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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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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须臾忽然传来一阵清凉感, 令清谣头脑陡然清醒,闪过一丝灵感。

她回忆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渊辞因为荼离的事情,认为妖族不算安定, 说她暂时不用面见外人, 安心养病就是。

为什么一觉醒来,所有人都默认今天是她的大日子, 需要召见贵女?

而这想法也只在她脑海中存在一瞬,便如滑不溜秋的泥鳅般快要溜走。

清谣还没分析出一二三来, 怎能任它消失?

于是她当即将自己的想法大声念出来:“但渊辞不是说,我不用见人么?”

这个情急之举果然有用,当念头被旁人知道, 成为话题, 便没那么容易消失。

残桃一愣:“尊上说过么?”

“尊上当时不是给你吩咐的么?”清谣越说记忆越是清晰, “当时他送我回来, 等巫医时,你就在旁边。还说如果有人妄为伤我,你可先行处置。”

随着她的描述,残桃渐渐露出苦思神色。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莲母殿那里已经布置好了,贵人都等着, 也不是假的啊?”

少女敏锐道:“你亲眼看到了?”

残桃又是一愣:“没有。”

“那你为什么知道?”

残桃面色陡然一变:“……有人篡改了我们的记忆?!”

她话音刚落,墨玉手中剑光陡然明灭,已经护在清谣身边:“你去通知尊上, 我在此拱卫殿下!”

清谣反而是此刻在场最镇定的一个。

尽管记忆被修改, 同样令她脊背发凉, 内心不安, 但总得来说还算稳得住——须臾仍在守护着她。

若不是方才须臾示警, 她们只怕都要被这没来由的古怪记忆操控。

“先确定, 是所有人的记忆都变了,还是只有我们。”

清谣不想分散人力,导致被逐个击破,她选择使用自己与渊辞约好的紧急联系方式。

她激活传讯符箓法阵。

低沉嗓音几乎瞬间响起:“发生何事了?你情况如何?”

“是紧急情况,我中招了,但不好说有没有受伤。”清谣说道,“你在莲母殿安排了人么?”

“没有,那里只用于祭祀朝会。”渊辞声音微沉,“怎么了?”

“那这个法术没有影响你。”

清谣斟酌一下,随后道:“今天早上起来,我和残桃她们所有人的记忆都被篡改了。”

“我们都觉得,今天钦天监掌印,归雨大人会在那里与我一起进行祭祀。”

“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么?”

传讯符箓的另一端,陷入久久沉默。

清谣也觉得难办。

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人家养母,而且哪怕她掐头去尾的,但也隐约有种影射归雨的感觉。

见渊辞不开口,她决定自行打圆场:“没事,我就随口一问,只要你觉得我不会受伤就行。”

“你举止与日常相比,可有异常?”

“如果对抗妖族风俗不算的话,那还真没有。”

她听见另一边传来浅淡的轻叹。

他居然在叹气?

因为她的不驯,还是因为归雨?

“她想见你。”

渊辞似乎已经明白了今日缘由。

“用过朝食后,便让侍女引你去,不会有事。”

清谣原本不明白,听了渊辞言语,也大略明白了几分。

——今天记忆修改手笔,是渊辞养母小露身手。

她想见清谣,但由于荼离之前的风波,清谣谨慎暂时不会见外人,她便也懒得分说,直接改了她们记忆。

但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威胁羊蒻,乃至于拔了她的舌头,将小羊逼上绝路以至于向自己求助?

清谣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尽管她看不透归雨的逻辑,但有一点却能淋漓尽致地感受到——

那便是归雨霸道的作风。

与荼离如出一辙,甚至犹有过之。

因为她的实力更强,更不留痕迹。

不愧是在妖族成名千年的大妖怪……

这样的人,非要今天便见她,能为了何事?

*

正如残桃所说,渊辞很尊重他这个养母——说不定除却利益因素外,两人真有那么点母子情分呢。

所以即使他本已决定不让外界风雨打扰清谣,可归雨这么想见,便也迁就了。

清谣没有抗议余地。

做儿子的想给娘亲面子,她一个废物小趴菜,还能抗议不成?

