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夜已深，秋风更凉，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落在地上的斑驳倒影也随之飘动。
赵峥回到凌华殿看到殿内一片漆黑时，忍不住沉了脸。
“殿下。”
秋颖在主殿候着，见赵峥冷着脸，头埋得更低，向他行了礼道。
“你家主子呢？”
赵峥自是恼怒，本是阿柚丢下他先行离去，现下倒是比他的气性还要大。
秋颖听着赵峥不善的语气，心下更加确定两位主子吵架了。
但她心疼自家娘子，不愿劝着自家娘子前来低头，只得道：“殿下，娘子去了偏殿。刚回来时，奴婢见娘子脸上还挂着泪水，奴婢这才自作主张前来等殿下归来。”
赵峥眉头微拧。
他只是想气一气阿柚，没想将人给惹哭了。
他淡淡应了声，也没得需要顾忌的脸面，迈步朝着偏殿而去。
偏殿内，点着一盏琉璃灯，玉嬷嬷与春婵候在门口，见赵峥前来，连忙请了安。
玉嬷嬷本想说什么，就见赵峥连片刻都没有停留，径直入了偏殿的寝殿内。
“方才，你与殿下说了什么？”玉嬷嬷看向秋颖。
这两个婢子的主意不小，竟不与她知会一声就去找殿下。
秋颖向玉嬷嬷福了福身，把她刚才说与赵峥的话，同玉嬷嬷说了一遍。
玉嬷嬷听完，倒也没说什么。
她虽然知道赵峥来日定然不可能只有阿柚一人，但她还是希望阿柚能好。
寝殿内。
赵峥看着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瞬时泄了气。
本还有几分想要惩罚的念头，眼下只有满心的柔软。
但说出来的话还是硬邦邦的，“你就是这么对本王的？”
就连尊称都拿了出来。
阿柚缩在被子里，早就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脚步也是熟悉的赵峥所有的。
不过，她不想理会。
他爱找谁找谁去，只要不来找她就成。
赵峥见人不理会他，用力咳了一声。
却不想躲在被窝里的人非但不理他，还往里面移了移，显然是在跟他唱反调。
赵峥索性也泛起了无赖，径直去拉扯阿柚的被子。
阿柚睡觉的习惯算不得太好，喜欢压着被子。赵峥用的力道也不大，被子动了动，却没有被他拉出多少。
阿柚又将被子搂了搂，压得更为严实。
表示要与他抗争到底。
赵峥心下多少有些恼怒，看到阿柚的举动，泄掉的气又生了出来。一用力，被子尽数被他拉走不出，连带着阿柚都被他拉着翻转过来。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床畔上，阿柚抱着被子，撇着嘴，眼眶中满是泪水，脸颊上还有两道泪痕，委屈得很，任谁看了都得心软。
赵峥瞬间柔了眉，蹲下身子，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明明是你做错了，怎么跟是我做了错事一样？”
阿柚往后躲，不愿让他触碰，还在抽搭着。
“脾气比我的还大？”
赵峥拉着她的胳膊，将人往身前拉了拉，“只允许你在大殿上与旁人拉扯，就不许我与娘子说上两句话了？”
“钰阆是我师兄。”阿柚。
“他是男人。”赵峥。
都是男人，能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挂了一个“师兄”的名号，心里的花花肠子便都能收起来？
“那她还是女人呢？”阿柚气得直接甩开赵峥的手，坐了起来，气呼呼地看着他。
“殿下你要三妻四妾，美人环绕，我没资格拦着，但请殿下不要诬赖我，我与钰阆师兄清清白白。今日大殿之上，是事出有因。”
“你说什么？”
赵峥显然是被她的话气到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殿下爱娶谁就娶谁，别来诬陷我。”
阿柚话音落下，赵峥直接堵住了她的嘴，恶狠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沈月见，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你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赵峥是越说越生气，又朝着她的肩膀咬了一口。
阿柚本就伤心，嘴唇不仅红肿还痛，肩膀又被赵峥咬上一口。索性，她直接哭了出来。
声音越哭越大，也听着愈发的委屈。
赵峥瞬间慌了神，连忙道歉不说，还把手放在阿柚的唇边，任由她咬。
阿柚不领情，眼泪哗啦啦的流。
“是我错了，是我没良心。不该胡乱吃醋，不该等着你来接我，就该老老实实回来，就该陪着你。”
赵峥一面给她擦着眼泪，一面检讨着自己。
他活到这么大，还第一次这么求一位娘子。
只盼着她不要再掉金豆子。
“殿下，我们还是按着从前的约定和离吧。”阿柚突然停了哭声，冷不伶仃的来了一句。
