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26.棋子
书音没想过江聿柏会来自己的屋中,她嘴角勾笑,上来就要挽住江聿柏的胳膊:“小侯爷,你怎么来了呀,是姐姐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江聿柏没搭话,只是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向书音:“近日我未能参与春试,想必你听说了。”
“小侯爷不用担心,您天资聪颖,日后也一定会脱颖而出的。”书音没想到江聿柏会和她谈天谈心,说这样的掏心窝子的话,她心中欢喜,因而更看向江聿柏。
“良禽择木而栖,书音,你这样的容貌,跟着我可惜了。我那样的努力却又不能够考中,不然你还是另谋出路吧。”没想到江聿柏目色一转,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着是为书音考虑,可字字都戳进书音的心里头去。
书音立刻跪下来了,她对江聿柏道:“小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进府来您不碰我已然是看不上我,这时候又要将我赶出府,我贫贱不移,对您忠贞不二。”
“对我果真忠贞不二?”江聿柏敛眸,堪堪抬眼看着书音,“无论我怎么对你,你都如此跟随我吗?”
“当然……”书音低眉。
“那你原来的主子,把你教导得很好。”没有责怪,更像是试炼,这一回书音承受住了考验。
“多谢小侯爷,那今日小侯爷要宿在这里吗,若是宿在这里我便去伺候您沐浴。”书音听闻江聿柏这样说话,雀跃的心又起来了,她看着江聿柏都是笑意,“前些日子身上的伤都好了,小侯爷您不用担心我。”
尽可以肆意。
江聿柏只是张开双臂,让书音来为他解下腰带。书音的手刚抓住腰带,江聿柏便握住了书音的手腕,眸色也变得深沉,仿佛是深渊:“你就不好奇,为何春试我会被取消了资格?”
“我听不懂小侯爷在说什么,”书音眼神中有了慌乱,被攥紧的手腕也想着要挣脱开来,“坊间都说是姐姐在香囊里给您透了题目。”
“那绣了题目的香囊为何她还要假借你手来让我戴上?”江聿柏用了力气,抓住书音的手腕不松懈,“你们俩什么时候这样亲密了?”
“小侯爷……”书音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的衣衫松散下来,手腕子一节已经红了个透。
“真是一副好皮囊,若是旁人看到了你这副样貌,定然会觉得是我欺负了你。书音,我对你不薄,你冻死在雪地里的时候,是我救你回来的,你就这样对我?”
“妾感恩戴德,可却是姐姐的疏忽,”书音的声音里已然有哭腔了,这时候她只管惊呼,“小侯爷您心疼我,怜爱怜爱我,就算是责罚,也请轻一些,妾受不住。”
话说出口,似乎有些变味,江聿柏皱了眉,冷眼看着书音:“请书音姑娘好好说话。”
“小侯爷是个懂礼教的人,对姐姐也很好,也对得起姐姐。连我都要忍不住赞小侯爷的用心,只是既然我如何模样也不能让您青眼看我,那么我们便敞开了话讲。”
书音这时候收起了那副可怜模样:“我忠诚不二,对谁都是如此。小侯爷,方才屋外站着的可是姐姐,她听了那些话,你觉得她会如何想?”
“你放肆!”江聿柏看向窗外,这时候屋子外偷静悄悄的,早已没了踪影。他推开门,只在远处的假山之外,看到了转过月亮门的方怀玉。
所以方才那些话,是书音故意说的。书音执意如此言语,就是要让江聿柏和方怀玉心生嫌隙。
“杜大人真是培养了一条好狗,看来你是要选择杜大人了。”江聿柏恨自己想要的更多,他不应该和书音多啰嗦,应该进屋了就将书音捆住,应该拿了她找杜大人对峙。
是他轻敌了,是他觉得书音不过是小小眼线,吓唬几下厉色几声便能够拿到证据。只是书音似乎更相信杜大人些。
“小侯爷,您或许是可以依靠的,书音蒲柳之姿,只依附强者。”书音目色又是温柔的,她上前一步,似乎是要拥江聿柏入怀,可是她发觉江聿柏躲了,也不恼怒,只是笑。
那笑意并不是喜欢江聿柏,她只是喜欢看着江聿柏对自己却步。
“那你怎么知晓,杜大人一定会保全你?”江聿柏眸色冰凉,他看着书音,嗤笑着,“杜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了。”
江聿柏就看到书音沉默,但随后书音很快便收敛了这样的神色:“你在骗我,我可是帮杜大人做事的。”
“来人,拿下!”江聿柏呵斥,一声令下,旋即门外破门而入的是带刀的小厮,冲上前头的小厮立刻按住了书音,请江聿柏示下。
“方才你们都听到了,这是为了旁人做事的细作,仔细搜查这个屋中的一切,盯着她,别让她跑了去给杜大人通风报信。”江聿柏甩了袖子,冷遮脸经过书音的身边。他垂眸,看着被按在地上仍然想要起来的书音,他没有别的神色,只有怜悯,却不同情。
江聿柏拿住了书音,请了杜大人来家中小聚,方怀玉听闻了此事,也了解了从书音的房中搜集到的证据。眼下书音应该是插翅难逃了,从前方怀玉并不知晓这样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书音在江聿柏的眼中是那样的听话乖顺,可是事情的局面展现在眼前,方怀玉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记得杜大人曾经来过一次府上吃饭,那次她甚至都没能上桌,这样看来便是江聿柏的故意为之了,不想让她牵扯其中。今日方怀玉想要来看看,到底书音会经历什么,才让后来的书音那样的冷漠果决,要夺走家中的一切权力。
还要弄清楚,为什么江聿柏去哄骗书音的时候,还能让书音说出那句小侯爷轻些这样的话来。人是她推出去的,但是她心中仍然是介意的,若是江聿柏被书音缠住,身不由己,她该如何?她只想到了一招险棋,现在她才后悔自己的这步棋还是太危险了。
江聿柏神色如常,坐在方怀玉身侧的时候翩翩公子的模样,还能和杜大人有说有笑的,直到小厮捆绑了书音,送到前头来。
春日最常见的就是不定的雨,连绵下得紧。此刻的说案在亭中,隔着庭院那些花草树木,杜大人并看不真切,他还品着酒,笑着问江聿柏:“这庭下到底是何人,怎么一直站着。”
“杜大人不认得?”江聿柏从袖子里找出了口供,递给杜大人看,“杜大人在我这里安插眼线,为我设置重重阻碍,在春试的时候将我构陷的时候,杜大人可想到庭中站的是何人?”