她只能硬着头皮前往莲母殿。

出发前残桃还念叨:“您这出发得也太匆忙,朝食也没吃两口。”

清谣没心思吃:“不能让归雨大人久等。”

墨玉贴心解释道:“归雨大人威严随和,您是人类,身体又不好,哪怕是迟一点点也不会怪您的。更何况,您只将这碗粥喝完,本身也不会迟到。”

她向清谣讲了个和归雨有关的典故。

归雨是白泽后裔在妖族的分支,也算是上古大妖怪,经历了妖族的各种跌宕大事。

其中最有名的一件,莫过于她为渊辞点灵启智的故事。

那时的妖族尚且混战不休,最强的部族首领被称作妖王,但与夏国根本没有可比性。而妖族普遍蒙昧,人人只想着倾轧征讨,没谁想改变现状。

归雨是第一批觉醒的妖族。

她没有厮杀征讨的野心,却有令妖族盛大,建立千年灵国的志向,因此不断物色,寻找有资质的妖族人。

譬如白洛。

譬如荼离。

“尊上也是她指引大巫祝找到的。”墨玉憧憬道,“她说,这名少年便是雪国天命的王。”

而理所当然的,后面又有少年桀骜,智者劝学之类的戏码。

“我们妖族劝说那些不好好修行,不愿意吃苦的后生时,便会用归雨娘娘的典故。”

“归雨娘娘?”

墨玉不好意思道:“这是对归雨大人亲密些的称呼……民间是这么叫的,归雨娘娘待下亲切,也未纠正过这个,因此渐渐便是另一种更随和的称呼了。”

“归雨娘娘,是我们妖族的骄傲!”

清谣点头,感受到墨玉宽慰她心态的好意。

从这些风闻轶事来看,归雨毫无疑问是个威严而随和,极有远见智谋的卓越强者,和她会面,没什么需要畏惧的。

“那她想见我,为何要修改我们的记忆,如此……”

墨玉也不知道怎么说。

大人物的心思,哪里是她这种小角色能评价的?而且从墨玉的表现来看,她也没觉得被修改记忆有多么愤怒。

她表现出的愤怒,只是因为觉得清谣被威胁了。

于是,在得知那个存在是瑶族的骄傲归雨娘娘后,墨玉便一点都不生气了,反而开始劝清谣理解。

——非常符合清谣对墨玉二人性情的判断。

典型的妖族人。

所以,她似乎也可以以此推断,给归雨加个新标签。

妖族的骄傲。

那不就是人族的仇敌么?

想起羊蒻哀求时恐惧的模样,清谣心底悄然蒙上阴霾。

一切,似乎都回归到她与渊辞的那个问题上。

她是否能够融入妖族?

*

莲母殿是祭祀妖族上神的神宫,由钦天监掌管。

它距离王宫有段距离,但也不算远,周围守卫森严,十分安全。

不过一路上,除了守卫,清谣再没看见人影。

残桃拍拍脑袋,恍惚道:“看来真的是我记错了。”

墨玉:“是啊,如果有许多贵人在此,单是车马下者,都热闹得不行。”

残桃严肃道:“不愧是归雨娘娘,出手当真不凡,纵使是捏造记忆,也让我找不出半分破绽。”

清谣没有制止残桃对归雨的推崇,她想从这种闲聊中,推断出归雨更多的情报。

不过,除了归雨幻术高强外,也不知道别的特殊情报。

只能说,和常见的婆媳矛盾估计是半点挂不上钩的。

在一种复杂又隐含抵触的心态中,清谣来到了莲母殿,见到了当今天下,又一至尊的强者。

妖族钦天掌印,归雨。

……

清谣仰望面前被水雾笼罩的高大建筑,微微张大嘴巴。

这应该是她穿越以来,看到最宏伟瑰丽的建筑。

整座高大神宫坐落于琉璃莲池之上,周围水雾迷蒙氤氲,仙气飘飘。阳光在水雾与琉璃间折射穿梭,逸散出道道虹光,氛围圣洁安谧,让人疑心看到了地上神国。

残桃负责通传。

她单膝跪下行礼,恭敬地道:“启禀归雨大人,九殿下清谣求见。”

神宫分明遥遥在上,周围更不见半分人影,但清谣耳边却清晰听见了一道清冷嗓音。

“宣。”