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赵峥叹了口气，“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吗？若是因着今晚之事，我可以跟你解释。”
阿柚点头，又摇头。
赵峥细细一想，阿柚的这般举动恐怕不仅仅是因着看到他与张娘子的相会，可能太后那处也传了些消息过来。
“你看到的那位娘子是现任吏部尚书张泽府上的千金，张大人曾在幽州任刺史，与我有来往。张家娘子与我相识也并不奇怪，但着实算不得太熟。今夜碰见于我而言是巧合，于她而言可能是准备多时。”
赵峥说着，见阿柚有了听他说话的意思，他起身坐在了床上，拉着阿柚的手，继续道：“太后或许有意让她做我的侧妃，但我没有这个意思。在认识你之前，我没有想到成家。与你成了家，表了心意之后，我也没有想过还要在我们中间增些旁人。”
何况这些旁人没有一个不是惦记着他的身份。
从前他落魄时，从未见过有哪家女郎向他伸出过手。如今他回了京都，做了些事，这些人倒是开始惦记上他了。
“当真？”阿柚仍然撇着嘴，她看着赵峥的眼，辨认话中的真伪。
赵峥自然不会躲避，“阿柚最会识人真貌，又岂能看不透我呢？”
阿柚听着这话倒是一时无言。
赵峥话中真假，她自然能分辨得清楚。
但经过今晚这么一闹，她又不得不想到一些事。
倘若墨玉诅咒能解开，赵峥将来会是九五之尊。
那她呢？
“殿下。”
阿柚拭去眼见残留的泪水，她觉得得与赵峥谈谈。
谈谈她忘却的事，也谈谈她才意识到的事。
赵峥应了一声，目光留在她的身上，等着她的后文。
“殿下，我得同您说一件事。”阿柚坐直身子。
这件事隐瞒已久，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我并非沈家娘子，我与殿下成婚，只是因着我的生辰八字与殿下相匹配，是殿下的贵人。”
阿柚说着，细细观看着他的神情。
“算命者从不自算，为我与殿下命格推演之人自然是我师父紫萧子。而真正的沈家娘子一直在郦州养病。”
阿柚言毕，静静地等着赵峥的宣判。
如果赵峥不能接受她的身份，她定然在赵峥明年生辰过后离去。
若是他能接受......
赵峥没有想到阿柚会主动同他说起这件事，他偶尔也会想阿柚什么时候会与他说起身份一事，可又想，阿柚便是阿柚，与她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我若说，我一直知晓。你会如何说？”
阿柚眼睛瞪大，很是意外，“殿下，是何时知道的？”
这倒是没有隐瞒的必要，一封赐婚圣旨突然落到他的头上，要是没有半点怀疑，那才奇怪。
“在我们成婚的前一晚。”赵峥。
阿柚哑然。
亏得她因为这件事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么久，敢情人家早就知道。
“殿下打算如何？”
.......赵峥。
阿柚以为是自己的话没有说清楚，又问了一遍，“既然殿下知道我不是沈家女，那么殿下打算如何？”
“难道你不是阿柚吗？难道与我成婚的不是你吗？”赵峥道。
阿柚点着头，却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赵峥看着她发愣犯傻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把人拉入怀中，“我的妻唯你。与你是谁无关，与你的身份更没有关系。”
阿柚瘪了瘪嘴，“殿下，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过.....
“殿下，可我还是觉得我并不适合留在京都。京都太过于繁华，人心也太过于复杂，并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阿柚把赵峥推开了一些，看着他无比认真道。
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
“无论是在政事上，亦或是需要拉拢人这一块，我提供不了任何帮助给殿下。当我身份被揭晓的那一天，我定然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没有人会认为我应该站在殿下的身边。纵然从命格上来说，我是殿下的贵人。但当殿下的局，困住殿下的诅咒之言被破解之时，“贵人”就是麻烦。”阿柚。
她现下的存在好比盲人的拐杖，等盲人重见光明之日，拐杖又岂会继续被留在身边。
“说到底阿柚是不信我。”赵峥可算是听明白了她的话。
不信他的感情，也不信他们的未来。
“现下说再多好听的，你也多半不信。那么，你可否能给我一个机会去证明。倘若有一天我不能再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我定然会放阿柚离去。”赵峥。
阿柚犹豫片刻，郑重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