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if线:神明篇(四)
魔域幽深,鬼火层层叠叠跳跃，恶鬼的嘶嚎声不绝于耳。 白衣青年浑身是血，提剑走在林径小路之中。 剑尖滴血,一路走来身后燃起火焰，将那些倒下的魔族尸骸尽数烧成灰烬。 往日清隽的青年此刻满脸是血，眸中没有温度。 他踩在枯叶上,悉悉窣窣的声音像是践踏在人心之上，将剩余的魔族吓得瑟瑟发抖。 不过两年未见，这位战神为何更加强大了！ 明明不是失了神骨吗,如今这模样，怎么会是失了神骨的样子！ 他们四散奔逃,丢兵弃甲。 庆幸的是晏行寂并不打算跟他们多纠缠,他的目的一向清楚明晰。 他要杀的是魂沧。 只有魂沧而已。 魔渊深不见底,黑雾缭绕之中,似有恶鬼在哭嚎,声音尖利刺耳。 一股寒意涌上来,在威胁着外人莫要踏入。 晏行寂嘴角勾起笑意，一跃而下。 黑雾中的恶鬼要来攻击他,却被神力拦截在外,他屈膝缓冲,落地。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视线所到之处尽是黑雾。 “呵。” 长剑划破虚空,穿透黑雾，驱散阴霾，所到之处只剩下一缕缕黑烟。 恶鬼的嘶吼声，令人刺骨的寒意，遮蔽视线的黑雾尽数消散。 晏行寂对上了一双血眸。 他是第一次看清魂沧的长相。 他一身黑袍曳地,乌发披散在身后长及腰身，面容苍白阴柔，一双眼血红骇人，冷漠地看着他。 魂沧问：“司黎知道你是何模样吗？” 晏行寂不说话。 魂沧嗤笑：“你假传她的旨意，取消诸神朝拜，让她只看得见你一人；你在万年前便在回溯镜前看到了天柱将会在两年前崩塌，你提前修炼了琉璃神骨，你知道司黎不会让你死。”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神君，你身上有两根神骨，其中一根被你修成了琉璃神骨，另一根……是创世神的神骨，当年混沌神陨落后，神骨不知所踪，原来是重新出现在仙界了，还落入了你的体内。” 晏行寂微微歪头，唇角的笑意恶劣：“不妨今日来试试，创世神的神骨够不够杀你！” 他飞快冲去，白衣翩飞，与魂沧打在一起。 *** 司黎醒来的时候，晏行寂已经不在身边。 此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她昏睡了半月。 身上只穿着内衫，身旁早已无人。 她起身后下意识喊了一声：“伏寒。” 可往日会即刻出现的人并未出现。 司黎感知到了神魂上的双生契已经消失，晏行寂解开了双生契。 但他结了另一种婚契。 他趁她昏迷之时，解开了双生契，与她结了另一种婚契。 只有解 开双生契，他才能离开她十丈之外。 但他想与她做仙侣，于是他结了另一种婚契。 是如今神界最常用的婚契，正常的婚契，不会拘束彼此，也同样可以感知到彼此的气息。 比如说，她现在能感知到晏行寂的气息。 虽然微弱，但依旧存在。 他没死。 解开了双生契，依旧没死。 证明他有了神骨。 司黎茫然看向一旁的小桌，上面放着叠好的神袍，一如既往。 她穿上神袍，迈出了神殿。 神殿外依旧跪着那群神君，他们瞧见司黎出来后，只是齐齐高呼了一声：“见过殿下！” 司黎面不改色从他们之间穿过，宽大的裙摆拖曳在高台的青阶上。 她朝远处走去，召来一片腾云。 随后纤细的身影瞬间消失，向着某处而去。 离开的方向——魔域。 神君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却又腾起股悲哀。 果然，神女不会丢下神界不管。 可神女……牺牲的太多了。 司黎驾云朝魔域而去，越靠近魔域，神魂上的气息便越发浓郁。 晏行寂果真在魔域。 她喟叹出声，不知该骂他，还是如以往一般夸他勇敢。 司黎落地，入目是一片荒芜，枯木倒塌在地，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寸草不生，小路两侧偶然可见尸骸。 她已经很多年未曾来过魔域了，最近的一次应该还是十二万年前。 后来晏行寂成了战神，魔域一有异动，率先有所行动的一定是他，久而久之也不用司黎动手解决。 无论再棘手，他都能完美解决，不留下一丝祸患。 