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柯廉重死了。 唐清看着这个变灰的直播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直播里，厨师长拔出滴着血滴的菜刀，粗狂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他哼着小调，转身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似乎只要解决掉一个人，对方就“解气”了。 但是柯廉重为什么会死？ 唐清不断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脑中隐隐有些明悟。 厨师长因为吴东的话，将攻击的目标转为了园丁，而他再次转头攻击柯廉重，也是因为园丁将责任推卸给了柯廉重。 这说明在厨师长的规则里，让蘑菇不新鲜的责任是可以转移的。 然而柯廉重却死了。 柯廉重做了什么？ 唐清笔尖在笔记上画了一条线，将“柯”和“吴”两个字连起来，并将箭头指向了吴东。 柯廉重将责任推卸给了吴东，却被厨师长杀了。 唐清笔尖在纸上轻点，看来责任转移也不是随意就能转移的，它有特殊的方向。 如果没有转移成功，那么这个人（柯廉重）就会死。 而目前来看，这个方向似乎和他们生产供应的蘑菇链有关系。 运送菌包的萧南和柯廉重，种植蘑菇采集蘑菇的园丁，把蘑菇送往后厨的吴东，以及把蘑菇汤端给管家的马乐珊。 他们之间是有一定逻辑方向存在的。 唐清微微皱了皱眉，忽然，他又想起了之前管家告诉玩家的话。 管家说过，在这个副本中，有非常严格的等级和时间观念。 而送菌包到送蘑菇汤之间的这条逻辑链，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也存在等级。 最低一级是送菌包的玩家，而最高一级则是将做好的蘑菇汤端给管家的马乐珊。 等级之间的责任从高往低转移推脱，但处于最低一级的责任方根本不能向上级转移矛盾，否则就会被厨师长判处“死刑”。 如果真的按照自己所想，那么这就是一个根本不公平的闭环游戏。 唐清放下了手中的笔，目光看向自己的笔记，陷入沉默。 也是一个充满恶意的闭环游戏。 在危险面前，副本中这些本就不熟悉的玩家会面临着两个选择——自己死或者别人死。 而厨师长则是一切的旁观者与执行者，他用充满恶意的话语诱导别人去将责任推卸给别人，一步步把这些玩家推向深渊之中。 这个怪物最可怕的地方甚至不在他恐怖的杀伤力，而在于他擅长玩弄人心。 唐清握了握拳，看向六个等比例直播间，此时吴东已经回了公寓，侥幸逃脱的园丁双手抱头蹲坐在二楼墙角，涕泗横流，他们也大致猜出了，为什么这两人没死而柯廉重死了。 “不是我害死了柯廉重，不是我。”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瞪大眼睛看着吴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我的名字？” “那为什么你要说柯廉重的名字？！”吴东本就因为自己把责任推给了园丁，间接导致了柯廉重死亡，心理压力很大。 现在又被园丁这么说，更加不好受了，语气直接冲了起来。 两人的争论让本就因为死了同伴而有些沉默的玩家们，心情更加压抑。 “你们两个行了。” 萧南烦躁地站起来，虽然他和柯廉重关系不好，但是人没了，他也不会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此时看见这两个相互推卸埋怨的人，萧南就火大：“有时间还不如想想我们之后怎么做。” 一旁一直在沉思的蓝徐徐这时候也抬起了头：“萧南说得没错，现在的关键是在晚上九点，那时候怪物会从书房门口离开，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找到召唤媒介。” 忽然，一个颤抖的女声响了起来：“那我怎么办，今天所有的蘑菇都变黑了。” 她怎么把蘑菇汤给管家。 “你把罪都推给吴东呗。”园丁抬头看向马乐珊，脸上又哭又笑，看上去有些诡异：“反正我们都是替死鬼。” “你TM说什么！”吴东这下子可真生气了，直接握着拳头就要揍他。 恰巧这时，外面钟楼八点的钟声敲响，两位女玩家该离开这个房间前往任务地点。 “徐徐姐，我该怎么办？”马乐珊眼睛里满是茫然与恐惧，路上就开始求助蓝徐徐。 蓝徐徐沉思着：“情况应该没有这么糟糕。” 屏幕前的唐清暗自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暂且不提管家，只看蓝徐徐和厨师长的关系中，蓝徐徐应该是处于上位的，所以现在着急的，应该是没有办法准备蘑菇汤的厨师长。 不过，具体是不是真的这样发展，谁都不敢确定。 马乐珊只能相信这一个猜测，她勉强冷静下来，前往了后厨，远远地就听到了厨师长的歌声。 “蘑菇蘑菇，新鲜的蘑菇，女主人们最爱的大蘑菇。” 厨师长扭动着腰，提着刀脸上满是愉悦，兴头上来的时候，还随意拿着身边的帮厨小怪物扔进嘴里解馋。 唐清看到这一幕，沉默了一下。 蘑菇怪物是整个庄园中最多的怪物，头顶着大大的蘑菇盖，下半身奇形怪状的各不相同，庄园的护卫们也是这幅长相，只是跟这些小怪物相比，更硕大一些而已。 这不是唐清第一次看到有怪物往嘴里塞蘑菇小怪了，之前跟着马乐珊送蘑菇汤的时候，管家也会吃这些活跃的小怪物。 “马上就好。” 厨师长嚼着小怪物，看见门口女仆打扮的马乐珊时，咧着嘴露出一排暗黄的牙齿，他用勺子搅拌着锅里咕咚咕咚冒泡的蘑菇。 而在他脚边放着一个空簸箩。 今天的蘑菇全作废了，厨师长是从哪里搞来的蘑菇？ 脑子里的想法一转，唐清瞬间想明白了，看向舀汤的厨师长，他不禁感慨对方老奸巨猾。 之前厨师长说过，女主人为了保持身形，吃得很少，他那时候还没在意。 现在想想，吴东两天前来到这里，总共给对方送了三簸箩新鲜蘑菇，而这个厨师长每天应该只会依照女主人的饭量用一簸箩蘑菇，直到今天没有蘑菇的时候，用备用蘑菇来应急。 这个厨师长还真不像是简单的小怪，唐清面上看不出来，内心却更加凝重。 女主人们的手下都这么奸诈强大，那两个女主人得强大到什么地步？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按照管家所说，两位女主人今天下午就会回来。 唐清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虽然他已经有了大致方向和灵感，但一直没有具体细化自己的技能特效，就是想知道这个副本还有什么危险的地方，以此来决定自己到底要用什么技能特效。 现在看来，必须得早点决定了。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柯廉重的死亡后。 唐清这么想着，就看到屏幕中马乐珊推着餐车，前往管家所在的庄园门口，而一路上对蘑菇汤垂涎三尺的小怪更是层出不穷。 她走得很快，生怕眼冒绿光的蘑菇怪们会冲上来和她抢蘑菇汤。 将这碗蘑菇汤送到管家手中，马乐珊的任务就结束了。 看着完成任务，彻底松了一口气的马乐珊，唐清在纸上画了一个对勾。 目前这张白纸上，已经画了两个对勾，一个是马乐珊，另一个是萧南。 这是他目前为止，比较有意向“合作”的召唤者，至少他们要比园丁和吴东更符合自己的心意。 在知道园丁和吴东将其他人推出去，而让自己活命的时候，唐清虽然理解，却不会苟同。 只能说他们和唐清的三观不太匹配，在有更合适的人选的前提下，他不会选择这两人。 而冷静的蓝徐徐则一开始就被唐清排除在外，毕竟目前的他没有心力去应付一个来自协会的成员。 选择一个更容易给自己信仰值的存在对他更有利。 唐清做好决定后，便决定去细化一下自己的特效，之前在看副本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技能特效其实已经有了想法，现在只需要绘制特效上传就行。 等之后他解决了特效问题，再选择好两人中的一个成为自己的合作对象，找个合适的机会进入副本，就能开始赚取信仰了。 唐清虽然内心忐忑，但还有冲劲，绘制特效的时候，眼睛越来越亮。 与此同时，直播中的钟楼也慢慢指向了三点，原本被迫休息的三个玩家此时已经跟着楼里的蘑菇怪物下了楼。 “不对劲。” 萧南皱着眉头，本身阴郁的气质添了几分暴躁：“这些怪物，不是去食堂。” 旁边互相不理睬的吴东和园丁，听到萧南的话，连忙抬头左顾右盼，食堂在公寓的正东方向，而他们前往的是东偏南方向。 如果没有记错，东偏南应该是庄园的正门口。 “今天下午，女主人们要回来。” 萧南脚步一顿，记起蓝徐徐之前告诉他们的消息，忽然看向吴东和园丁。 如果是这个原因，难怪他们会被引来这里。 听到这话，吴东和园丁脸色都很难看，本来庄园求生就已经够艰难了，现在最大的两个怪物回来，怎么想都不是好消息。 直播间外，正在绘制特效的唐清，笔触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后一笔顺下来，线条流畅自然。 虽说他早做好了怪物要回来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紧张。 庄园地位最高的两个女怪物，想也知道是多么恐怖。 众多怪物们顶着巨大蘑菇盖，齐齐整整地排队朝着庄园门口走去，萧南和吴东，园丁跟在队伍的后面，没过多久，同样下班的蓝徐徐和马乐珊也汇入了这个队伍。 不远处的门口，响起了悠扬欢快的声音，小提琴夹杂着风琴萨克斯的声音散在风中。 “快出现了。”蓝徐徐杏眼微眯，放轻的声音满是警惕。 萧南也发觉周围的蘑菇怪物赶往门口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 他低下头，一瘸一拐地跟着前面的步伐不断前进，离门口越来越近。 