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反杀
朝夕相处的司徒信,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也或许,沈鸣鸢根本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他。
他和寒羽动手,他只出了一招,就直击寒羽的死穴。
还是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之下。
司徒信身上的毒太过要命,即使稍稍运劲,毒素也会无孔不入地侵蚀他的身体。
他的攻势虽然迅疾,却并不持久。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寒羽可能早已经束手就擒。
他只出了半招就已经力竭,寒羽却抓住他调息的这个空隙,提着软剑直向他逼来。
他的脸上是残忍的笑,眼中是嗜血的红。
他说:“少主,我再叫你一声少主。我们少时一起读书习武,你待我确实不薄,我本不想与你为敌。”
他嘴上说着话,手也不停。一柄软剑已经连攻十三招。
司徒信不敢强接着十三招,方才仅仅用到指力,就已经到了毒发的边缘。现下这迅猛的杀招,他没办法硬接,只能凭借灵巧的身形闪避。
寒羽的声音夹杂在剑风之中。
“可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与我就是杀父之仇。我们之间不共戴天,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听到寒羽的这句话,司徒信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虽然没机会亲历当年族中的事情,但也从祈月那里听到过一些族中秘辛。
寒羽的父亲是被自己的母亲秘密处死的。她一时心软,放过了当时身怀六甲的妻子,没想到生出的这个遗腹子,二十多年以后,却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司徒信终于想明白了翡玉江之战的始末。
祁月一向治下严谨,行事极有分寸。
如果不是出了内奸,玄贞营根本不可能遭遇那样的惨败。
寒羽下毒、在船舱凿了一个小洞,虽然是冲着他自己来的。
可是他所行所为,却都在楚王的算计之中。
分明是他报仇心切,被楚王利用,成为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如今竟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父仇不共戴天?
司徒信不为所动,冷笑一声:“你从未问过你娘,你爹他做过什么,就想当然地认为他是清白之躯,含恨而亡?”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剑光之中频繁躲闪,灵巧得像一只狐狸。
“当年你爹出卖族人,险些送整个九嶷族去死。如今你也出卖族人,若不是你与敌人里应外合,翡玉江上又怎么会死那么多手足兄弟?”
想到鲜血和晚霞染红的翡玉江,司徒信的胸口没来由地一疼。
“你口口声声是为父报仇,还真把自己当成孝子了?你和你爹不过是一丘之貉,为了一己之力,不惜蹚过亲人的鲜血,踩上手足的尸体,你们当真禽兽不如!”
“陆文——”
寒羽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司徒信的真名,司徒信的双手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寒羽顿时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知道司徒信手上没有力气,仅仅是抵着自己的咽喉,未必能要了自己的命。
但他也知道,司徒信是自幼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修罗,以命换命这种事,他干得出来。
司徒信蓄力已满,若是他真拼上性命也要同归于尽,寒羽一点办法都没有。
寒羽不敢赌。
他低垂眉目,看看抵在咽喉的司徒信的指尖。
手指修长,皮肤白皙,在剧毒折磨之下,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健康强壮。
周身都是一种纸一般的病态。
可即使这样,自己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寒羽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从兰庭出来的陆文奚,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
仇人已死,他所有的仇恨,都要发泄在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身上。
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他在暗中也一直较着劲。
却从来没有赢过。
无数次切磋,寒羽都想尽一切办法去赢。
一开始还光明正大,到了后来,就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他一场都没有赢过。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手段,最后依旧是这个男人的手下败将。
他这一生只赢过一次,就是在翡玉江上。
利用他的信任。
恐怕也是唯一一次。
寒羽绝望地笑了。
“成王败寇,我既然落败,也没什么好说,只是……”
他的唇边忽然勾起一道诡异的微笑,“你以为你就真的赢了吗?你身后的那个女人,你很在乎她吧?你当然可以杀死我,但我有把握在死前带走她。”
说着,他眯起眼睛,“我们三个,一起见阎王。”
司徒信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若论武功,沈鸣鸢不在寒羽之下。哪怕沈鸣鸢呛水以后带着肺伤,司徒信也自信沈鸣鸢不会落入寒羽的手中。
可是这个人太阴毒了,他不敢保证寒羽会不会还有后招。
他迟疑了片刻,寒羽等的就是这片刻。
他一直空闲的左手飞速抬起,朝着沈鸣鸢的方向迅速一挥。
飞刀!
司徒信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一句:“小心!”
同时身形也朝着沈鸣鸢身边而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在寒羽的脸上看到了得逞的表情。
——那是虚招,他根本没有攻向沈鸣鸢。
司徒信为了回防,撤掉了抵在寒羽咽喉上的手。
更要命的是,此时他空门大开,浑身都是破绽。
寒羽手腕一抖,软剑发出“扑棱棱”的声响,朝着司徒信的心口就刺了过去。
杀招,毫不留情!
“噗嗤——”
剑刺入血肉,司徒信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的脑子慢了半拍,这才发现沈鸣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寒羽的剑势太快,她又隔着一段距离,待冲上前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应对了。
她就用身体挡了这一剑。
剑刺入肩膀一寸,鲜血渗出来,将衣服洇开了一些。
司徒信看到沈鸣鸢为了救自己受伤,脸色大变,眼睛中是腾腾的杀气。
他正要出手,沈鸣鸢却拦住了她。
虽然受了伤,她此时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说:“司徒信,你的事,我偏管定了,你若是要连我一块杀,也不在这一时半刻!”
她根本没有顾及肩膀上的剑上,脚尖在地上一点,飞身掠起。
剑刃原本只是挑破了她的皮肉,她身形一进,剑已经直直穿过肩胛。
寒羽也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他被吓得僵在原地,握着软剑,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沈鸣鸢迎着利剑不退反进,欺身而上,出手迅疾勇猛,双指已经紧紧捏住了寒羽的脖子。
“你也就是欺他手脚无力,才能跟他缠斗半天。”
鲜血顺着软剑滴落在地上,沈鸣鸢的笑容却比鲜血还要灿烂。
“落入我的手里,你就别想再逃了!”
她指间用力,“咔啦”一声骨头的脆响,寒羽的脖子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就此不动了。
沈鸣鸢轻轻一推,寒羽就重重倒在了地上。
她这才感觉到肩膀的伤口传来撕裂一样的疼痛。
之前跟伏虎帮的那群人打架,肩上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好利索,如今新伤叠着旧伤,更是不好受。
鲜血流出,她甚至感觉血液带走了自己的体温。
脸上的笑也变得苍白无力。
她转过头,看向司徒信,说道:“你救我一回,我救你一次,我现在不欠你什么了。”
说着,她的身体向后倒去。
她知道,他会稳稳接住她的。