清谣只觉眼前光怪陆离,腰间一紧,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向天上摄去。

她大骇,顿时要挣扎,可回神才发现,自己分明结结实实地站在地上,周围却已非琉璃莲池之景。

而是……白玉露台,以及背对着她的蓝裙高挑女子。

只看背影,那女子身形修长,身段优雅沉静,即使没有看正脸,也会觉得那必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而她的视线,在对方头顶停留了一瞬。

——那是一对弯弯的羊角,和羊蒻的有些像,却比它保养的更温润漂亮。

毫无疑问,这是个妖怪。

想必,她便是妖族的骄傲,归雨娘娘了。

“清谣见过归雨娘娘。”

归雨背对着她,慵懒半倚在露台边,听到她的声音盈盈回身。

果然是个如背影一般典雅绰约的美人。

荼离会让人想到荒芜草原上的熊熊烈火,而归雨则像是雾气弥漫的密林深处,春日未歇的骤雨。

归雨看起来年轻且惊艳,有着二十四五岁的大姐姐模样,银发柔顺光亮,犹如水般在身后流淌而下,蓝袍裹出修长身段,气质神秘而风雅。

她眼角有一滴深蓝泪痣,令眉眼间总带着些轻愁。

可此刻她微笑着望着清谣,那点轻愁便被一扫而空,只显现出十二分的优雅精致来。

这能是婆婆?

清谣瞠目结舌,修真者的年轻外表,总会模糊她的正常认知。

说实话,她想象中的归雨,应该是个盛气凌人,刻薄尖酸的恶毒老婆婆形象……

“你来了?”

归雨开口,声音与她外表相同,也是轻柔文雅的。

“好孩子,快让为娘看看你。”

*

为娘?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她全身都不太适应。

贤妃偶尔也会这么自称,但她只要这么亲切,就一定别有所图,比如让她为弟弟垫脚,或者让她发病,吸引文帝注意力之类的。

可贤妃又哪配与归雨相比?

清谣不过微微一怔,便乖乖上前,老实地站在归雨身前。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归雨温声道,“没想到,人族之中,也有你这样乖巧香甜的小姑娘。”

乖巧香甜这是能并列使用的词语么?

这让她怀疑自己不是小姑娘,而是什么香喷喷小蛋糕。

但清谣没在归雨口中听出敌意,便敌不动我不动,腼腆地笑了笑。

“不敢当娘娘谬赞。”

“这不是谬赞,是你的批命,你值得这样的赞赏。”

“……批命?”

归雨口出惊人之语。

“很久以前,在我刚知道你时,便想见你了,只是荼离那丫头,实在不让人省心,我也只能用自己法子,提醒尊上了。”

“您以前认识我?还有今天记忆的事情……”

银发掌印的面庞上,露出有些促狭的温和笑意:“看来你心底有许多疑惑?”

“确实有些。”

“那可以都问来听听,能说的,我都不会撒谎。我喜欢好孩子,也喜欢帮助那些乖巧的孩子。”

“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喜欢我。”

不愧是最有文化素养,又以教化点灵出名的妖鬼,归雨说话时,总让人不由自主地仔细倾听,并想要信服。

清谣明知道她有危险,只是相比荼离,隐藏的更深,却还是难以生厌。

她语气软了些:“我的问题是挺多的,希望您不会不耐烦。”

归雨轻笑:“请讲。”

“首先,您以前就认识我么?为什么说,很早就想见我了?我昨日才抵达王城……”

“你很敏锐。”归雨不疾不徐道,“只是知道一个人的方法,就一定需要【见闻】么?”

“不过如果你无法理解其他的方式,那我确实是【听说】过你,因此想要一见。”

“听说过我什么?”

归雨直言不讳。

“你对尊上至关重要。”

“你对妖族复兴灵国之事有碍。”

归雨笑吟吟道:“小家伙,你说说,本尊想不想见你?”

她脱口而出:“这是预言?”

归雨轻笑不语。

对,她和渊辞性命相系,可不是至关重要么,但后者……

清谣:“您是担心第二个么?您放心,我不会在妖族呆很久很久,日后两国修好,我完成和亲之事后,便会返乡。”

有着长长指甲的食指,抵在了清谣唇边,并陷进去一个小坑。

她不适应陌生的人接触,更不要说如此神秘的大妖,刹那间后背发凉,心肝都在隐隐发颤。

老鼠被猫含在嘴里时,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感受。

“嘘。”

归雨轻声低语:“未来,当真会一成不变么?”