司黎沿着灼烧过的痕迹一步步朝里走去，神袍的裙摆拖在地上，却并未沾染一丝灰尘。 她来到了魔渊，司黎站在上面朝下看去。 一望看不到底。 当年她便是将魂沧打入这里面，割下了他的头颅。 如今晏行寂在里面，同样在里面的还有魂沧。 但她感知不到魂沧的气息。 司黎微微拧眉，随后纵身跃下。 耳边是呼啸的风，夹杂着血腥气息。 她落地后便寻着婚契朝晏行寂所在的方向走去，并且用神力隔绝了自己的气息，担心晏行寂正在作战而自己的出现会扰乱他。 可也正是这次她关闭了自己的气息，才让她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 魔渊里被虚空中的血光覆盖，周围是散落的血肉，还在汩汩朝外渗血。 晏行寂一身白衣……其实已经看不出来是白衣了。 满是血水，有他自己的，也有魔族的。 他乌发凌乱，玉冠歪斜，手执长剑冷眼看着地上的人，侧脸霜寒毫无温度，周身上下都是邪佞的气息。 司黎从未见过晏行寂这般模样。 而晏行寂执剑对着的那…… 那……是？ 纵使司黎淡声几十万年来更为血腥残忍的画面都见过，在此刻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满满的震惊。 地上躺着那……依稀可以看出人形的骨架，他只剩下一颗头，浑身上下的血肉被剔除干净。 一旦他开始新生血肉，便会立刻被晏行寂重新刮去。 偏生晏行寂就是留着他一命，让他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凌迟。 那是……魂沧。 魂沧依旧是疯魔邪佞的模样，丝毫不知恐惧。 他正对着司黎，司黎虽然掩盖了气息，但魂沧可以看到她。 而晏行寂看不到。 魂沧笑了起来：“司黎知道你这般模样吗，你假传她的旨意，取消诸神朝拜，故意修炼了琉璃神骨，算计她与你结契。” “你提前毁掉了所有能查询的重塑神骨的方法，你故意不想让她找到方法。” “晏行寂，她知道，司黎知道吗？” 晏行寂面不改色地挥剑刮掉他新生的血肉，声音似含着冰碴：“息壤在哪里？” “呵……做——梦！” 晏行寂看了看天，其实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见。 他已经跟魂沧打了太久，为司黎下的禁制快要消散了，司黎也快醒了。 她醒了一定会来找他，得尽快解决这事情了。 晏行寂垂首看着地上只剩下一颗头的魂沧，忽地笑了出来：“息壤在你的神魂之中吗，你全身的血肉都被我剔除干净了，唯独这里——” 他用剑指了指魂沧的额头：“我还没搜过。” 在魂沧惊愕的目光之中，磅礴纯粹的神力自晏行寂身上迸发，横扫整个魔渊，司黎慌忙聚出神力护住自己。 她不敢相信，晏行寂的神力竟然如此强大。 竟比她还要强，他到底是在她身边隐忍的多么深。 魂沧的白骨被一寸寸碾碎殆尽，他的头颅被晏行寂劈开，神魂飘向虚空，漫天晶莹的碎片。 晏行寂一个个碎片翻找着，未找到息壤便将那块碎片碾碎。 司黎怔愣地看着他一点点将上千块神魂碎片翻找干净。 在最后一块碎片中，息壤浮现。 他收归囊中。 神魂被晏行寂全部碾碎，魂沧早已彻底陨灭。 上古魔神，连司黎都只能割掉头颅镇压的魔神，竟死在一个才十五万岁的神君手上。 可要杀掉一个魔神，纵使是上古大神也需要消耗掉一半的神力。 司黎看向晏行寂，他侧对着她，司黎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在魂沧死后，晏行寂以剑撑地，脊背一寸寸弯曲，竟连站都站不稳。 他的神力几乎没了。 方才斩杀魔神的余威吸引来了不少魔将，他们自魔渊上空而下，提刀便要朝晏行寂而来。 白衣青年身子摇摇 欲坠，双目血红，缓缓挺直脊背，挥剑便要迎上。 可长剑刚刚抬起，身后强大的神力席卷而来，却小心翼翼避开了他，而是直接扫向他身前的魔将们。 瞬间灰飞烟灭。 熟悉的气息来到身旁，托住了他的肩膀。 他侧首看去，正对上司黎看过来的眼。 他笑了笑，唇无血色，满脸虚汗。 “殿下……” 昏倒的那一刻，他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 晏行寂醒来的时候，司黎不在神殿之内。 