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司徒兄咱们两个还算默契”
都察院外墙的巷子里,是街灯和月光都照不进的阴暗。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深巷的尽头。她的身边侍立着一个少年。
裹着斗篷的男人跑进匆匆巷子里,单膝跪在两个人的面前:
“回禀……”他顿了一下,把到嘴边的敬称咽了下去,“都察院内、都察院内……”
他连着重复了两遍,也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巷子深处的女人不悦地“嗯”了一声: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利落?”
“回禀主子,沈鸣鸢、沈鸣鸢她杀了三哥老六和老七,她、她、她……放跑了卢孝文!”
“混账!”斗篷下的女声怒不可遏,“你们是怎么办的事?她不是瞎了吗,还能让她杀死三个人?”
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原本是按计划,老六老七在牢房外望风,三哥去动手,谁知道沈鸣鸢她暗中偷袭,竟然、竟然……”
“一群废物。”女人蓦地撩袍转身,安静的巷子中,只有斗篷抖落的声音“养你们有什么用?”
男人低着头,不敢反驳,只说:“请您息怒,眼下弟兄们已经到齐,她已是瓮中之鳖。只是不知您的意思……”
“今夜闯都察院的,只有劫狱的恶徒,若是杀了,那便是为民除害,大功一件。”女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你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男子领命离开。沉默了片刻,女人身边的少年开口了:
“沈鸣鸢好歹是血肉之亲,姐姐这般不留情面吗?”
女人缓缓拉下头上的风帽。柳皇后抬起头,一缕月光从院墙之间的缝隙中落到她的脸上。
“若不是她,我又怎会被锁后宫二十年?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养的是一只猫,想不到……”柳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若真是只虎,便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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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鸣鸢没有想到,这种危急关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一个司徒信。
她也没有想到,本与之无关的司徒信,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跑路,还是守在她的身边。
他们两个后背相抵。司徒信的眼睛锐利得像鹰,紧紧盯着逼近的敌人。
她看不见,却也能侧着耳朵,听到空气中此起彼伏的瓦片声和落地声。
手腕一抖,雪凝剑发出一道铮鸣。
沈鸣鸢自嘲一笑:“司徒兄,眼下你后悔吗?”
司徒信倒是很坦诚:“悔死了。”
此刻之前,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杀死卢孝文会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都察院的大牢并不难闯,哪里用得上这些层出不穷的飞龙卫?
原本是派个小厮送一杯毒酒就能解决的问题,现下却出动了这么多人。
也太……
“不愧是皇后娘娘,排场真的很大。”司徒信心中无奈,又补了一句,“感觉到了吗,她很怕你。”
“好好笑哦,我怕她才是。”沈鸣鸢不痛不痒地回答。
两个人都是在生死关上走过无数遭的人,大敌当前,这些玩笑话确实缓解了二人紧张的情绪。
稍稍松弛下来,才能更好迎敌。
沈鸣鸢紧紧握着雪凝剑,司徒信则攥住了沈鸣鸢的手腕。
“公主殿下,你信在下吗?”
“现在不信,也来不及了吧?”
话音刚落,司徒信就是一个翻身,让过向他刺来的钢刃。
与此同时,他和沈鸣鸢紧握的双手也迅速抬起。雪凝剑横于沈鸣鸢的胸前,“叮”地一声,替她挡下了来势汹汹的一剑。
面对前后几个人的夹击,若是不能彼此信任,只会变成刀下鱼肉。
司徒信虽不能战,但他身形灵活,又深谙招式拆解之道。
沈鸣鸢虽不能视,但她手中有剑,也有一身武艺。
眼下情势危机,只有彼此信任,合二为一,才能同舟共济,度过难关。
利刃再次袭来。司徒信反身贴在沈鸣鸢的身后,大喝一声“起!”
沈鸣鸢闻言纵身跃起,双脚刚刚离地,剑刃就落在她站立过的地方。
金属和地面擦出一道绚烂的火花。
她身形在空中,又不能视物,完全找不到落脚点。她却不慌,因为此时她的腰间还有一只手臂。
司徒信揽着沈鸣鸢的腰,同时自己向左前方闪身,绕过一个攻过来的飞龙卫。
沈鸣鸢纵身跃起的力量减轻了司徒信手臂的压力,而随着司徒信转身,沈鸣鸢也借着惯性凌空而起。
“左脚踢他胸口!”
司徒信一声大喝,沈鸣鸢腰间发力,一脚蹬出。
她虽不能视物,却明显感觉到左脚撞上一个人的胸膛。她立即反应过来,在这人的胸口借力,将他踢倒的时候,自己也朝反方向飞了出去。
借着这股力量,环抱沈鸣鸢的司徒信也飞身掠起,凌空一个侧翻,躲过来自身后的一道攻击。
“哗啦啦——”
衣摆凌空,在劲力的作用之下,发出猎猎声响。
司徒信第一个落地,环抱沈鸣鸢的胳膊沿着她的腰身一路来到左臂。
沈鸣鸢此时正落在司徒信的身前,左右手腕都被司徒信捏在手中,她立即明白司徒信的意图。
左手紧握成拳,在司徒信的指挥之下,她立即就是一个肘击。
黑暗之中,她听到左边传来一声惨叫,这一肘正好打在一个人的软肋。
她不敢放松,因为司徒信又捏紧了她的右腕。
一剑挥出,雪凝剑刃似是与什么东西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枯藤绕树,缠!”
司徒信又是一声大喝,沈鸣鸢手腕一抖,雪凝剑像一条毒蛇一样,绕着对方的武器一路至近前。
“惊风穿云,刺!”
沈鸣鸢应声,送步上前,雪凝剑毫不犹豫地刺了出去。
剑虽未中,她却听到前面那人直直退了三四歩,在她身前让出一个可以腾挪的空间。
“开山裂石,劈!”
又是一招,与此同时,握住她右手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
沈鸣鸢的左手还被司徒信握着,她想都不想,以左腿为轴转了半圈,抬起右腿先是一个飞踢,然后身体向右一送,手中的雪凝剑势瞬间化作刀势,一剑劈下,坚定决绝。
整个身形向右送去的同时,她感觉到司徒信也借这股力量飞身掠起,在空中转了半周,落到她的另一侧。
左手被松开,右手又被司徒信抓住。她剑势一挥,正砍在血肉之上。
一声惨叫。
她剑势未收,以身为轴,举剑在身前画了一道圆弧。
飞龙卫纷纷后退,和她二人拉开距离。
她挽了个剑花,停在原地,稍稍喘了一口气。
司徒信也松开了双手。
停歇的间隙,她偏头调笑身后的司徒信:“司徒兄,咱们两个,还算默契?”
司徒信的呼吸很重。他似是极力调息,但是根本无法平息凌乱的喘息声。
沈鸣鸢的左手下意识地向司徒信的方向摸了一把。她不知道自己摸到了哪里,但只这一下,她就僵在原地,只觉得头皮要炸开了。
手掌碰过的地方,是湿漉漉的鲜血。她摸了一手,此时血液顺着手指凝结成珠,滴落在地。
她的声音在颤抖: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