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这可是军区子弟校的校服, 能进里头读书的都是军官的子弟。
程澜笑道:“我只是住在军区大院的穷亲戚,不然至于赚这个差价么?我就是Q县下头乡镇的人。”
司机便又问了她是下头哪个乡镇的人,然后道:“到不了你们那里啊。”他只开到县城。
“下头有人负责接货。”
“看你年纪不大, 在成都讨生活也怪不容易的。收你十块钱吧!”
军区大院某个领导的穷亲戚, 在军区子弟校上学。这个来历就还算靠谱了。
至少里头不会是什么违禁的东西。
从省城到县城, 一个人是六块多的车费。占那么大个位置收十块钱不算贵。
“谢谢您啊,师傅。怎么称呼啊?”
程澜把这个身份亮给人, 也是为了杜绝师傅中途把她的货黑吃掉的风险。
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今市场放开,牛鬼蛇神都在冒出来。
她如果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 回头把她的货黑吃了她要找回来很费事。
但有这个身份,师傅这么做的几率就非常低了。
她这也是头回合作, 不敢完全放心。但其实经常帮人带货的司机还是挺注重口碑的。
毕竟他们又不费事, 每月靠这个外快都能找不少。何必呢?
“你叫我谢师傅就好了。不过, 你能自己爬上去把东西都放好么?摔着了我可不负责的啊。还有下货的时候肯定也是你们接货的人自己动手,而且动作要快, 不能耽误我的时间。”
就十块钱的进账, 他开车累了一天才懒得帮人上货、下货呢。
“放心吧,都是在家干惯了活儿的。”
楚家少爷行不行啊?知会他一声, 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他在县城怎么都要好找熟人一些。到时候就让熟人去帮着下货就是了。
程澜说着就爬到大客车顶上, 先铺了三股绳子、铺油纸。这也是在批发中心买的。
然后把三轮车箱里的纸箱子一个接一个的用绳子捆了背着爬上去。
一层层摞好,油纸盖上去。
最后再用底下铺的三股长绳子把所有货连同油纸固定在车顶上,半个小时搞定。
这就省下了10块了。
谢师傅在下头吃饭,一直看着她忙活。
看到后来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你这小姑娘蛮能干的嘛, 胆子也大。”
跟他一样, 也是辛苦讨生活的人啊。
这要是日子过得好的, 哪肯吃这样的苦头?
“没办法,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是这一趟顺利,以后每周末我都来找谢师傅帮忙。”
程澜把十块钱给了谢师傅。
车站的人都干这样的事,不会有人去检举揭发的。那会引发众怒,也是砸自己饭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车自然也可以吃车。这是底层人民的生活智慧。
然后她就在车站的公用电话那里再给楚锦程打回去。
告知了他车牌号、到县城车站的时间以及师傅姓谢。
“放心,我明天下午早点过去等着。”楚锦程很有干劲地道。
“你多找一个人去帮忙卸货,别耽搁师傅的时间。回头给人五毛钱工钱好了。”
至于东西到了手上,楚锦程怎么卖就是他的事了。
程澜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
成都回去的货,真的比如今供销社的质量要好些、种类也丰富许多、款式也好看些。
她也是挑选过的。
楚家解放前就在做买卖了,黑市上楚锦程也赫赫有名的。
程澜还曾经亲眼看到过他因为投机倒把,脖子上挂个小黑板、臊眉耷眼的游街示众。
那一次昕姐差点也被逮到了。她和小叔跑去接应,小叔把昕姐的篮子拿着跑远了。
昕姐人被抓到,却没有人赃并获躲过了一劫。
她说她自己只是路过。
程澜道:“嗯,里头我手写的一份每样货的进价。咱们既然合伙,那基本的信任应该是有的。不然,你亲自来成都问问看也行。”
“那不用了,你是东家你说了算。我来一趟既浪费钱又浪费时间。”
而且,她会主动告诉他进货的地方才怪了。
“哪些卖得好你再知会我。不过你得把卖得的钱给我才好再进货,这里头有一半的货是赊账的。”
楚锦程‘啧啧’两声,“你可真是敢想敢干!”
“彼此彼此,你当年在黑市名头可是不小呢。你接到货,可以打XXX47这个电话告诉接电话的人。他会转告我的。”
这个号码她也告诉了谢师傅,如果有什么状况可以打给她。
这也是坐实了她住在军区大院里。
这年头家里有电话的人家可是凤毛麟角,只有军区、机关大院领导宿舍这样的地方。
楚锦程道:“你货都有一半是赊欠的,还让我给卸货的人五毛钱。这五毛钱意思是我垫着?那我的工钱,房租呢?”
