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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日子,环儿的爹因病离世,因此,她早早的就回去老家,还并不曾知晓修琪的事情,也是刚巧环儿不在,修琪才得以名正言顺的侍奉玲夫人。活儿倒也不累人,只是她在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做下人罢了。
时间依旧一丝不苟地推进着,二十多天后,李府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那是在夜半时分,墙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似是个高大槐梧的汉子,一直守望东厢。
“啾”地一声,是他在吹口哨,然后住在西厢的修琪有了反应,这不是他们金山寨的暗号吗?大漠中常常起大风,刮得黄沙漫天,能见度很低,金子常常以此哨声通知大家撤离。如此悠长尖利的哨声可以被风传得很远。
“老八!”同是在墙头上,汉子背对着她,可她仍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忙掩不住惊喜叫道。
“咳,小当家的,你怎么悄没声儿的从后面上来了?吓我一跳。”老八憨笑道。
“你怎么来了?”修琪问,“咳,还是,去我屋里谈吧,这里太显眼。”
老八跟着修琪来至西厢一间很普通的房子,其实是最大的一间,可老八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阴沉到好像随时都能拧出水来,端的是吓人。
“你就住在这儿?”他不可置信地问。
“嗯。”修琪点点头,倒是坦白。
“他娶你做妾?”老八忽地暴跳如雷,“那小子怎么能如此待你?”
“没、没有,老八你安静一点儿,他没有娶我做妾,他只是、只是——准备重盖新房,我们还没有成亲。”莫修琪怕是CPU都快烧干了才想出这么一个理由安抚了老八。
“哦,是这样啊。”老八到底不是苏平和莫玉笔,很快便平静下来,一边还尴尬地搔搔脑袋。
修琪轻呼一口气“那,那个,你此来是……”
“哦,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三当家的让我给你带来这个……老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物来展开,是一通体泛青的短剑。
“紫气东来?”此短剑的名字正是叫紫气东来。
“是,紫气东来。三当家一直当宝贝一样戴在身上的,如今要我拿来给你防身,送凶器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所以,我只有悄悄的来访了。小当家的,想家随时回来,咱们一众兄弟都挺惦记你的呢!”
“老八……”听闻老八一席言语,只让莫修琪将近一个月来建立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她也想过要在那一瞬间忘却所有放声大哭,不管不顾一切跟着老八回家,终究还是忍住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做了决定,就必须为这决定负责到底。
于是老八还是一无所知的离开了,匆匆来也匆匆去。只是自从老八走后,莫修琪便再也没有了睡意,只躺在榻上,将那柄短剑翻来覆去的欣赏着,紫气东来?当真是个好名字。
后半夜四更天时,外边还黑着,修琪正迷迷糊糊的,却感知被人揪住头发,捆绑手脚,一惊之下忙睁眼欲大喊。可是,喊不出来,因为嘴巴已让封住。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恐惧,修琪被几个下人绑结实后,抬去一个黑房间。她一直不停挣扎喊叫,奢望能挤出哪怕一丝丝声音,可是,没有,真的是堵得太结实,她从未如此期盼过天亮。莫修琪直到被狠狠丢在地上时,还什么都不明白,然后听到下人们都退下了,只剩一个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偌大的房里只点着一支蜡烛。
“莫修琪?”她听见熟悉的玲夫人的声音,连忙呼救,尽管发出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呜呜声。
“你叫也没用,是我让他们抓你来的。”修琪的声音一下子噎在嗓子里,由心底里窜出一股子凉意直达脑门。
“觉得奇怪么?”玲夫人又说,“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今日子时,是谁同你在房里幽会啊?”说着话,玲夫人已走至她的面前蹲下,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扯得她的脑袋可以与其平视,“贱女人!怎生得那样不安分?是我儿喜欢你才得以让你在这李府住下的,别不识抬举!你休想伤害他分毫!别以为表面上我对你礼让有佳,就不会派人盯着你的作为。不同我儿成亲就是为了那个野男人?还跟我这儿装什么贞节烈女不甘做妾?你以为你是谁呀?啊?”
修琪的头被重重甩在地上,玲夫人又站起身捋捋自己的袍子道:“如今天还未亮,我本该就此解决了你,然后告于卜儿你是不辞而别,神不知鬼不觉。但在此之前,我还是要替我儿验验你的处子之身的,那,会决定你是个什么死法儿。来人呐!”门嘭地一声被人打开。然后修琪听得玲夫人发号施令,“扒了她,给我验验她的身子!”
“是!”