方怀玉没想到江聿柏能如此直接,她在一旁坐着,为江聿柏捏了一把汗,她细微瞧着,她看到了杜大人皱着的眉头,看来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的样子。看来是杜大人做的一切了,书音作为细作,没有得到江聿柏的宠爱,但是另辟蹊径,却也将安排下去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小侯爷,说话可要讲证据。你只是强压了你府中的妾室,说是我指使的,这口供可以屈打成招,仅凭借着一面之词如何能断定这事情是我做的呢?我可是欣赏小侯爷的风姿,还想着与小侯爷一同在朝□□事呢。”
“我听闻小侯爷的夫人本来就是绝色,自打这个妾室入府的时候,总是风波不断。想必是小侯爷太宠爱自己的正室了,让妾室不能沾光,积生怨气,所以才想要陷小侯爷于困境中也说不准呢。”
江聿柏听懂这话的意思,这是要将这些事情全都推到书音的身上,他刚欲开口,没想到被方怀玉抢了先。
“书音心声怨气,可是她如何得知考试的题目是什么呢?倒是您杜大人,监察百官,想要探知到考试题目也并不是难题。这书音还是您府上的人,很难不让人遐想。”方怀玉对这位杜大人并不在意,她不与杜大人共事,也不怕得罪杜大人的。
“江聿柏,你可是真的娶了个好妻啊,”杜大人对着江聿柏笑道,“伉俪情深却叫人颠倒黑白,这可不好。”
方怀玉心中不痛快,她还要说话,但是江聿柏在桌子底下将她的手腕按住。江聿柏对杜大人说:“杜大人话里的意思,我懂,您想要保全自己是人之常情。可是书音在下头可是将方才的话听了真切的,书音还在府中说,她为人忠贞不二的。”
江聿柏招了招手,让人松开书音,让书音上来。
杜大人看到书音皱了皱眉,身子往后倾了倾,这样的举动让书音一愣。书音抬起头,看着杜大人的仍然是一双冰冷的眸子。
杜大人说:“原来是你诬陷了小侯爷,我就说小侯爷如此聪慧人也值得相信,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大人,您......”书音死死咬住唇瓣,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大人。她的身子在抖,也许是外头的风雨太大了,淋湿了书音的心。她怎么会就这样被抛弃了,她就只是一枚棋子吗?
“你的主子,并不是我,而是小侯爷,你看清楚了。”杜大人的话句句冰凉,更是将书音的后路都堵死了。
“小侯爷,等明日我就去朝中为您伸冤,向皇上陈情说你并未舞弊。等到来日春试的时候予你补考,你看如何?”
“杜大人,侯府的名声可是我族中人换来的,不能有损伤,怎么样对我都行,只是这名声是不能动的。还请杜大人,务必要做到这样的承诺,若是做到了,我便将书音奉还给杜大人,并不责罚她。”
只要她能够走。
可是杜大人说:“她算什么,既然入了侯府,那她就是死也要死在侯府,于我无关的。虽然她是我的义女,但是女儿出嫁了,哪有带回来的道理。小侯爷你放心,明日小侯爷的名声如旧,你仍然是朝中新贵。”
这话是要彻底抛却书音,当着书音的面。
方怀玉看到书音攥紧拳头的手微微松开,不再挣扎的样子。有那么几分,方怀玉从书音的身上竟然看到了些可悲。棋子的宿命是如此,但终将走向弃子,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虽然没有她死的那日的雨那样的大,但是人的痛苦和清醒都在这样的日子。
方怀玉闭上了眼睛,她懒怠再应酬朝中官员的饭局,她带着书音对江聿柏和杜大人告了退,她带着已经没有了颜面的书音去换一身衣裳。
“书音,日后你在侯府中,就安安静静地了却此生吧。”
方怀玉以为书音会看透,她能劝上几句,若是书音此刻低头,她绝对会和书音和解。可是书音说:“我为何要安静地度过我这一生?”
“方怀玉,我的故事才刚开始。”书音不再叫姐姐了,她的眸中都是冷冽,都是冰霜,在细雨绵绵的春日在屋檐下结出谁都不敢紧握的冰柱。
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