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官印和钥匙
“冤魂？”赵沁如突然笑了两声，“先皇一声令下，赵家满门抄斩。”
叶宁看着赵沁如似是陷入了回忆里，“那年春天的时候兄长还来了道观，给我带了一支簪子，说是照着西宁特有的花打造的，等过了冬日就能接我回家，一起在西宁好好生活，谁知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赵沁如从衣袖里拿出一支簪子，模样很别致，只是簪头已经没有光泽了。
叶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家破人亡的经历旁人并不能感同身受，可是想了想燕峥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劝劝赵沁如，还没开口，赵沁如就有感应似的说到：
“东家，我知道你想劝我配合西宁王，可是证据只有一份，若是赌错了…”
赵沁如没有继续说下去，叶宁知道对仅剩的赵家人而言，将证据交给燕峥就是一场豪赌，默了默，还是决定将季婶子的事情如实告知赵沁如。
“你可知你还有个嫂嫂在西宁？”
赵沁如点点头，“知道，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季婶子就是你嫂嫂，”顿了顿，叶宁继续说到：“她已在西宁王府。”
赵沁如默默抓紧了胸口处的印章，自己没想到一直遍寻不到的嫂嫂竟然就在自己身边，“季…嫂嫂，东家怎知？”
叶宁一时被噎住，“呃…西宁王说的。”还是找燕峥背锅吧。
赵沁如上下打量起叶宁，有些不相信，这件事西宁王为什么要告诉一个外人？
叶宁脑子转了几圈，挠了挠手指，“就是，你和季婶子都是食肆的人嘛，所以西宁王也怀疑我的身份，然后我才猜出来的…”
赵沁如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一时又想不到问题在哪儿，眼下重要的事情是嫂嫂竟然在王府，西宁王不会为了镇国公府直接杀掉嫂嫂吧？
叶宁见赵沁如还是犹豫不决，直接利落道：“对赵家下命令的是先皇，现如今除了西宁王，旁人还有权力重新调查真相吗？”
赵沁如自己也清楚现在的情况，真相还没有出来，背后真正的推手还没浮出表面，一但被有心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自己很有可能被灭口，证据也可能永远无法得见天日。
思虑再三，“东家，我知道了，我会把证据交给西宁王。”
叶宁欣慰点点头，“去吧，他们在外面等你。”
进到前厅，燕峥和叶南安已经没有在用饭了，坐在一起在聊着些什么，见到二人出来，便明白过来已经谈妥了。
临走时，燕峥悄悄放了几两银子放在桌子上，权当这些日子的用饭钱，上马前，深深看了一眼叶宁，“多谢叶姑娘。”
“还望王爷能查明真相。”叶宁回礼。
三人并没有回军营，而是去了王府，一路上叶南安见赵沁如一脸苦相，便随口安慰了几句：“放心吧，你嫂嫂也在王府关着的，你去了不会孤单的。”
赵沁如：……
赵沁如跟着二人进了王府地牢，还没站定就冷冷开口：“我要先见见我嫂嫂。”
叶南安看向燕峥，燕峥笑了一声，“你觉得到了这儿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赵沁如反问：“东家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哈哈哈——”一旁的叶南安开怀大笑，“你们食肆的人说话都很有意思啊！”
燕峥瞪了一眼叶南安，挥挥手让他去把季桂英带过来，又对着赵沁如说：“只要不放你，她又怎么会知道？”
赵沁如没回话，知道叶南安已经去带自己的嫂嫂过来了，心下一阵感慨，季婶子竟然就是嫂嫂，兄长泉下有知也会放心一些。
门口传来脚步声，燕峥起身准备退出去，留两人自己交谈。
赵沁如看着露出真容的嫂嫂，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季桂英走过去抓住了赵沁如的手，眼眶微微湿润，“如果当初知道你就是沁如，嫂嫂一定早把你从人伢子手中救出来了。”
赵沁如摇摇头，“嫂嫂——”，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没事的，遇见东家还挺开心的，东家人很好的。”
“也是，叶姑娘人很好。”
赵沁如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季桂英，见对方身上没什么伤口才放下心，“嫂嫂，兄长留了东西给我，要交给西宁王吗？”
