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妹妹
晚些时候，琉璃端了水进来。
拧了汗巾子要给倾落擦脸，倾落躲开了，要为她梳头，倾落也不让，再看桌上，早上拿来的点心，倾落也一口没动过。
琉璃看着看着，眼里涌出一汪泪水来，“扑通”跪在了倾落面前。
倾落冷眼看她一眼，坐在椅子上没吭声。
她救琉璃，是看在她可怜的分儿上，琉璃却这样拖姐姐的后腿，她实在是不该救她的。
琉璃眼里的泪水越积越多，膝行到倾落身边来，一张脸都被泪水打湿了。
倾落恨道：“你不是挺会算计吗？何必在我面前装可怜？你如了心意，离开幻花楼，我也不是你的主子，我的一切都用不着你管！”
她可知道她这样做，要是李公子不愿意带锦娘走，莫说她，锦娘的一生也葬送在这里了，那程妈妈早就想打锦娘的主意，要真是这样，锦娘不知落到何种地步呢，她专会为自己打算，就没想过她的命是谁救的么？没有锦娘姐姐，她们谁都活不了！
琉璃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方才道：“是奴婢冲动了，可奴婢也是为了姑娘着想啊，姑娘想想看，如今能帮姑娘脱离苦海的人可不就只有锦娘姑娘吗？姑娘怕拖累了锦娘姑娘，因此迟迟不肯开口，奴婢是为姑娘着急啊！”
倾落哪里肯信：“恐怕你是为自己着急吧？”
琉璃又抹了会儿眼泪，跪直了身子道：“没错，奴婢是想着姑娘能出去，顺便也带着奴婢出去的，姑娘将心比心，你是大户人家家里的丫头，应该知道身不由己的滋味，你就甘愿在幻花楼待一辈子吗？
奴婢没本事，也没有姑娘好命，被人贩子拐来卖了几回，遭受打骂，这些也都不算什么，可奴婢也是活生生清清白白的姑娘啊，奴婢也想有一个好的前程，难道这也错了吗？”
琉璃一字一泪，哭得泪人一般。
倾落见她哭成这样，又不免心软，嘴上却不肯说句软话：“你不必在我面前哭，离开幻花楼，你就自谋生路去吧！”
她是留不得她了，今日她肯为了自己陷锦娘于不利，谁知日后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琉璃明白倾落是不肯原谅她了，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奴婢谢姑娘救命之恩。”说罢便起身去了。
倾落看着那背影，又不免落了一回泪。
琉璃方才所说若是真的，她倒比自己还可怜。
财大气粗的李公子把她们三人一同赎了身，备了车子，这就要接她们回府了。
对李公子的身份，锦娘并没有明说，但见他花钱的手脚，也是个富人家的公子。
他说的娶锦娘回家，是娶的妻，还是妾，倾落没有问。
锦娘走了，幻花楼没有头牌，红嫣被直接抬了头牌，出幻花楼的时候，倾落最后一次看见红嫣的背影，穿红着绿，由丫头引着……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临上轿，他扶着锦娘上了轿，倾落正要上去时，他递下手来：“你叫逸烟？这倒不像你的名字。”
这本来也不是她的名字。
倾落正要把手递给他，想到锦娘，便收了手，自己上去了。
李公子见状一笑。
琉璃也跟着上来。
倾落与锦娘坐在一处，李公子自己坐在车门口的位置，看着路，琉璃则坐在了她们的对面，三人目光相及，皆无话说。
到了半路，琉璃说要下车，马车停了下来，琉璃便自己跳下车去。
倾落没有去看她一眼。
琉璃在外面喊着：“奴婢谢姑娘救命之恩，日后没有奴婢在身边，姑娘千万保重。”
倾落也没应她，琉璃的感激，她受不起！
李公子问了琉璃：“可有去处？”
琉璃摇头：“我自小被人拐走，家里有些什么人都记不清了，哪有家可回？”
“那姑娘打算去哪儿？”
琉璃又一摇头。
李公子便道：“她既没有去处，不如就留下来伺候你吧，左右你也是要人伺候的。”
这话是对锦娘说的，锦娘说道：“她原是逸烟的丫头，就还是跟着逸烟吧！”
于是琉璃又回来了。
一路上倾落也不肯跟她说话，锦娘连贴身伺候了好些年的春儿都没带出来，却肯带她出来，这样的情分她还求什么？
琉璃自己伤心哭了好一阵子。
天色渐晚，李公子打算休整一日再走。
没有客栈，他们在一片林子里停下。
生了一堆火，几人便坐在火堆旁取暖。
夜里寒，她们几个女子都只穿了身单薄衣裳，尽管坐在火边，还是冷得打颤。
李公子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锦娘披上，倾落则尽量往火堆旁靠。琉璃像是不冷似的，独自抱着膝盖坐在远些的地方。
李公子好像从来都没说过要带倾落进府，也没让她走，她自己赖着留下，也不大妥当。
李公子似乎懂得她在想什么，他笑着说道：“既然出来了，逸烟这名字就不宜用了，不如重新取一个吧！”
她大概以为倾落和锦娘一样在幻花楼里待得久了，没有自己的名字。
锦娘笑道：“她原叫雪颖。”
李公子琢磨着：“雪颖？那姑娘姓什么？”
倾落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又忍住了，她难道要说她姓舒吗？
“她原是舒府里的丫头，被宠得小姐似的，她家小姐待她倒是不错的，不如就姓舒吧！”
李公子也觉得好。
锦娘又道：“你可别小看她，这小丫头琴棋书画可一样不差，就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未必及她呢！”
李公子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倾落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忙低下头去。
“进了公子家门，姑娘可算是什么人呢？”琉璃问出了她们都想问的问题。
倾落不由看李公子一眼，锦娘叫他四郎，他家里应该还有兄弟姐妹，李公子作何打算？要娶姐姐，未必要连妹妹一块儿接过去吧？
李公子作思量状，不一会儿看着锦娘道：“她是你的姐妹，就是咱们的妹妹啊！”锦娘的姐妹，他当然不会亏待的。
锦娘听他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
倾落也松了口气。
她现在无家可归，妹妹留在姐夫家里是不大妥当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她们姐妹都娶了，若是这样，她便对不起锦娘了。
琉璃像有什么不甘似的往火里扔着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