空间里，唐清放缓呼吸，他现在已经把特效大致安置完成，按照他的了解，一个马甲可以免费设置三个技能特效，在使用特效的时候，需要消耗对应的能量值。 他暂时设置了两个技能特效，最后一个特效暂时留作空白，以防之后发生什么意外。 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充足的准备了。 这么想着，唐清目光看向了面板，此时，直播间里的音乐更加热烈激昂。 伴随着音乐的高.潮，一个奔跑的华丽马车踏踏地出现了在了众人的眼前。 银白色的钻石镶嵌在马车的四周，昂贵而耀眼，在众人的注视下，马车在门口前绕了一圈，平稳地停了下来。 头上长满眼睛的管家，咧着鲨鱼牙，颇为优雅地站在马车前，轻轻打开门，向里面弯腰行礼，“美丽的女士们，下午好。” 悠扬欢乐的声音减消，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极了，马车里传来了两声轻笑。 “午安，英俊的管家。” 这两个声音同时说话，相似的音色重叠起来，仿佛出现了和音，十分悦耳。 五位玩家站在最后面，低着头，但实际上余光也在不着痕迹地看向巨大的钻石马车。 这是他们在这个副本的第三天，还有四天他们就能逃离副本，而这其中给他们带来新危险的很可能就是马车里的新怪物。 ——咔嚓 巨大的马车里发出微微的声响，他们的余光率先看见了踩在马车板上的银色水晶鞋，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着美丽的光。 顺着水晶鞋向上看，是两位身着盛装宫廷裙的金发女人。 两双一模一样的蔚蓝色眼睛里，浸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她们头上戴着帽檐长又宽的淑女帽，丝绸的质感盈润有光泽，充满了华丽的贵族气质，容貌精致又漂亮。 “午安，各位。” 两位女主人手中拿着天鹅绒折扇，掩着嘴，微微朝着面前的仆人们颔首，举止优雅而端庄。 副本居然是人形怪物！！！ 蓝徐徐瞳孔微缩。 园丁腿一软，如果不是旁边的玩家扶了他一把，他差点就跪倒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 园丁低下头，掩饰着眼里的惊恐，他们居然碰到了人形怪物。 在场所有玩家的内心瞬间沉重又崩溃。 就连屏幕前的唐清也呆愣住了。 不是吧？自己这么倒霉？ ——博弈协会大厅内。 “警报警报——” 刺耳的声音瞬间在整个大厅内响了起来。 “请注意，71303号副本，现已出现[人形怪物]，危险等级现已调至S级。” “请注意，71303号副本，现已出现[人形怪物]，危险等级现已调至S级。” 大厅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抱着一大堆文件不断地穿梭在大厅里，脚下的步伐匆匆忙忙，准备收集这个副本的所有资料。 “我没听错吧？今天有副本是S级？！” 陆溯朝摘掉了自己特意为了开会而戴上的墨镜，表情错愕地看向白若宜。 办公椅上，白若宜不断翻阅着电脑上的资料，嗯了一声，她的左手边直播的正是出现人形怪物的副本。 副本按照是否直播分为一级二级。 而事实上，一级副本还有更加具体的划分。 目前已知的一级副本大都属于A级，虽然危险，但随着一批又一批的人类闯关，一级副本并非不能通关。 然而，出现人形怪物的S级副本却不同。 在今天之前，黑白博弈一共出现了三个拥有人形怪物的副本，到现在这三个S级副本还留在棋盘中，没有人能够通关出现人形怪物的副本。 遇到S级副本，只有死路一条。 ——这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白若宜的目光在现存五个玩家的直播间扫了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语气冷硬：“通知所有未闯关的干部，现在立刻关注71303号副本，收集S级的副本信息。” 鉴于S级副本的困难性，目前协会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收集相关信息。 旁边的属下立刻应是。 白若宜扫了眼一旁的资料，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刻，几个参加副本的玩家信息就立刻被呈了上来。 除了新加入协会不久的新人，蓝徐徐外，还有五个普通人，其中一个甚至已经死在了副本中。 “麻烦了。” 陆溯朝随口评价了一句，协会新人，外加几个没参加过几次副本的人，怎么想都应该在今天给他们办场葬礼。 白若宜没有反驳，她看着直播的界面，心里说不出的压抑，S级副本的信息知道越多，对人类这方越有好处，可这样的阵容让她很难对他们寄予期望。 希望这几个玩家能在怪物手下多撑几天，尽管这个期望有些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