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是好色之徒
三天后。
这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居室，屋內摆设简单，空气中带着几许芬芳。
周易终于苏醒。
睁开双眼，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但事实上，这三天来，他的意识多数时候处于看得见，只是摸不着的状态。
人之所以是人，除了精神感受之外，还需要触摸物质。
如果只有精神，没有物质，那还算人吗？
顶多算植物人。
周易可不想一直做植物人，尽管苏醒前的“意识流”很奇妙，宛如神仙。
他要干饭！
他要吃肉！
他要……
“少爷……”
一个声音响起，就在床边，少女原本睡眼惺忪，此时却睁得老大，圆溜溜，像两颗玻璃球，樱桃嘴儿半开，久久合不上。
少女望着周易。
周易也望着她。
谁都没有说话。
不是周易不想说话，而是周易还没有决定该不该开口。
毕竟他的前身是个哑巴。
一旦出声说话，那场面，对于一个十五岁的侍女来说，怕是要震惊得疑心是鬼神附体。
绿珠。
侍女的名字跟西晋时的某位美人同名。
至于侍女本名叫什么，周易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绿珠与他的前身，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毫不夸张说，前身最信任的人就是绿珠。
前身七岁那一年，六岁的绿珠就被阴阳谷的人带到谷中，从此陪伴前身九年。
准确说，后面三年，一到晚上，绿珠陪伴的人是他，而不是前身。
周易之所以要用“陪伴”这个词，而不是“侍候”，当然是因为他认为绿珠不仅仅只是一个侍女。
更大程度上而言，绿珠更像是一个“知心人”。
最懂他的人就是绿珠。
周阳虽然是他的老爹，但身为阴阳谷谷主，日理万机，哪会有太多时间见他。
在他的印象中，与周阳见面的次数，应该不会超过百次。
而这，已经是他见过的人之中，排名仅次于绿珠的存在，远比第三人多得多。
良久过后。
咕咕、咕咕……
肚饿的声音打破安静。
周易老脸微微一红，张张嘴，想说话。
“少爷，你终于醒来了！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绿珠十分激动，起身想要离开居室。
“我要吃肉。”
由于实在太饿，周易根本没有多想，冲口而出。
“吃肉？”绿珠先是一愣，旋即嫣然笑道，“既然少爷想吃肉，我就做一盘红烧肉……少爷！你……你能说话啦？？？”
望着绿珠那张惊呆了的面孔，周易脑海里不由冒出了两个字。
呆萌。
“是的，我能说话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
一向不善于说笑，也不怎么喜欢的周易，兴许是性格转变缘故，如此说道。
“……”
绿珠又呆了呆。
“我……”
周易意识到什么，想要解释一下。
然而，绿珠果然不愧是他的“知心人”，意外归意外，却能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
“少爷，什么都不必说，我懂。”
绿珠转身离开。
“珠……珠儿，我想要你……”周易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少爷，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已经能说话的事，包括谷主。”绿珠不但懂他，而且是一个妙人，一下子猜到他的想法。
真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子啊。
周易心中感慨。
其实，绿珠何止很懂事，还长得很美。
对于十五岁的少女来说，“很美”这个词语或许不太适合，但绿珠确实生得很漂亮。
一米六五的身高，体型不胖不瘦，腰肢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健康感。
论相貌，五官不是很精致，但皮肤雪白，有一双乌溜溜大眼睛，哪怕是素颜，不加半点粉饰，也掩盖不了水灵灵的青春气息。
周易不是好色之徒。
