但我怎么感觉……”
“绵绵，你是不是和那家伙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