程澜道:“你急什么,把货卖出去不就有钱了?而且,我在这批发中心还揽了个活做,勤工俭学。肯定不会让你白辛苦的。用你家四间屋子,我给你12块一个月,再给你28块的工钱。至于分红,那得看你的效率了。对了,我知道你有门路,在县城、镇上估计都能把货转手批发给人。但是,我把货运回村里卖是希望以后做大了,村里的人也能分润好处。你还是得把货每样运一部分回去卖。得让他们看到咱们这生意能做,也是实实在在的正经生意。至于卖价,你私下转卖的部分只要比我进价高三成就行,多的归你!至于回村零售的,和供销社一个价吧。不要用低价去跟它抢生意。人家有后台的,咱们惹不起。”
供销社总社可是部级单位,归中央直管的。
楚锦程嘿嘿笑了两声道:“行,老板,我知道了。我批发出去第一时间把钱给你汇过去。”
程澜也得等着邮递员把汇款单送到林家,然后拿着汇款单去邮局排队才能取到钱。
这个过程还得耽搁两三天。
楚锦程倒是没觉得程澜才14岁就能这样老练有问题。他14岁的时候迫于生计就到黑市上挣钱了。
她越厉害,他只会越觉得和她一起干有奔头。
程澜笑,“别老板不老板的了,我本来是想找你合伙的。我知道你们老楚家还藏得有宝贝。以后要做大生意,拿出来卖了做本钱绰绰有余。”
破四旧的时候爷爷给她讲的,他见过老楚家的传家宝。
当年,是他回村找的楚家的老地主掏钱给八路军买的军需。
这件事是记录在县志里的。不过里头爷爷只是某八路军战士,没留名。
这件事政府是承认的,哪怕革委会也因此对楚家高抬贵手了。
所以,也无需爷爷站出来做证,他也就没吭声。
但老地主死后,他的后人譬如说他孙子楚锦程好像也不知道当年那个人是她爷爷了。
楚锦程听了程澜的话警觉地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财帛动人心,不得不防。
程澜笑着把两家抗战时候的渊源说了。
楚锦程听了有些激动地道:“哎呦,那我可得多谢你家老爷子。不是那件事,我们家那十年非得被整惨啊。”
其实那十年他们过得也不算好,毕竟成分在那里。
但是比起别的地主,算好的了。
他问了旁边的支书程澜父亲的出生年月,在心头默默算了算。
还真是在他家给八路送军需后的九个多月出生的。
既然是这么回事,他的怀疑就放下了。
人家四十年前就进地窖见过他家的传家宝,一直也没打过主意。
就是程澜知道这事都快十年了。
他们祖孙也没把楚家还藏有宝贝的事说出去换取过好处。
嗯,别的人不好说,但程家老爷子确实是淡泊名利的人。
有了这一层渊源,他心头也踏实了许多。这说起来都算是世交了啊。
合作的信任基础,有了!这就是程澜提起旧事的缘故了吧。
两人说定,就挂断了电话。
支书也在旁边听了个大概,这电话就在他的办公室。
当然,他们安电话不用像搞公用电话的花上大几千入户费。
要那么多钱,可以赊账他也会跟领导哭穷不安的。
大几千,能买一万斤猪肉了啊。
他挑眉问道:“原来当年找老东家为抗战出钱的人就是程澜的爷爷啊?”
“是啊,你算算她爸的年纪就知道了嘛。”
支书道:“程老爷子还真是低调,回来默默种了30年的地什么都没说过。”
楚锦程点点头,“嗯。”
“你家也不错,抗战有功。”
这件事办完,程澜也就松了口气。
她拿出军用水壶喝里头的淡盐水,又和谢师傅唠了几句嗑,然后才骑着三轮车回去。
这空车再骑回去就快多了,一个小时都不要。
五点半她就骑到了秦柳阿姨的住处。
程杳已经睡醒了一觉,又精神了。看到她就给她端了开水出来,“小姨,你喝水。”
秦柳和程昕听说她跑这一趟省下了10块也觉得划算。而且去邮局寄和取东西确实怪麻烦的。
程昕也琢磨出了程澜干嘛不昨天周日去,反倒要今天耽误一下午的功课去。
她之前就和程杳说了,以后长大了可一定要记得小姨待她们的好。
秦柳招呼道:“在这里吃晚饭吧。虽然都是中午剩的菜,不过你也不是外人。”
程澜摆摆手,“下午没去上课,得回去解释一下。”
而且,大伯父的自行车在秦柳阿姨这里停放了一下午,她最好也赶紧回去说一声。
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回到林家,闫淑芬就问了,“你下午怎么没去上课啊?”
林师长和林琅、林墨也看了过来。
因为程澜读书用功,突然耽搁了一下午的课没去上挺奇怪的。
程澜赶紧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半道才回来的林景东也坐了下来听着。
林琅听到程澜爬到大客车顶上去绑东西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摔了啊?”
程澜道:“我在家爬树比那还高呢。树枝的落脚点才多大,车顶上宽敞多了。”
她真觉得爬上去挺稀松平常的。
林师长笑道:“小琅你就是一直在大院里待着,见识少了。不说乡下人爬树厉害,人家印度的火车顶上都坐满了人,车窗处也挂满了人。他们还卖挂票呢!”
林琅有些瞠目,“挂票?”
火车卖站票她知道,挂票真的是头回听说。
程澜对挂票也是头回听说。
估计也就短途吧。
长途要过夜的话,坐在火车顶上或者挂在车窗边,打瞌睡手一松可不就掉下去了。
林墨嘟囔道:“那不是坐火车,那是在练功啊。”
林师长道:“小琅你学英语不能只看过去的文章,也要与时俱进看看当下的时政热点。”
闫淑芬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不过国内如今还不太重视英语的学习,这方面的资料很少。
她设法找给女儿的都是英文版的经典文学作品、影视作品。
看来得设法找外交部门的熟人把英语国家当下的报章杂志弄些回来给她看才行。
至于老爷子,他接触的那个层次的人,自然是很多国外、港澳台的消息都能够知道的。
前两天,程澜还撞见他用公文包带了小说回来看。
被她看到了,林师长便拿给她看了看封面。
“这是有人从港台那边帮我带的金庸武侠小说。如今这在市面上还是禁书。你现在读书为主,就不要看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