这大概是莫修琪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了,又是抵抗不了分毫!又是因为李家的人!几双该死的手不知死活地撕扯她的衣衫,这一日,她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相信圆卜的守护,还是就此自我了断。上下的齿已固定住了舌头,只要稍一用力,一切便都结束了,然而……
站在一旁窃窃嬉笑的玲夫人忽地制止了那些禽兽的行为,又走到她面前蹲下,原来是她的玉扳指跌了出来,就是玉笔在她临走时挂她脖子上那只。
“扳指?”玲夫人自言自语抚摸那只扳指,眉头紧蹙,“怎么来的?”她问,然后见修琪的嘴被封着,立即扯开那块阻碍她发音的布。
修琪还只是讷讷望着她一言不发。
“告诉我怎么来的?”她大吼。
修琪抓准时机调整气息,大喊:“李圆卜救命!”声音是那样的大,尖利的声音穿过漆黑的夜空划破天幕。
“咚!”她挨了玲夫人狠狠的一脚,口中都沁出了血珠,可她在笑。
“快,杀了我。”莫修琪说。
“小蹄子!”玲夫人恶狠狠道。
然后李圆卜便出现了,一张脸黑如锅底,杀气十足:“都给我滚出去!” 他说。
其实莫修琪直到被李圆卜松绑、抱走、直至躺在软软床榻上都还是不可置信的,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样出现了。可即便是在她躺在床上,玲夫人也还是盯在一旁,这一回,她是盯着她左手上的玉扳指看。
此时房间里,依然只剩他们三人。
“她就是阿尔金山下的那个?”玲夫人问,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圆卜没有回答,倒是修琪,快速抢答道:“不是阿尔金山下,是山上!不要以为我是你们平常随处可见的柔弱女子,玲夫人,说的好听我叫你一声玲夫人,苍天无眼今日你没能弄死我,即便你是李圆卜的母亲,也别怪我手下无情!”
“修琪!”圆卜一把将浑身是刺的莫修琪拥入怀中。之前的惊吓业已过去,莫修琪的理智重获自由,那份似乎不合时宜的匪气渐渐张牙舞爪起来,誓要将那令自己饱受屈辱的罪魁祸首以千万倍的痛苦还以颜色。
“山上?”玲夫人重复,“那你脖子上戴的那个……”
修琪猛然想起玉笔的嘱咐:“最好拿两只扳指都给你婆婆看看。”轰!眼前登时一抹黑,这什么意思?关系我身世的扳指……
“十九年前冬日,是你把我放在阿尔金山上的吗?山路边,一棵梅花树杈间?襁褓是一蓝底儿白花的被褥?给我脖子上戴上以红线串着的如此翠色玉扳指?”
修琪话音刚落,就见玲夫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惊得圆卜赶忙上前去扶。
十九年前,玲夫人随夫君李德友镇守边关,正在那阿尔金山附近。那时她怀有身孕,眼见着就要临产。冬日,腊月十八夜,终于生下一女娃,只可惜,是个女娃。李德友在前线同匈奴作战,趁此机会,玲夫人差丫头环儿秘密捕抓一边关牧民的妻子,同是有孕在身的,只是还末临盆,玲夫人命产婆剖其腹,取其腹中末足月的男婴,细心呵护。
原本是想向李德友假称生龙凤双胎的,只是时机不佳,玲夫人是妾,而李德友发妻霜华夫人已有二子,其二人争宠,争相公不算,将来所生之子还要争那世袭的将军职位。李家,向来是重男轻女的典范,而此时这女娃的出生会不会是一步错棋呢?龙凤呈祥是吉利,那若是事得其反又如何?保险起见,玲夫人又生一计,弃女。
杀是下不了手的,毕竟是怀胎十月所生的亲骨肉,可就此丢弃……李德友曾有一对家传玉扳指赠于玲夫人,于是,玲夫人选其扳指中的一只以红线所串戴于女儿脖上。关键时刻却又不忍割舍亲情,犹犹豫豫。环儿见状,只得偷偷抱走婴孩儿,去十日,回来时已两手空空。环儿是玲夫人的陪嫁丫环,对她忠心耿耿。就因为跟这主子久了,深知其心性,主子做不出决定的时候,她便替主子做决定,仅管,那是该天诛地灭的。
许是天意弄人,又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也可能到底不是血脉至亲吧,李德友向来不喜欢圆卜,而霜华夫人的次子又是在同圆卜玩耍时受伤至死的,所以玲夫人母子在李家的境遇更是一度陷入危机。还好后来霜华夫人为强盗所杀,而李圆成与李德友也相继被刺,才得以让圆卜成就如今的地位。
这一场阴差阳错,也不知李圆卜与莫修琪二人是幸亦或者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