他缓了好久，周身的伤痕已经消除，应是司黎替他疗愈了。 他感知了下，息壤并不在自己身上，被司黎拿走了。 她看到了。 当时他杀魂沧之时。 那她也……听到了魂沧的话，是吗？ 他第一次有些慌乱，思绪纷乱，不敢去想她到底是如何想他的。 晏行寂掀开薄被，小桌上已经放好了衣衫，他拿起穿上便急匆匆去找司黎。 司黎果然在天柱那里。 息壤已经被她炼化成新的天柱，高耸直立，威压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骇人。 新的天柱成了，再也不会有天柱崩塌了。 不需要神女再驻守神殿了，今后她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神君们皆抬头看向那高耸的天柱，虔诚炙热的眼神汇聚成束。 司黎抚向天柱，上面雕刻出的花纹有些咯手，但她依旧细细抚摸着它。 透过这根天柱，她似乎看见了过往几千万年里陨灭的先神们。 都是她这一脉的，是她的祖先。 他们都为了天柱而亡，结局都是修炼出琉璃神骨献祭天柱，维持天柱几十万年不动荡。 找到了息壤，天柱可以重新建造。 眼眶有些微酸，她忽地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伏寒战神来了……这次可是多谢伏寒战神，听说他一人独闯魔殿杀了魔神。” “真的假的，他不过才十五万岁，如何杀了几十万岁的魔神。” “神女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吗？” 司黎回身。 高台之下，神君们皆往两侧让开，空出的一条道上，晏行寂就站在尽头。 乌发仅由玉簪挽起，他穿着一身白衣，仰首看着高台上的她。 从这个角度，司黎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眸底的惶恐。 晏行寂在害怕。 害怕什么？ 司黎有些不解。 天柱已经重新建好，她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司黎朝晏行寂走去，她穿过众人，握住了晏行寂的手:“怎么了，怎地突然来了？” 晏行寂试探性地回握住她，司黎并未挣扎。 他松了口气：“见不到你，便来看看。” 司黎笑了笑，拉着他便往回走：“我们回 去。” 她与他十指相握，一起走回神殿内。 刚进入内殿，屋门一关上，腰肢间传来猛力，一只手将她拉向怀抱，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脊背上，将她狠狠按向自己的怀中。 他弯下腰，下颌抵在少女的肩膀上。 “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做，殿下莫要生我的气好吗……” “我再也不敢了，殿下别生气……不要不要我……” 他抱的很紧，晏行寂本就高大，司黎身形纤细，被他这般抱在怀中有些喘不上气。 她推了推他，青年身形一顿。 随后他搂的更紧，肩膀都在隐隐颤抖。 “我错了，我不该做那些事情，对不起……” “殿下别对我这样，殿下……” 他一声声在祈求着她，司黎有些无奈地又推了推他。 “伏寒，我有些喘不上气。” 搂着她的人顿住。 这次司黎很轻松地便推开了他。 她抬眼看过去，晏行寂双眼有些微红，对上她的视线后目光有些躲闪。 “殿下……” 司黎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他是在怕些什么。 她踮起脚亲上他的唇瓣，只是一触即离。 她知道晏行寂不开心，但上一次晏行寂不开心之时也是亲了她，亲了她，与她做了那些事情，他贴着她的耳根闷笑。 司黎以为哄他便需要这般。 她抱着他的脖颈，青年下意识弯腰让她好不用踮脚。 她说：“伏寒不开心，那我们做上一次的事情就会开心了吗？” 晏行寂愣住。 少女的眸光纯真，根本不觉得这话有哪里偏差，她只以为哄他需要这般。 可他上次与她做那些事情……不是因为生气。 就是因为喜欢，想要。 他的殿下，当真是懵懂无知。 “殿下，我没有不开心。” “那伏寒怎么了？” “我害怕……” “为何害怕？” “害怕，殿下会因为魂沧的话不要我。” 司黎柳眉微皱，仔细想着魂沧说了什么话:“魂沧说你假传我的旨意取消诸神朝拜，故意献祭琉璃神骨想要我与你缔结双生契，销毁那些重塑神骨的法子。” 她每说一句，晏行寂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直到最后脸色彻底苍白。 司黎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不生气，我也有事情瞒着你。” 晏行寂讷讷问：“什么？” 司黎道：“我早就知道诸神朝拜是你取消的了，其实我也不喜欢，我这人喜静，他们每月一来，吵得我头疼。” “我在一年前就找到了重塑神骨的方法，可我没有说……我不舍得。” 她抱紧他的脖颈，郑重道：“我不想你离开神殿，我想你陪着我。” 晏行寂说不出话 ，大脑好似被冲击，整个人晕眩不知该作何反应。 司黎问：“新的天柱已经建好了，今后神殿也不需要我了，我可以不当神女，伏寒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掐着她腰肢的手在隐隐颤抖。 “跟伏寒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喜欢吃伏寒做的东西，喜欢伏寒睡在我身边，喜欢伏寒抱我亲我，喜欢与伏寒做那些事情，不想跟伏寒分开，那伏寒觉得怎样呢？” 她亲了亲他的唇瓣，问他：“伏寒喜欢跟我在一起，喜欢睡在我身边吗，喜欢抱我亲我吗，喜欢与我做上次的事情吗，愿意与我分开吗？” 他的唇瓣铺天盖地而下。 司黎一时不察，已经被他撬开齿关横扫而入。 她仰着头任由他亲着。 身子被打横抱起丢在榻上，他压上来，一边亲她一边说：“伏寒如殿下一般。” “伏寒喜欢跟殿下在一起。” “伏寒喜欢睡在殿下身边。” “伏寒喜欢抱殿下，亲殿下。” “伏寒喜欢与殿下做上一次的事情。” 他吻上她的耳根，声音沙哑：“伏寒不愿与殿下分开，伏寒图谋殿下十二万年了。” 十五万岁，图谋她十二万年。 她占据了他大半生命。 他跻身进去，看身下的人扬起了脖颈，柳眉紧紧皱起。 “殿下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吗？” 司黎的眼眸水亮，雾蒙蒙地看着他。 晏行寂等她适应的功夫告诉她：“因为殿下喜欢我。” “殿下，这就是喜欢。” “你喜欢我，如我喜欢你一般。” 他吻着她的耳朵缓缓动着，如情人呢喃：“我比殿下的喜欢更多，我更喜欢殿下。” 不过只要喜欢他便成，余生他会教她。 只要一点的喜欢，他便可以赴汤蹈火。 “殿下，说喜欢我。” “喜欢你” “我是谁？” “伏寒……” “伏寒是谁？” “伏寒是……晏行寂。” *** 九天之上的神女消失了，已经消失了一万年。 连带着那位神君也消失不见。 而此时人界，两道身影穿梭在街上。 青年一身白衫，乌发由玉冠高束，面容清隽宛如谪仙。 他握着一女子的手，女主一身藕粉衣衫，眉眼柔和，眸若秋水。 当真是极其登对的一对壁人，是街上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看。 晏行寂手上提了大包小包，拉着司黎回了家。 小院干净整洁，方进屋内，他放下手中的东西。 司黎上前踮脚亲了一下他：“辛苦阿寂了。” 他抱着她的腰肢俯身覆上红唇。 许久后他离开红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给点奖励就行。” 话音落下，少女被打横抱起。 她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晏行寂随着她打闹。 一直到夜已深厚，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 “殿下，说爱我。” “我爱你，阿寂。” “我也爱你，阿黎。” 说了一万多年的话，还会再有更多个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