或者说，在周易的概念里面，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而就算再好看的美女，能让人怦然心动，不敢直视，但也不至于使人神魂颠倒，茶饭不思，惊掉下巴，那只是夸张之说。
在周易看来，绿珠是很漂亮。
可因为是人，身上有烟火气，所以没必要把绿珠比作仙女下凡。
比起天仙化身，周易更喜欢人间姝色。
……
一碗、两碗、三碗、四碗、五碗、六碗、七碗、八碗、九碗。
整整九碗大米饭！
这不但是前身的饭量记录，还是周易有史以来最大食量。
在他最会吃的年纪，饭量也不过六碗而已。
能吃真他妈好！
事实上，周易还想吃第十碗，甚至是第十一碗。
可当他见到绿珠一副犹如见到“饿死鬼投胎”神情的时候，就不好意思笑了笑，没再继续吃。
不知怎么回事，绿珠看到他的笑，双颊却是飞红，楚楚动人。
周易的心思没放在美色上，而是专注于饮食。
拍拍肚子，他又是一笑：“珠儿，你真是心灵手巧，做的饭菜太可口了，我一时忍不住，就多吃了几碗饭，被吓住了吧？”
绿珠恢复正常，娇憨道：“少爷若是喜欢珠儿烧的饭菜，珠儿一辈子侍候少爷。”
周易愣了愣。
没等他开口，饭厅外的走廊上，几乎是悄无声息来了一个人。
黑衣、黑裤、黑鞋，甚至还戴了一顶黑色帽子。
与大多数帽子不一样的是，帽子又宽又厚，带着某种民族色彩，非中原风情，也没有江南味道，更不是北地景致。
苗疆！
周易看到来人后，脑子里首先想到是这两个字。
绿珠眼见周易望着外边，就回头瞧了瞧，看到是黑衣人，也不惊奇，习以为常点点头。
那黑衣人也点点头，只是幅度没有绿珠动作那么大，然后目光在周易身上注视数息，这才略一躬身，退得无影无踪。
此人来去如风，由始自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神态淡漠。
要不是周易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多半会误以为他跟自己的前身一样，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风黑子。
本土人氏。
大约四十岁。
精通苗疆秘术。
十岁进入阴阳谷。
为人极为沉默寡言。
六年来一直守在附近。
周阳座下六大高手之一。
以上这些，就是周易对黑衣人的了解。
阴阳谷创立至今，已超过三十年。
据说一甲子前，这个国度的西南地区，曾发生过一次大地震。
阴阳谷所在大山，更是爆发了近乎于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十多年前。
周阳带着几个人，在毒瘴消失后，第一批涉足阴阳谷，由此发展出名震西南大地，连中原、江南、北地都有所耳闻的江湖一大势力。
三十年来。
也不知有多少亡命之徒，江湖恶人，武林匪类，一批又一批进入阴阳谷，摇身一变，成了此间一员。
所以。
阴阳谷又被叫做“恶人谷”。
至于阴阳谷的人是不是个个无恶不作，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周易从未杀过人，连骂人都不会。
要说他也是恶人，那天底下还有好人吗？
再者说。
在这个世界，杀人不等于恶人。
因为这里虽然有朝廷，但江湖世界千年来从未绝迹过。
在周易对这个世界有限认知中，此间幅员辽阔，地大物博，既有人口超过百万的都市，也有人迹绝踪的荒山野岭。
阴阳谷具体位于西南何处地界，周易不得而知。
反正西南多山，原始之地不少，除了神仙，强如拥有强大实力的神人，也不可能想征服就征服，总有人力不及之处。
这个世界也有苗疆，就位于西南境内。
只不过，此间苗疆与“前世界”古代苗疆有多大区别，周易无从探知。
三年来，苗疆这个词，他也只听说过三回。
一回是周阳说的。
一回是风黑子说的。
一回是十二娘说的。
十二娘是谁？
那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子，老到年近六旬的周阳都要叫他一声“十二前辈”。
在阴阳谷，十二娘地位未必独一无二，但绝对可以用独特形容。
此老什么时候进的阴阳谷，除了周阳，似乎再也没人知道。
而早在两年前，十二娘就从周易的世界消失了。
十二娘应该还在阴阳谷，只是阴阳谷实在太大，既已离开周易所能活动范围，除非意外，只怕想要再见一面，都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