季桂英当初被赵淮支走就猜到丈夫肯定有所准备，知道赵沁如一事后就一直在寻找，肯定地点了点头，“给吧，如今这边关依旧不稳定，早日揪出内鬼，也好还所有人一个清白，你哥哥也能瞑目。”
赵沁如小心翼翼从胸口的衣衫每层拿出印章，那是崤山一战前哥哥派心腹给自己送过来的，说是要用命保管，这些日子里一直没有离过身，和印章一起的还有把钥匙，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用在哪里。
季桂英接过印章和钥匙，想起了火光满天里，一墙之隔的赵淮毫无声息地躺在血泊里，灰白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方向久久不能合上眼，嘴巴还微微张开似在呢喃。
“快，那儿那儿，多浇些火油，烧干净了咱家也好回宫复命。”
“是，成公公。”
自己看着那些像烧去罪恶一样的人把赵府烧成灰烬，手心里掐出滚烫的热血，那是在为每一个人送行。
手里冰凉的触感惊醒了陷入回忆的季桂英，望着熟悉的印章，明白了关键所在。
当初从赵家搜出的证据是与突厥的书信往来和崤山一战的作战计划，说是上面有赵淮的官印，想来当初的那些证据都是被人诬陷，只是官印都是私人保管，且经过朝廷标识，常人无法再印刻一枚出来，那么盖在书信和计划上的印章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再拿起钥匙瞧了瞧，没有任何印象，季桂英想了下，决定还是一同交给西宁王，毕竟目前西宁的所有势力都掌握在西宁王手中，只要大家的目标都是找出崤山一战的真相，那么也不必隐瞒什么。
二人聊了些这么多年的际遇，随后燕峥和叶南安就进来了，手上拿的是一份卷轴——正是当初赵家定罪的证据。
燕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开加密的卷轴，除了赵淮与突厥的书信往来以及作战计划，还有一封密诏，是当今天子所下。
递给季桂英后，燕峥没说话，静静坐在一旁等着解释。
季桂英看着书信上的印章，当下就认出了书信上的印章是假的，赵淮随身携带的印章之前因为上战场，边角处损坏了一个小角，直接看是看不出区别的，但是印了红泥到纸上就有很明显的区别。
季桂英自嘲地笑了笑，当初还说赵淮如此不小心，官印也能磕着碰着了，如今再看这缺了角的印章，只觉得格外讽刺，大约没有这份不小心，这份证据就能坐实赵家通敌叛国的罪行了吧？不过都是权势的伎俩。
季桂英又拿起一旁的密诏，看了内容有些惊诧，是天子让西宁王秘密调查崤山一战的所有前因后果。
自己原以为当今天子和先皇一样，都是认为赵家有罪，所以自己才一度不相信西宁王，如今看来，崤山一战确实有朝廷的人插手，甚至连皇上都不知道是何人。
“本王将当初的证据和密诏都直接拿给你们了，也算是诚心，你们的证据也该交给本王了吧？”
燕峥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赵沁如和季桂英手里的印章。
“西宁王，这份书信上的印章是假的，民妇手里才是真的印章，用红泥印在纸上会有缺角，王爷可拿之前军中经赵淮之手的军令作对比。”
燕峥看了一眼叶南安，叶南安会意，从所有有关赵淮的命令之中拿出几份印有官印的军令呈上。
一眼看上去二者确实没什么不同，但是以往的印章在左上角确实有缺角，不特意点明只会以为是没有盖仔细，而书信上盖的印章完完整整，甚至有官方的标识。
燕峥接过季桂英手里的印章，取来红泥印上纸——有缺角。
叶南安激动，“主子，查了这么久终于有进展了，崤山一战果然有蹊跷！”
季桂英红了眼眶，就算证明了书信是假的，可是作战计划又是如何到赵府的？赵府人口简单，只有赵淮和自己两个主子，剩下的几个下人也都是家生子，不存在背叛一说，那么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峥没睬叶南安，这个结果自己早就猜到了，所有证据太过完美，甚至时机来得有些凑巧，作战计划除了副将知道的那份，主将应该还有一份备用，当初父亲不至于察觉到赵淮有问题却依旧还用旧的作战计划。
那么，父亲就是没有察觉到赵淮有问题才会战败，连同兄长和十万将士埋葬崤山。
假证据上的印章与赵淮的如出一辙，甚至连朝廷标识都没有分毫差错，官印的纹路都是由朝廷专门负责的人所制作，除了皇室中人和吏部尚书，旁人无权管辖。
所以，朝廷内鬼是吏部尚书孙廷衡？可是，崤山一战发生前，孙廷衡刚刚上任，势力并没有完全接管过来，又是如何制造假官印的呢？