她深邃的琥珀色眼眸,紧紧盯着清谣。

竖直的一线,仿佛蛇瞳。

清谣此刻已经完全被归雨的神秘气质拿捏住,不由自主地回答:“应该不是……?”

“错误。”

归雨神色陡然淡漠下来:“未来不容许任何改正。”

清谣感到自己指尖发凉,归雨这是什么意思?说未来不能改变,又说她在未来会对妖族有负面影响。

且不说这预言来源莫名其妙,光是这从天而降一口大锅,清谣就不能轻易认了。

她同样正色,准备为自己辩解,然而想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声音呢?!

“听本尊把话说完。”归雨轻声道。

巨大的压迫感,让清谣被迫点缓缓点头。

她嘴上的禁制这才解除。

归雨轻描淡写道:“身为钦天监掌印,我能为每个人批命。”

“每个人的命,都是一句短暂又美妙的诗。”

她以吟咏般的嗓音道:“改命,便需些小手段,譬如,为诗句加上句读。”

清谣感受到她的从容与自信,配合道:“这种事,一定很难?”

“倒也罢了,改字需要笔墨,改命,无非需要找到命中的句读,才改的自然舒服。”

清谣尝试分析总结:“您的意思是说,您想见我,是因为我原本会对妖族产生巨大危害,对尊上也会产生巨大影响。但在您改命之后,我的危害已经没那么大了,但还是需要和您见一面?”

归雨终于笑了:“所以我最喜欢聪明的孩子。”

清谣问:“那为我改命的句读,是什么?”

“那个小句号啊。”

归雨露出满意的神色。

“那只人面羊,便是我找到的第一个句号。”

“为了今日改命用上,这只句号,我已存了七年。”

听到这句温柔又耐心的解释时,清谣脸上的好奇神情,在瞬间僵住了。

归雨……在说什么?

“你知道除了聪明的孩子外,我还喜欢什么样的孩子么?”

“——是懂事的孩子。”

“聪明懂事的孩子,会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如果今天,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来了,我会将你视作我的亲生女儿般疼爱。可你想起了真实。”

归雨脸上的柔和,渐渐冷了下来。

“你毁掉了这个准备七年的句号。”

听到这里,清谣终于明白了。

预知到她的存在后,归雨将人类小女孩炼制到一只羊身上,随手塞在王宫中,只为在七年后她来临时,让这个女孩向她求救。

如果清谣接受,便会发现现实的虚假之处,也就说明,清谣对妖族风俗难以接受。

……这就是羊蒻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雪国,一个人族奴隶被彻底摧毁的意义??

这些妖鬼到底在想什么?

想让她听话,难道不是归雨一句警告就能完成的事么?

甚至她七年前就预见了自己,那改变自己的机会不是有很多么?

为什么就荒废时间,唯独用一个小孩子的一生来试探?!

清谣想露出愤怒的眼神,她想怒视归雨,想狠狠驳斥她荒谬霸道的言论,想告诉她,再美的皮囊,也遮掩不了里面掩藏的残暴灵魂。

但是她不敢。

她不敢攥紧拳头。

她甚至必须努力控制呼吸,不敢让吐息因为愤怒而颤抖。

归雨轻声低语:“所有人都在告诉你,学会做一个妖族人,会让你过得很愉快。”

“但你现在依然在愤怒。”

“为什么?”

清谣深深呼吸,最终压抑地说道:“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可能会触怒你。”

归雨稀罕地挑眉:“很有骨气嘛。”

得到夸赞,清谣却只抿唇。

对于自己这句暗暗抵触的言语,她后悔,却又不后悔。

“你想听什么回答,可以明说,我会重述的。”

归雨问:“但让你主动接受,却不愿意,是么?”

清谣默认。

“这样可不行,这样我不可能允许你成为妖族的尊后的……但如果不同意,尊上又会很生气。”

归雨叹口气:“你难道不知道,本尊炼制一个句号,有多辛苦么?”

清谣彻底愤怒了。

她想起羊蒻被割掉的舌头。

想起小女孩柔软含泪的眼睛,与寒风中颤抖的……羊毛。

“她叫羊蒻,不叫句号。”

女妖饶有兴趣道:“哦?后面还会有许多句读,你都能记住他们的名字么?”

“!”

清谣胸口剧烈起伏,再不难听出归雨言语中的威胁恫吓之意。

“我不理解你到底有什么针对我的必要!”

荼离也是,归雨也是!

她只是个平凡普通的人族女孩,连修炼也不懂,针对她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她是被渊辞重视的人类么?

“我根本不会在妖族长留,你——”

归雨慢悠悠道:“猜猜,你一直渴望的事物,在哪里?”

清谣一愣。

渴望的……事物?

“你会留在雪国的。”

归雨目光渐渐迷离,带着欣赏与沉醉。

“七年了,我又一次看到命星的闪耀,真是迷人啊。”

“但孩子,你的命格太差了,太惨了……怎么能不改呢?”

清谣思绪被立刻打断。

自己顺着这疯子的念头思索就是错的。

这疯子神婆满嘴神神叨叨,鬼知道有几句实话。

清谣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并主动激发须臾:“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归雨唇角只是含着温柔笑意。

“最后一个问题。”

“知道那只人面羊,为什么被我选中么?”

“因为她的眼睛,很像七年前的你。”

“尊上喜欢。”

“我也喜欢。”

*

最终,清谣是在归雨的畅快大笑声中,慌张逃出神宫的。

没人引导她,她也不会御风飞行,根本不知能逃到哪里去,但生存本能告诉清谣,她绝不能和那个女疯子多待在一起一秒。

琉璃虹光在水雾花草间穿梭,她如同误入泥淖的兔子,不知该逃往何处。

只觉处处奇异景色都被扭曲,像是血淋淋的大口。

清谣提着裙子,狼狈到慌不择路,身后归雨的声音还像幽魂似的追。

“要及早认清自己的命运啊。”

“不然,就要做好接受第二个句号的准备咯。”

“本尊——”

“别说了!”

听到前两个字,被恐惧深深缠绕的清谣,便立即大声吼道。

但说出话后才发现……这声音是男人。

是渊辞。

“唔。”她捂住鼻子。

她光不断回头看后面有没有妖鬼说明,没注意看前路,脸正正撞在一堵人墙上。

痛!

“本尊若是不拦着,你是不是准备从这里跳下去?”

渊辞微哂。

“没发作吧?”

光怪陆离的琉璃神宫中,银发大妖神色冷酷,身着黑貂大氅,怀抱安稳而暖和。

他微垂眼眸,有些轻蔑,却绝对专注地望着她。

他在真切地关心她的安慰,也是这荒谬神宫中唯一的正常人。

渊辞也觉得奇怪。

换作昨日以前,面对他的嘲讽,少女铁定会不服气,或者嘀咕几句酸话。

然而此刻,少女只是白着脸,呆呆望着他,半晌才摇了摇头。看着傻乎乎的,完全没有平时的灵动劲头。

见她不说话,渊辞皱眉:“发生何事?”

清谣好险好险才把你妈是疯子咽回去——渊辞好像很敬重这个养母,她什么身份,也能说人家妈妈的不是。

“你怎么来了?”她答非所问,“我心突然跳得有点快,想回去休息。”

渊辞神色微冷:“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发生何事?”

清谣用回答归雨的言语回答了他。

“我说真话,你会不高兴。”

“别问了。”

归雨当时的回答,是用自己的方式,强迫她学会接受,说出她喜欢的答案。

而渊辞的回答是——

“你的心跳得很快,谁让你不舒服了?”

大妖声音沉沉道。

他用清谣的言语,回答了她。

他就是感到心脏跳动快到不正常,根据言语,认为清谣病情发作,这才寻来。

而渊辞也瞬间猜到一切起因:“归雨掌印么?”

“可她不是你母亲么?说出来你会不高兴……”

渊辞唇角微勾,有些讥诮的样子。

他冷冷道:

“你说我的母亲?”

“不是已经死了么。”

好家伙,看来传闻有误,渊辞对养母没什么感情。

也是……忘了他灭了自己全族,自然也包括亲爹亲妈……这么想他才是最疯狂残忍的那个。

但此时此刻,她能倾诉依靠的居然只有这个疯子。

清谣简直想苦笑。

自己好不容易从夏国逃出来,却像是逃进了另一个疯子大本营。

“就是她说了一些特别奇怪的话。”

“说我是对你最重要的人,并且会对妖族复兴有碍。”

“然后说我命不好,很凄惨,要为我改命。”

渊辞脸上愠色缓了些,若有所思道:“倒是没说错。”

清谣没想到他还能不疾不徐地点评,语气加重:“关键是她改命的方式,特别……反正我不能接受。”

清谣将羊蒻的事情告诉渊辞。

果不其然,渊辞脸上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残忍作风而有所动容,只对其中一句话十分在意。

渊辞问:“她说为什么选中羊蒻?”