燕峥一时觉得没有太多的头绪，只好吩咐叶南安派人去上京盯着孙廷衡，看看能否有什么新的发现。
赵沁如只知道兄长是冤枉的，却不知具体情况，如今可以证实兄长的清白，着急开口到：“西宁王，兄长是冤枉的，能够公之于众还赵家清白了吧？”
一旁的季桂英低头掩饰住自己心里的苦涩，对赵家下令的是先皇，就算证实赵家是冤枉的，当今天子也没办法还赵家清白，若是告之天下，当今天子会被冠上不孝的骂名，更何况，皇家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丑闻现世，最多只有私下补偿赵家，可是人都不在了，补偿得再多也没有意义。
燕峥也没回话，自己清楚知道这件事情的棘手之处，更何况天子下的是密诏，就已经说明了态度，自己终归只是臣子。
赵沁如见没有人说话，意识到了不对，冷声问到：“是再也不能大白天下了是吗？”
季桂英没抬头，燕峥最后还是缓缓说到：“目前只能证明赵家被诬陷，背后的人没找到，具体情况不清楚无法公示。”
“这样啊…”赵沁如傻傻点头，“那多谢西宁王了，我和嫂嫂能回食肆吗？”
季桂英：…
“案件没查清楚，赵姑娘和自己的嫂嫂只能在王府待一段时间了。”
燕峥也没客气，她们作为重要证人，就算不论生命危险，也要一直被看管。
赵沁如有些不愿意，噘了噘嘴，“为什么一定要留在王府，我和嫂嫂不会乱跑的。”
季桂英见状接话，真心感谢西宁王刚才骗了沁如，虽然不能骗很久，但心里有期待总会让人过得快活些，“多谢西宁王了，我和沁如会留在王府，钥匙的事情麻烦王爷上心了。”
转头对着赵沁如说到：“沁如，现在回食肆有事也会耽误食肆，这不是给叶姑娘添麻烦吗？等事情都清楚了再回食肆吧。”
赵沁如听了，的确是这个道理，还是乖乖点头决定跟在嫂嫂后面留在王府。
燕峥拿着钥匙出了地牢，刚才自己还没注意，只以为是用来打开上锁的官印所用，没想到还有别的用途，自己仔仔细细看了，只是一把普通的钥匙而已，那么究竟是要开什么锁呢？
叶记食肆。
叶宁送走了刚才的一波人，知道短时间内估计季婶子和赵沁如回不来，光是靠自己还有孙家爷俩估计明天早晨有些忙不过来。
想了想自己食肆也经营了有一段时间了，不如明天放个假，搁现代打工人每周最少都还有一天假能休呢，自从自己来了这里就一直在工作（划掉，挣钱），总要歇歇，于是拿起纸笔写了个停业的牌子挂在食肆门口，这样也方便食客能看见。
叶宁先是和孙童说了一声，孙童竟然说自己不累，明天还是来食肆做做杂事，也能帮着自己做做朝食和暮食，权当是锻炼手艺了，叶宁说了半天无果，就随他去了。
从早上忙到现在，闲下来突然想到系统说的辣椒能摘了，赶去厨房一看，辣椒果真都成型了，红彤彤地挂在枝丫上，格外喜人。
既然明天可以休息一天，自己又已经拥有了辣椒和花椒，那么就可以研究研究接下来食肆能做出什么新的吃食了，大料都有了，也许可以考虑把暮食安排上日程了。
晚上舒服地洗了个澡，叶宁哼着歌躺在床上看着系统提供的小说。
以前没发现系统有娱乐功能，只当个能买东西的人工智能，后来发现有时候系统莫名其妙地笑两声，还把自己吓一跳，问了好久才知道系统有自带的娱乐功能，像个塞在脑子里的平板，这可把叶宁激动坏了，这么好用的系统，哪家有！
“系统，我好喜欢你。”叶宁心血来潮来了一句。
【品种有别】
“噗——你懂喜欢吗？”
【当然懂，宿主竟然质疑我】
“那你说说呗，我听听对不对。”
【我说的对不对用不着宿主评判】系统傲娇的声音从叶宁脑海里传来。
“也行吧，”叶宁关掉小说，“我也确实不太懂，那咱俩也算半斤对八两。”
正准备入睡时，叶宁又开口：“食肆里没人了还怪冷清的，还好有个系统。”
【……】
隔日，不用早起的叶宁一觉睡到日头大亮，丝毫不知道食肆门口的孙家爷俩已经等了有好几个时辰了。
慢悠悠打开门，看见门口蹲着的两人，叶宁吓一跳，连忙让人进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忘了跟你们说一声了，食肆不开门我就会睡得晚点…害你们等这么久…”
孙老汉笑着开口，“东家平日里也累，多休息会儿也是常事，我们爷俩没事，多等一会儿就多等一会儿。”
“是呀，没事的师傅，下次我们就知道了。”
“那行，你们用过朝食了吗？没用我给你们随便煮点啥？”
叶宁刚才就看见孙家爷俩今天也把食材带来了，既然带过来了等会儿就做了吃食吧，留到明日怕是会不新鲜。
孙家爷俩还没开口，门口就进来了一个妇人，“叶姑娘。”
叶宁转头一看，竟然是之前食肆招人时，准备过来做活的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