——“因为她的眼睛,很像七年前的你。”

——“尊上喜欢。”

——“我也喜欢。”

归雨那张清丽神秘的面容仿佛又在面前浮现,清谣下意识想将这个画面赶出脑海。

可越是驱赶,反而记得越深。

尊上喜欢。

我也喜欢。

听着怪怪的。

清谣决定从正常角度理解。

“你以前喜欢羊蒻?”

渊辞思索了一番,终于想起模糊的面容。

“那个会分辨灵药年份的羊妖?”

清谣纠正:“她是人。”

提起羊蒻她便心痛,她对羊蒻毫无了解,却猝不及防的知道,她是因为自己方才成为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渊辞道,“但她和你长得像么?”

他目光停留在少女清秀纯净的面容上,看着那双圆圆的杏眼,下意识与记忆中的其他人比较。

“不,一个下者,怎能与你相比?”

“是比较这种事的时候么?”清谣心烦意乱道,“反正她说这话估计就是纯粹恐吓我。”

她叹气。

“羊蒻现在在哪?”

渊辞却问道。

“她舌头被归雨割了,在我那里先养着呢,你要干什么?”清谣警觉道,“先说好,不能杀人。”

渊辞轻嗤,懒得辩解。

“带路。”

“那你为什么想见她?”

渊辞面无表情盯着她,已露不悦之色。

想起渊辞是以为她在神宫病情发作,特意寻来的,她又心里一软。

——如今她已经知道用什么话术应对渊辞了。

“我知道你放下那些事情来救我很不容易,我特别感动。”

“不要自作多情。”

“我就是在自作多情。”清谣露出认真而有些羞涩的模样,“我吃醋了,你是不是喜欢羊蒻,才想见她?”

渊辞:?

大妖俊美平静的面庞上,头次露出荒谬的表情。

大概是这样的表现与她平日行事反差太大,根本不像她。

“怎么可能?本尊会喜欢一个下者?一个人面羊?”渊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我只是想不起当初为何会留下一个废物。”

“她似乎确实有些特别,但只是能分辨灵药……不够。”

“原来如此,那我放心了。”

——虽然不像她,但尊上大人不就吃这一套么?

喏,虽然臭着脸,但这不是将缘由都交代了?

*

在渊辞的陪同下,清谣心有余悸,但总算人热乎着抬下来了。

而且也算明确了渊辞态度,知道他六亲不认,没和归雨彻底站一边。

但毫无疑问,她逃离妖族的大计又得难上加难了。

能在七年前就盯上她的变态,真的会在她完成与渊辞的承诺后就放弃她么?暗处还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后手。

“殿下,已经结束了?”

残桃起身,看见渊辞身影后,陡然神色严肃起来:“参见尊上。”

渊辞对旁人懒得赘言,只阖目坐在原处。

行吧,那就由她安排。

“你也歇着。”

渊辞睁开眼,对她说道。

“嗯?”

“我心在疼,你还不好好休息?”

残桃听着尊上与殿下的对话,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之前国中流传过基本禁书,讲些男欢女爱缠绵悱恻之类的,被尊上狠狠驳斥,并严肃整顿过,最终彻底封杀。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尊上口中说出的话,却比话本中最直率的表白更加炽烈。

你劳累我心疼?

天啊,天啊,天啊!

娲祖在上,这是尊上能讲出的话么?

被渊辞这么提醒,清谣也确实感受到来自身体内部的深深疲倦,心脏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归雨的精神污染和羊蒻的惨状联动,实在把她吓坏了。

残桃坐在车外,隐约听见里面传来。

“本尊不喜欢你。”

“她和你不像。”

哎,尊上口是心非啊。

但他们妖族,大概很快就会迎来小世子了。

云车载着心思各异的主仆四人,风驰电掣地返回王宫,直奔羊蒻而去。

这是她命运中的一个句号。

或许,也将要是渊辞的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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